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Vingt-neuf ...
-
可能是醒来太久，加上情绪比较激动，体力消耗太多，刘渭明显能感觉她想握住自己的手，好像她一闭眼，就永远见不到自己了。
刘渭握紧她的手，轻抚着她的发顶，温声道，“妈妈，您累了就再睡会儿，一觉醒来，睁开眼看到的第一人，肯定还是我，我会一直陪着您，我们再也不会分开了…累了就睡一会儿，好不好？”
妈妈很听话，眨了眨眼，露出点点笑意，便颤着睫毛，缓缓闭上眼，不一会儿，便睡着了。
元夕说过，妈妈现在的身体很虚弱，只有充足的睡眠和输液才能维持身体的基本需求。
刘渭的心此刻比鸭绒还要柔软，她轻拍着母亲的肩，一手用纸巾擦净母亲眼角的湿意，像颠倒了彼此的身份，那般呵护着床上的人。
她的妈妈……
只要能让她的妈妈好起来，她是什么都愿意做的。
这份重逢的喜悦和持久的温暖，抵得消之前她受到的任何苦楚。
重重叹了口气，像是将之前所有的抑郁和不安都释放在空气中，风一吹，便散了。
门口突然传来交谈声。
刘渭听到元夕的声音……
“…那，我先进去。”
接着轻轻的敲门声响起，门缓缓被推开，元夕站在门口。
刘渭朝她招招手，视线不由自主看向门口。
元夕快步走过来，刘渭调回视线落在她身上，细细打量，“你没事吧。”
元夕的脸色好似还没恢复正常，不似平日里那般嬉笑，只摇摇头，“我听Vincent说，你妈妈醒来了？”
“嗯，”刘渭点点头，“刚刚说了会话，现在她睡着了，可能累了。”
“哭了？”元夕凑上来，盯着她微红的眼眶。
刘渭眨了眨眼，算是默认。
元夕拍拍她的肩，一副深谙世事的模样，“没事，这种场面不流泪才是稀奇，哭出来，说出来就好了。”
“那你有没有说出来，沟通好了吗？”刘渭看向门口。
元夕跺了跺脚，极其娇憨。
看了看床上的刘渭妈妈，拉起刘渭的手正色道，“阿姨也睡着了，叔叔那边有Vincent，他今晚要值班，走吧，我送你回公寓。”
“不了，我想在这里陪着我妈妈。”
“…你忘了楚安炎临走时对你说的话了？”
“我现在精神挺好的，要是累了困了，我就在这里睡好了，不要紧的。”
“…不行，你在这里守着也没用，明天早上再来！”
“我真的不想走，万一她醒了，发现我不在，我担心她会难过。”
“…哎呀，你在这里守着她才会难过心疼呢，楚安炎知道你这样不爱惜自己，也会难过的，你就不担心他难过？”
“可是…”
“放心啦，你妈妈不到明天，是不会醒的。她现在身体弱，需要休息，之前可能是心里放不下，想见你就醒了，现在见了你稳了心神，应该睡得会比较好。”
“真的？”
“我是医生！”说完又觉得似有不妥，轻咳了声，“虽然只是个半吊子，但错不了。”
刘渭将信将疑，一时下不了决心。
恰这时门口幽幽传来一个声音，
“劝别人倒是头头是道，轮到自己偏就爱钻牛角尖。”
元夕面上一热，微蹙眉，嘟了嘟嘴，不吭声了。
刘渭一看，门口果真站着那会儿在餐厅的那个男子，此刻正一副慵懒的样子靠在门口，目光似有若无地盯着元夕的背影。
那时的他是神圣不可侵犯的高冷清贵，这会儿看似漫不经心，却有些吃味的样子反而更加真实迷人，让人挪不开眼。
廊道上还在加班的几个小护士经过时，禁不住停下脚步，一脸花痴笑，夹杂着窃窃私语。
咳……
刘渭这厢一下觉得自己有些多余，赶紧扯了扯元夕的衣角，“要不你先走吧，我要是累了，想回去睡觉了，待会儿我自己回去就好。”
元夕坚决摇头，刚要说话，门口那人又开了口，只是大手一挥，带上了门，将门口走廊那些杂音隔绝在病房外，他走到元夕身后，淡淡开口，
“她要不送你回去，今晚她就得在这里陪你。”
呃…
那人说得有几分咬牙切齿，目光锁在元夕后颈，像是恨不得掐住她的脖子似的。
元夕紧紧抓着刘渭的手，像是抓着一根救命稻草，听着耳后的话，感受着那道炙热的视线，显得局促。
刘渭觉得自己饶是再不通情理，也能感觉到这两人的别扭，可眼下元夕抓着她不放，除了顺应她的要求之外，似乎也没有第二个选择。
要是真让元夕在这里陪她一夜，刘渭觉得自己可能会被某个人的眼神给谋杀掉。
无奈之下，刘渭只得答应。
元夕家那位难伺候的白家哥哥走在前面，元夕搀着刘渭慢吞吞跟在后面。
刘渭倒是不想拖后腿，可元夕一直叫她别急，慢点，再慢点。
所以别提前面那位的脸色有多难看了。
刘渭一直觉得自己跟炎炎已经够纠结的了，可现在看来，元夕的感情不比她自己纠结。
地下车库有些空旷，只三三两两停着几辆车。
离电梯口出口最近的地方，白家哥哥停在一辆黑色轿车旁边，背靠着车门抱臂盯着走一步停两步的两人。
当然，他只是想看看他的那个小女人究竟还要闹别扭闹到什么程度，闹到什么时候。
他靠在后车门上，元夕和刘渭自然不能坐进去。
但是刘渭肯定是不想坐副驾驶的……看元夕那样子，估计也是不想沾副驾驶的边…
不料他却起身拉开后座的车门，盯着元夕，“扶她进去。”
元夕抬头看了他一眼，见他正盯着自己，赶紧垂下头去扶刘渭，等刘渭坐进去后，她正要钻进去，头顶却被按住，手腕一紧，人便往旁边一退，车门便砰地一声关上了。
强行被他拽到副驾驶，将她按在座位上，关上车门，待元夕要推门而出，他已将车门落锁，待他坐回驾驶位，发动引擎，一踩油门，车子便飞也似的冲出地下室，驶入车水马龙的夜幕里。
车子开得虽快，里面却很平稳。
刘渭感受到车厢内一股很是微妙的氛围，可怜她这个局外人，现在恨不得分分钟消失，好让他们不必顾及她的存在，好好谈谈自己的事。
“地址？”
驾驶位上的人突然向刘渭开了尊口。
刘渭一愣，半响没答上来，那是因为不是不清楚炎炎公寓的地址，而是她压根就没记。
有着一丝尴尬，刘渭刚要说不好意思，前面的元夕已经快速地报出了一条地址。
只是……
驾驶位上的男人突然踩了刹车，将车靠边，刘渭和元夕的身体由于惯性猛地向前，幸而刘渭前面是座椅，撑着座椅才没多大事，然而元夕就没那么走运了……
整个人差点撞到前面的挡风玻璃，而腰间一紧，又被拉了回去，旁边的男人脸色难看得恨不得吞了她。
“你干什么！你这样开车，很危险的你知不知道？”元夕惊魂未定去推他的手。
“我不知道，我只想知道，别人的地址，你知道这么清楚做什么？”
“我知道人家地址怎么了，你需要地址，我就给你地址，这有什么不对吗？”元夕使劲扳着腰间越来越紧的手，觉得这人越发无理取闹。
“我需要什么，你就给我什么…”他死死盯着她，突然勾起一丝冷笑，“那我要你，你给吗？”
“……”元夕如芒在背，别过脸不去看他，顾及着要送刘渭回去，“你快点开车，小渭不能太晚休息！”
那人脸色变了变，腰间的手果然松开了，放开她，他退回自己的驾驶座，目视前方，浑身的低气压萦绕下踩中油门，车子经过狂躁之后，压抑着内心的烦闷，继续沉默着驶入车流之中。
“呃…”刘渭坐在后排默默听着他俩的对话，顿时觉得元夕好似真的被这个白家哥哥吃得死死的。
她和炎炎，好似总是炎炎将就着她，让着她，一切都以她为先，什么都为了她好，哪怕再有什么事，他也总是会好好跟她说话，全然不是这样的阴阳怪气。
都说爱情里，爱的多的那一方，总是会受更多委屈，承受更多，忍让更多。刘渭觉得，她和元夕，似乎在爱情的世界里，颠倒了个儿。
元夕看上去是爱得多的那一方，所以，她似乎承受着更多，却不肯讲。
刘渭想要为她抱不平，转念一想，觉得自己实在没什么资格，更没有立场，何况两个人的爱情，根本是容不下其他人的看法，个中滋味，只有当事人才明白其中的酸甜苦辣。
但是看元夕这样，刘渭又觉得心疼。
刘渭是觉得奇怪，从小到大，除了家里人，她唯一会心疼的人，只有炎炎，当然很久以前，楚安炎就已经被她当作家人了。
她从未对任何外人有过在意。
她和元夕认识也不过才短短几天，但是她已然觉得她是自己很重要的朋友了。这样想着，右手从车窗和座椅的空隙间伸过去，捏着元夕的手臂，轻捏了捏，以示安慰。
元夕身子一僵，这种无声的安抚，又是来自自己的同性友人，自然是百般受用，反手握住刘渭的手，紧紧握住。
她俩这般‘暗通款曲’，自然没留意到自己的小动作早已被驾驶位上的男人尽收眼底，了然于心，但他的脸色却更加难看了…
前方的路中间围了不少人，警车的信号灯转个不停，亮闪闪的。车子驶近了，细细一看，才发现出了车祸。车子撞上了围栏，撞得有多狠以致车子现在像个废弃物。有个人躺在地上，穿着的白衣服上有不少黑黑的血迹，地上也有一滩滩黑红。
元夕突然伸手拽住他的右臂，轻柔的语气，却很坚决，“我想下去看看。”
他看她一眼，便踩了刹车，打了方向盘将车子靠在路边。
“小渭，你在车里等我一下，我下去看看，马上就回来。”
“好，你当心。”
两人松开手，元夕也不看驾驶位上的人，推开车门，下车，飞快跑向马路中间的肇事集中地。
那里已经拉了警戒线，交警正在指挥，还在打电话，但是救护车还没到，躺在地上的那个人看上去纹丝不动，不知道是否已经死亡…他旁边还半蹲着一个人，好似也受了伤，一脸焦急却又无计可施地望着地上的人…
元夕跨过警戒线，交警立即举着警棍向她走过去，嘴里说着什么，一张一合…
刘渭心下一紧，下意识就去看驾驶位上的男人。
他也透过车窗看着那边，右手抓着方向盘，看不到他脸上的神情，但整个身影看上去有些绷紧。
“你不下去看看吗？”
刘渭还是忍不住问道。
没听到回答，那人似乎根本没听到她的话。
刘渭微微蹙眉，又替元夕多了几分可惜。
再看向车窗外，元夕已拿出自己的医生证明，又指了指地上的那个人，嘴里也说着什么。
交警接过她的医生证明，元夕便又对蹲着那人说话，不知说了什么，那人顿时一脸遇到救星的表情，伸手就要过来拉元夕。
元夕后退了两步，向另外的交警颔首示意了一下，便半跪在地上那人身侧，从口袋里掏出手套，开始对他进行细致检查。
元夕将一手掌小鱼际置于那人的前额，用力下压使其头部后仰，另一手食指和中指置于靠近颏部的下颌骨下方，将颏部向前抬起，帮助头部后仰，气道开放。
急救的常识大家都知道，要想知道伤员是否还有自主呼吸，就必须先开放气道。刘渭大学时，上课就做过很多次仰头举颏法的操作演练，虽然后来没怎么实践过，但这段时间又回来帮忙，总是会碰到各种突发状况，所以现在也没什么生疏的。
元夕的拇指熟练的轻牵下唇，使其口微微张开。视线落进那人的口腔，倒没什么异物。
抬头看向那个半蹲的人，向他询问了几句，那人答了她，她点点头，探入他的鼻息和嘴边，虽然很微弱，但他确实还有呼吸。
元夕仍托着那人的下颌骨，让那半蹲的夹克衫男人过来给他做人工呼吸。
夹克衫看了她一眼，又看了看她身后，也不敢拖延，赶紧靠过来，元夕让托着下颌骨，做了约莫十五秒的人工呼吸后，地上这人惨白的脸色竟有了丝毫缓和。
夹克衫大喜。交警们也向元夕撤销了几许怀疑。
元夕自然没想那么多，找到那人的胸部正中的胸骨上，两手平行交叠，进行胸外按压。
做完一组，额头已微微冒汗。
再看那人的手臂和大腿，还有头部的血还未止住，但是已不再是大出血的状况。
元夕的手压在出血部位，约莫一分钟后，再轻轻举起伤员出血的手臂，又示意交警和夹克衫轻抬起那人受伤的大腿，并高于心脏部位，以减缓出血部位的血液流动。
元夕从口袋里掏出一个袋子，让另一位交警帮她把里面的纱布取出来，然后敷在手臂的伤口上，再撕开大腿伤缘处的裤子，敷上纱布。
再到头部，靠近额头的地方，按住伤口一会儿，又用纱布敷上，隐隐有血迹沁出来，白色的纱布顿时印上红影，但好在并未有血迹流出，血算是止住了。
元夕做完这一切，救护车还没来。
自认现在应该是没有生命危险的，元夕向他们交待一番，大意是千万不要随意搬动他，等救护车来了，由专业的医护人员来搬移。
夹克衫自是十分感激，一直在对元夕说什么，元夕摆摆手，将手套脱下来握在手心，交警将她的医生证明还给她，也像是在道谢。
元夕笑笑，微微颔首，便转身越过警戒线，朝马路边的车子走回来。
只是她一转身，便看到背靠着车门，双手抱臂正盯着她的那个男人。
作者有话说
第32章 Vingt-neuf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