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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2-5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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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与今从出生起就认识王小军了,不过因为父母那辈之间不尴不尬兼不可道破的关系,他们也跟着变得关系微妙,亲密肯定亲密不起来,但疏远又难以真正疏远,所以勉强算一般发小吧。
可惜这个“发小”直接或者间接的害死了她的“闺蜜”,倘或早知道会造成今天这样的悲剧,当初她绝对不会耳根子软,经不起杨顺儿再三请托,把她介绍给王小军。
犹记得不久前,易明格曾经为薛丽的死追悔自责,说他若是没有把薛丽介绍给荣棵当中文老师,薛丽不会跟来中国,也许就不会发生车祸,估计现在人还活得好好的。那时候她劝他,逝者已矣,不要想太多……果然“旁观者清”,当事情真正落在自己头上,根本没有那么容易看开。
曾与今越想越难受,尤其想到刚刚在车上王小军毫无愧色,甚至自称“受害者”,莫非他的心肝都是黑的吗?活了二十一年从没有哪个人可以让她如此憎恶!
出离愤怒的曾与今迎着沁凉的雨丝,埋头往医院方向疾走,而王小军那辆SUV则停了好一会儿才重新开上路,一前一后分道扬镳,但谁都没有发现后方不远处有双眼睛一直盯着他们的一举一动,更没有料到会因此引来一场舆论风波。
正所谓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有江湖必有是非。医院里自不必多说,医生、护士、病患常年聚集各色人等,从来最不缺是非,流言蜚语犹如浪打滩头一波接一波。
很多时候一句不负责任的臆想猜测,随口托出貌似无意,怎奈何听者有意,然后传来传去谣言就成了“真相”,而且这次“真相”发布来自大外科办公室,显得很“官方”,可信度豁然增高,几乎毋容置疑,于是大家都信了。
曾与今是介入杨顺儿和王小军的第三者,她全然不顾姐妹之情,活活把杨顺儿逼死了,后来故意替杨顺儿出头,实际上在帮王小军脱罪——这便是杨顺儿之死的真相。
一天之内“真相”野火燎原般传遍“五医”,稍有良知和正义感的女同胞无不连成一气鞭挞声讨,仿佛曾与今是颗“毒瘤”,人人欲除之而后快。当然也有“消息的死角”,比如龚一屏,“真相”就尚未传进她的耳朵,只因现下她的视听感官正处于“休眠期”,凡是正常工作以外的任何事情皆不闻不问,抱着放任自流的态度,旁的人开始还有些忌惮,见龚一屏不吭气以为她也默认了“真相”,便更加同仇敌忾了。
“神经刀”于骁刚做完一台手术,顺手把准备闪人的龚一屏拎进自己专用休息室,大脚向后一勾,门“嘭”的应声甩上,然后走到柜子前,从最底层摸出包烟来,叼起一支咬在嘴里,一边找打火机一边吩咐:“开窗。”
龚一屏翻着白眼伸手推开一扇窗户,十楼的大风瞬间灌入,害她打了个哆嗦,尽管已是暮春时节,气温还是挺冻人。
“自己是医生就别太不知好歹,能少抽点少抽点吧。”龚一屏不是很认真的劝说。
“神经刀”点了烟,大力吸一口,喷着烟雾说:“我就这点爱好。”
“赶紧给咱找个嫂子吧,让嫂子管管,顺便开辟你一些有益身心健康的爱好。”奔四的男人,事业辉煌,模样虽一般但胜在气质出众,偏生没有个伴儿,永远独来独往,他那套三房两卫两厅带阁楼的大房子空着养蚊子,哀哉啊。
“神经刀”弹去烟灰,不屑的嗤了声,身子半靠着桌子对她说:“奚落我有劲儿嘛你?也不瞅瞅自己那得理不饶人的刻薄样儿,不对,得理不得理还两说呢。”
龚一屏也嗤了声,做无聊状抠着指甲淡声道:“你什么时候有的性别差?这都快成事儿妈了,一点破事儿磨叽个没完,至于么你?”
“神经刀”气笑了,“一点小破事儿?你摸着良心说这两天五台手术,你出了多少错?得亏是我主刀,不然你现在就等着接法院传票吧。”
“神经刀”不是玩笑话,手术中差之毫厘谬以千里,如果不小心递错一把钳子就是一条人命,就是杀人犯,龚一屏自然清楚,所以乖乖闭嘴不做声了。
“神经刀”摁灭烟头紧跟着又点了一支,“我打最一开始就宣布过我的原则吧?决不允许带任何情绪进手术室,但凡有一点点杂念立马给我滚蛋!对你……龚一屏,我已经相当相当包涵了,说难听点是偏心眼,可就这么着你还再作,是不是非要我扇你一大嘴巴,你才幡然醒悟过来呢?”
龚一屏垂着脑袋,眼眶不免有些泛酸,她也是直来直往的人,然而“神经刀”的直接,太刺耳,太不给脸面。
“神经刀”不是不知道她的心思,随即叹口气,“前几天我就瞧出来不对头,特地想跟你唠唠,结果烟瘾上来没辙先放了你一马,本以为凭你的聪明劲儿应该会想明白,谁知道你这么轴,这么能作。”
龚一屏吸吸鼻子,“我那哪是作,确实是因为曾与今办的事儿太不地道了,我气不顺。”
“到底什么事儿,你倒是给我说说。”
到了这个份上龚一屏也不想隐瞒,一五一十把那天葬礼上发生的事情说了出来,“神经刀”听完默默点燃第三支烟,“哎,龚一屏,我真不道该说你什么好了,就这事儿你还埋怨人家办得不地道?我还埋怨你分不清好赖呢。”
“什么意思?”龚一屏抬头,眼底装着化不开的幽怨。
“神经刀”反问:“没记错的话你曾跟我说过一嘴,杨顺儿是王小军养的情人,是不是?”
龚一屏慢哼了哼,算应了他的问题,转瞬又否定:“有一阵曾与今告我说不是,杨顺儿真爱那男人,拿他钱是装样子的,只为了留在男人身边。”
“神经刀”险些被吸进去的烟呛到,咳了好几声才说:“拉倒吧,这话也就曾与今相信,不然你信么?”
龚一屏倒没犹豫,摇了摇头,她这人有粗豪的地方亦有敏锐细致的地方,虽说不出个所以然,但杨顺儿给她的感觉有点“两面派”,因而她以往不大喜欢亲近她,估计对方也心知肚明,彼此很默契的“井水不犯河水”。
“神经刀”见状边冷笑边讽道:“竟然还赖给了‘爱情’,麻烦放过那两个字吧,即使那两个字屁都不是也不要去亵渎好吗?”
物质本身不丑恶,丑恶的是冠上各种名头将其利用之人,其实在这个金钱挂帅的年代,当情人被豢养没什么大不了,反正一个愿买一个愿卖,银货两讫。利字当头没有谁比谁高尚,只不过走到最后,杨顺儿为了某种迄今无人明了的缘由撂挑子不玩了,并把命也搭了进去,如此一来便显得“买方”人格低下,而人总是容易同情弱者,特别弱者还成了死者,王小军一下子被推到风口浪尖。
“这件事情里,你只管针对王小军,没曾想过杨顺儿什么心思。”见龚一屏要反驳,“神经刀”抬手一挡,“听我说完,就算杨顺儿对王小军日久生情好了,那又怎么样?人家从来谈的是钱不是感情。王小军我见过,的确长得人模狗样又出手阔绰,绝对是女孩子梦寐以求的对象,跟屌丝妄想逆袭白富美一样,哪个女孩不做着灰姑娘的梦,说白了就是希望空手套白狼,但大部分倒霉如杨顺儿的就套了只白眼狼。”
龚一屏暗暗赞同,王小军那厮可不就是个养不熟白眼狼嘛,人家姑娘为他要生要死,他却只想拿钱打发了事,所以她才那么气不过,才那么记恨曾与今贪财,用钱抹去一切恶行。
“神经刀”吐了一口烟,点拨龚一屏:“我觉着曾与今压根儿没做错。你别不服气,站在局外人的角度,我最公正客观,你龚一屏生活优越,有车有房父母双忙,由着自己高兴爱怎么来怎么来,不知人间疾苦,不懂得没了女儿的杨家人还能指望什么?曾与今懂,她太知道家里没了依靠什么情况,要了王小军的赔偿,杨家二老将来生活无忧,直到老死都有人关照,何必为了争口气跟王小军打口水官司?你想过没有,王小军到底是有钱有势的主儿,坏了名声大不了出国躲几年回来又是一条好汉,谁会再多骂他一句?这就是现实,残酷却不得不认清的现实。”
“……”龚一屏哑口无言。
“神经刀”静静的把烟吸完,见火候差不多了,开始总结陈词:“要不是你工作表现不佳,违反了我的原则,这个‘事儿妈’我真不乐意当,想我好端端一个七零后高富帅,犯得着跟个九零后蠢呆傻费口舌吗?”
嘿?!有这么抬高自己,贬低别人的吗?龚一屏怒目圆瞪拍案而起,真没法跟这厮一起愉快的玩耍了!
随着开门和惊天动地的关门声,龚一屏火车头似的冲出去,“神经刀”长长叹气,如此暴躁,怎生得了?
龚一屏板着张脸回到护士的更衣室,里头这会儿正有七八个小护士在换衣服,上班的上班,下班的下班,叽叽喳喳好不热闹。
平心而论女子更衣室就是马路消息和八卦新闻的集散地,眼下关于曾与今那么劲爆的八卦岂有不大肆渲染的道理?大伙儿你一言我一语说得口沫横飞有一阵子了,龚一屏刚来只听了零碎,木愣愣的没什么反应,可当一个名字飘进耳朵,她像插了电一样霍地一把抓住说话那小护士的肩膀,用力扳过来喝问道:“你说谁呢?”
小护士本就被吓得够呛,再一看清楚是本院女霸王问话,更是浑身打摆子,嘴里舌头打结含混的反问:“谁……谁谁?”
旁人都知道龚一屏和曾与今的关系,全吓得噤声不语,干瞪着十几双眼围观,龚一屏不耐烦的推了推小护士,音调冰冷的警告:“别跟我装傻,把话说清楚。”
小护士知道惹了不该惹的人,眼圈急速泛红,急得就快哭了。这时有个一直坐在角落里闭目养神并没有参与八卦的护士开口道:“一屏,你不要为难人家小姑娘,刚才她们在议论曾与今,跟你关系最铁的好姐妹现在谣言满天飞,不止她们,院里几乎所有人都在传她闲话。”
没错,恰是“曾与今”这个名字刺激了龚一屏的神经,她松开小护士扭头眼风一扫,原来发声的是高自己一届的林美辰,便缓了缓语气问:“什么闲话?”
林美辰揉揉太阳穴,似是很不想牵扯进这个话题,但周围气氛实在太僵,急需有人化解,不得不勉强答道:“曾与今第三者插足,害死了杨顺儿。”
我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