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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5-4 ...

  •   荣棵清楚明白自己身体是怎么了,其实早在上周他便感觉到不太舒服,一来仍不适应当地季节更迭多变的气候,二来最近工作压力大又忙又累,直接导致抵抗力下降,然后病毒趁机大肆入侵,才会引发高烧不退。

      因为工作的关系他常年呆在室内,很少户外活动,所以身体一直处于亚健康状态。以前在德国倒还好,他那位已经退休的养父每隔一段时间都会打电话给他,邀请他去乡下的农场度周末,晒晒太阳以及呼吸新鲜空气。每当那时候他就彻底放空大脑,跟在养父身后打扫马厩或者割草,晚上筋疲力尽的一边望着漫天星星发呆,一边喝着冰镇啤酒,直至夜深回房安然熟睡。他非常怀念这种有益身心的消遣方式。

      然而当下……他浑身酸软乏力的横陈在客厅沙发上——他才不要睡Florian那只酒鬼睡过的床,他打算等病好了就把床给扔掉再买新的,但在此之前只得委屈自己睡沙发——鼻子闻着愈发浓郁而古怪得无法形容的药味,相信过不了多久多音字小护士嘴里说的“专治退烧消炎”的中药就要熬好了。

      咳咳……荣棵捂嘴咳嗽,原本气不顺可越咳越不顺,附带着太阳穴附近的神经一揪一揪撕扯,喉咙里活像塞了个铁块,灼热、锐利,连吞咽口水也疼得难受,这场病生得让他第一次感觉到什么叫做“背井离乡”的凄苦。

      另一边曾与今在屋里哄Ewa吃午饭,今天一上午被失恋宿醉的易明格和病来如山倒的荣教授搅和得混乱不堪,差点害Ewa小朋友错过了午餐时间,当然Ewa也不是很有胃口,尤其知道荣棵回家了,整个人都紧绷了起来,多半时间小心翼翼竖起耳朵听外头的动静,精神很不集中,曾与今见她这样却拿不出行之有效的办法来应付,只能耐住性子让她多吃几口。

      终于吃完了午餐,安顿好Ewa午睡后,曾与今打起精神回到厨房,想着家里的一大一小,忽然生出一种自己是“顶梁柱”的感慨来。

      厨房里弥漫着厚重的光是闻着都觉着苦涩的中药味,灶台边的电热中药罐子已然自行断电,空气里蒸腾一层白雾,曾与今过去一手拔掉插头,一手打开油烟机,很快雾气便散了,她吸吸鼻子将药罐里滚烫的药汁倒进早准备好的白瓷碗。

      不用觉得奇怪,如此现代化的厨房里怎会突兀的存在一个电热中药罐,那是她特地从家里带来的。每个月那几天她都要靠这个药罐熬补血养身的药汤,算起来荣教授占便宜了。

      曾爸爸热衷研究西式餐点同时也热衷研究各种中医药膳,甚至专门定制了一个小巧的“百子柜”,分门别类按药性一个抽屉一个抽屉装满,简直跟中药店里一样一样的,久而久之也弄到一些治疗小病小痛很灵的民间偏方,今天给荣教授熬的中药便是其中之一,曾爸爸还曾笑言这个方子可以当做“传家宝”一代代传下去。

      当然,这药不是普通的难喝,特别是苦……想到这里曾与今感同身受的吐了吐舌头,依据自己用药体会来评分的话,她果断评为“变态苦”。可想而知待会儿荣教授喝这药……刚才易明格临走时肯定的告诉她,那枚假洋鬼子很怕死很惜命,绝对不会服用来历不明的非处方药,不管她用什么方法哄骗以及诱惑。

      曾与今拉开橱柜门,从一个盒子里拿出一袋甜话梅,这是属于Ewa的零嘴,她拆开倒了两粒出来,思忖一秒钟又倒了两粒,接着扭头觑了一眼客厅,那边安静得落针可闻,偶尔几下咳嗽声显示雇主大人正深受病痛折磨,所谓拿人钱财替人消灾,身为有职业操守和职业道德的护士,她必须迎难而上了。

      捧起印着卡通图案的托盘,上面一碗黑乎乎的中药,一只放了四粒甜话梅的小碟子,曾与今直奔客厅而去。这会儿荣棵的情况似乎比刚进门那会儿又糟糕了些,鼻腔连接口腔火辣辣的如灼烧,呼吸短促且刺痒,退下去的体温隐隐有反弹之势,事实证明抗生素虽然不该滥用,但该有的时候还是得用呐!不过事到如今追究这些没什么意义了,反而恰恰跟曾与今熬的中药对症,并且此刻喝下时机正好,单看病人愿不愿意配合了。

      曾与今把托盘搁在茶几上,自己半蹲下来与荣棵平视,后者不知有意无意别过脸不看她,曾与今踌躇着说辞,最后来了句:“你要给Ewa做个好榜样,你不听话不吃药,今后她要是学你怎么办呢?”

      荣棵躺下之前已经摘了眼镜,因为生病眼皮由内双熬成了外双,深刻的纹路让眼睛莫名就变大了,配上他原本高挺笔直的鼻梁,竟然无比深邃,听完曾与今的话后他一愣,机械的转过脑袋,两眼幽幽的瞪她。

      倘或撇去他眼眶里布满的血丝不谈,忽略他惨淡的病容不说,眼面前的荣教授却够得上俊美逼人了,曾与今有一瞬间的恍惚,小心脏“扑扑”跳乱了两拍节奏,她神飞天外的想:敢情自己好这一口,林黛玉似的“病西施”呀!

      不明所以的荣棵依然瞪着眼,目光不善,所幸很快曾与今拉回跑偏的思路,望着他不尴不尬的扯了个笑容,“那个……中药嘛是苦了点,但是俗话说苦口良药,我保证这碗下去你的病能好一半,至少今晚你能睡个好觉。”

      荣棵眨眨酸涩的双眼,仍固执且狐疑的盯着曾与今,可惜马上很不中用的又捂嘴狠咳了一通,喉咙更如刀割一般活像撕破了血肉,而曾与今顺势把药碗朝他递了递但没说话,让他自己做决定。

      相处这么些日子以来,曾与今渐渐摸透了雇主偏于自我的性格,你同他商量可以,最后做决定的却必须是他自己,否则就算把刀架在他脖子上也于事无补。

      荣棵死盯着药碗半晌,终于仿佛壮士断腕接过了白瓷碗,然后再狠狠盯了曾与今一眼,深吸一口气,一仰脖子便将整碗药汁灌进嘴里,刹那间铺天盖地难以形容的苦涩差点让他当场喷出来,幸亏他还知道顾及自己的男性尊严,硬是憋得热泪盈眶才全数吞咽下去。

      曾与今从旁一直看着,忍不住称赞道:“你太棒了。”

      荣棵嘴角微微抽搐,拧紧眉头闭上眼睛懒得理她,曾与今倒不以为意,捏起一粒甜话梅说:“来,把这个含在嘴里去去苦味吧。”

      荣棵掀开一条眼缝,从来不吃零食的男人压根不懂她手上的是啥玩意儿,曾与今耐心道:“这是甜话梅,你不用吃下去,一会儿吐出来就行了。”

      荣棵满嘴都是霸道的苦,舌根几乎苦麻了,所以便也不再犹豫,拿过甜话梅塞嘴里去,细微的甜味随着唾液一丝丝分解化开,他眉头虽还拧着,但神情稍有缓和。

      曾与今笑笑,这才老老实实道:“刚刚还真担心你不肯喝药来着,我嘴笨可不会劝人,要是任你的病情发展下去出个什么万一该怎么办?”她不是没做过最坏的打算,若这枚假洋鬼子死活不配合吃药搞得病发昏迷,她就打120叫急救车拉他上医院,只是这样一来麻烦的还是她,一大一小俩病人都要兼顾。

      荣棵一边听她说话,一边右手握拳轻捶前额,等她话音落下,他放下手臂扭过头来,鉴于嗓子还很疼说话说不清,他冲她以口型道:我相信你。

      曾与今一下没反应过来,“啊?”

      他视线瞟过空了的药碗,接着瞟向她,再次口型:我相信的是你。

      这次曾与今明白了他的意思,他之所以愿意喝下这碗苦死人的中药,是因为信任她。

      怎么又是……曾与今脑子里一片空白。说起来也蛮奇怪的,这枚假洋鬼子待人接物总是冰冰冷冷,多半以世人皆醉唯我独醒姿态冷眼旁观,最积极的一次也就是求她来家里照顾Ewa,过后该怎样还怎样,没有再分出丝毫热情来,但他一直都信任她,甚至可以说是无条件的信任,好像从不利于她的谣言四起之时就开始了,为什么呢?

      可惜没等曾与今问出口,荣棵早已翻过身子,面朝里闭上眼睛睡去了,而再一想原本寡言的他现在嗓子发炎说话困难,恐怕更没心思跟她多做交流,加上这种事情追根究底挺没意思的,雇主信任雇员不正好嘛,何必要问个所以然?于是曾与今放弃了,看了眼他蜷缩在沙发里的样子,嘘口气准备给他拿条毛毯,待会儿药效发作需捂出一身热汗才行的。

      来荣家这么久还是第一次踏进荣教授的卧室,曾与今以为他的房间应该布置得如同他家的厨房,非常现代化或者高端洋气充满欧陆风情,结果却令人大跌眼镜,一张双人床、一个对开拉门衣柜,然后……就没有然后了,一目了然的光秃秃的墙壁,天花板一盏孤零零的吸顶灯。明明他是一个很注重生活品质的人呀,又爱干净又注意形象(虽然穿衣风格古板),每根头发丝都梳得一丝不苟才出门,曾与今惊讶过后却也难以理解荣教授这种极端矛盾的表现。

      不由得联想最初进入这个家看到的“家徒四壁”,曾与今莫名感觉出,他根本没把这里当成“家”,只是一个可以伸直了手脚睡觉的地方,保不齐哪一天心血来潮随便收一收行李,直接毫不留恋抬脚走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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