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秘的她》叶知寒

8、翠湖

　　春季总是比预想的要来的早一些。
　　火车两边的田野上开满了金黄色的油菜花，我一路欣赏着漫山遍野的金黄，跨过了满是鞭炮爆炸过后的硝烟味的春节，回到了学校。
　　校园的树枝上发出了新芽，嫩绿的像是含羞的姑娘，躲在倒春寒侵袭的树枝上。我拖着行李箱走下这番风景的校园里，缓缓的向宿舍走去。
　　行李箱很重，里面除了两件冬天的衣服，几乎都是书。拖着沉重的行李箱，我想起李若溪对我说过的那句话：“你这人千万不要打麻将，因为你天天看书，一旦你打麻将，必输无疑。”
　　寒假春节期间，我就被亲戚拉着滥竽充数的打了一回麻将，将平时积攒起来的零花钱输了个干净。我不得不佩服李若溪的先见之明，远离麻将，珍惜钱包。
　　打开寝室的门，一个白色的枕头砸在我的头上，我拿下枕头，关晓陶双手叉腰站在我面前狠狠地说：“怎么去了这么久才回来？”
　　“学校规定放寒假的时间就是四周而已，应该不算久吧。”我回答她。
　　她见到我，先是一阵惊愣，然后脸颊通红，使劲的说对不起，对不起，我以为是秦谷那臭小子。我说没关系，就当成欢迎我回来的见面礼，但是我有枕头，不能睡秦谷的。于是将枕头还给了他。
　　寝室打扫得很是干净，光滑的地板砖反射着我的身影，我有点不忍心踩在上面，怕破坏了他们的劳动成果。
　　“谢谢你帮我们打扫卫生。”我放下行李，将行李箱里的书拿出来放到书架上。
　　“离新学期开学还有一周呢，你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关晓陶靠在秦谷的书桌上问我。
　　“哦，反正在家也没事情，不如早点来学校看书。”我一边收拾书桌，一边回答她。关晓陶并没有回答我，而是看着我。我知道她一定是在心里嘲笑我这个每天只知道看书的书呆子吧。
　　收拾好东西，我准备先去找一件饭馆吃饭，然后找个地方安静的看看书。
　　“媳妇儿，今天中午委屈你，只有吃泡面了。”秦谷端着两碗泡面走了进来，看见我在寝室里愣住的表情和关晓陶一模一样。
　　“张晨浩，你回来了？”
　　“恩，早点回来，春节在家太无聊了。”
　　“你吃饭没有？要不一起吃．．．．．．泡面。”他用眼睛看了看手上的两碗泡面，两碗泡面三个人吃，连我这个电灯泡都觉得好笑，更别说关晓陶的脸色变得有些难看。
　　“不用，谢谢，我出去吃，不打扰你们吃泡面了。”我拿着书走出了门，站在宿舍门口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原本的想法是提早回到学校，每天安静的做一些自己想做的事情，但事与愿违。
　　“书呆子提早回来了，我看我晚上还是回宿舍吧。”
　　“别啊，你一个人住宿舍多冷啊，这不正好吗，他一回来，房间里就更暖和了。”
　　“放你的狗屁，你是要游戏还是要我？”
　　“要你，要你，我不是向你保证了，今后绝对不碰任何游戏，我秦谷说到做到。”
　　“那就行了，我今天晚上回自己宿舍，要不明天我们去峨眉山玩几天，开学之前再回来。”
　　“媳妇儿，真是好主意！我今天晚上也到你宿舍，嘿嘿嘿．．．．．．”
　　我无奈的叹口气，完全没想到自己一厢情愿的想法会给别人带来了麻烦，一个念头如一叶扁舟在我的脑海里荡漾。
　　由于不是无心听他们的谈话，但我还是愧疚的向图书馆走去。
　　我刻意留到图书馆关门了才回来，在学校操场逛到熄灯以后，缓慢的踱步回到宿舍。宿舍的门缝没有光亮，打开门，秦谷和关晓陶不在宿舍里。挂在阳台上的关晓陶的那些衣服也收了起来，秦谷到女生宿舍去了。
　　幸好是假期，否则２４栋宿舍楼管理的大妈一定会用特别粗暴的方式将他从房间里轰出来。
　　我似乎成为了一个不受欢迎的人，在卫生间洗了个热水澡以后，听着音乐躺在床上睡觉。

　　“我在翠湖，你一定会找到我的。李若溪”×１０
　　一阵急促的短信铃过后，手机屏幕上的短信ａｐｐ显示有十条未读信息，我点开短信整个手机屏幕都是陌生短信发的这句话，时间显示早晨六点半，还让不让人睡觉了，六点半天都没亮就让我去翠湖吹早春二月的湖风，这可真是正能量。
　　我拿着手机，随便点开一条，回复“不去！”手指将要点击发送的时候却迟迟下不了手。一位消失了很久的女生突然在清晨六点半发十条信息给我，会不会有什么事情呢？但转念一想，以我对李若溪的了解，就算有事情也多半不是什么好事，至少对我而言。
　　我狠狠的按下发送键，然后将手机放在枕头下，继续睡觉。
　　闭上眼睛，翠湖周围的景色翻着花样的在我眼前出现，初春升起的太阳，湖边悠闲打太极的大爷，勤奋的背单词的同学，还有飘荡在湖风里的柳条。我怎么克制住大脑不去想那些可有可无的事情，大脑却是丝毫不听使唤。想要睡个回笼觉的心被这十条短信骚扰得破灭了。
　　黑暗的寝室里渐渐有了光亮，我拿出手机，时间显示七点半，离我收到那条短信已经过去一个小时。她没有回复我那条信息，多半就回去了吧。我想到上次在图书馆见面的时候，她也是傻傻的在寒冬里等。
　　如果她像上次一样等呢？
　　我很担心第二个结果成真。当然，我担心的并不是什么她会不会喜欢我之类的，我并没有那么自恋。我真真实实担心的是如果她那里等，而我又没有去，那么结果将会是毁灭性的，就像是彗星撞地球那样。
　　头脑里如小宇宙爆炸一样，我赶紧起床穿好衣服，快速洗漱，箭一般的速度冲出寝室向翠湖跑去。
　　初春的清晨翠湖生出了一成薄薄的雾气，沿着湖边慢慢的移动，背单词的女生和打太极的大爷在湖边交错相应，我沿着翠湖走了一遍，却没有发现李若溪的身影，当然，她肯定不会这么早拿着一本单词书站在湖边傻傻的背。
　　她曾经在我面前嘲笑过那些背单词的人，说她们背的是望天书。我问她为什么，她说望着天背书，那还不是望天书？我对她望文申意的解释不作任何评价。
　　沿着翠湖找了一圈，并没有找到李若溪，我欣喜她肯定已经离开，内心隐隐的却有某种担心，某种不详的预感。
　　“啪！”一本英语单词书摔到我的脸上，我赶紧朝着单词书飞过来的方向看去，李若溪站在我坐的石凳旁边，恨恨的瞪着我。我急忙把单词书捡起来，以免它生出某种不利于我的后果。
　　“我一直就站在你旁边都没发现。”她感到很失望，至少看起来是失望的样子。
　　“我怎么知道你会这么早起来背单词。”
　　“迟到一个小时二十分钟，你说该怎么补偿？”
　　“还要补偿？”我知道，我完了。
　　“那当然，西方人说‘时间就是金钱’，如果将一分钟换算成十块钱的话，十分钟就是一百块钱，一个小时就是一千块钱，你一共欠我一千两百块，给你打个折，你还欠我一千块。”
　　“什么逻辑！”我不服气，“哪里有天还没亮就把人喊出来的道理，如果按照你的理论，我每天要睡足八个小时，今天没睡够的时间你是不是要补偿我。”我是真的很气愤，不想再和她这样强词夺理下去。
　　“呵呵，看不出来，大笨蛋越来越会说了。喂，喂，我说，”李若溪指着我的鼻子，“你知不知道和女生讲道理是最浪费时间的。”
　　我早就发现了这条定理，不知道这是谁总结出来的——和女生千万不要谈两件事情，第一件是感情，你会变成奴隶，第二件就是道理，你会变成疯子，而我就处于要崩溃的边缘。
　　还没睡醒的清晨被十条短信吵醒，接着就被一本书狠狠的砸中，而前一天，我也是被另一个女人用枕头砸了一下。
　　我的态度不知不觉在李若溪面前变得恶劣起来，春节寒假的时候，我的心情是平和的，悲惨而多舛的命运就从提早回到学校开始，难道是春天综合征，所有的恶劣因子跟着植物一起发芽？
　　“对不起。”头脑转了一圈以后，我妥协的向她说出了这三个字，让人非我弱，特别是在女生面前。
　　“乖，”她摸着我的头说，“把手伸出来。”
　　“要不要把舌头伸出来，然后‘汪汪’的叫两声。”我故意把声调提高点，以显示我的不满。
　　“那倒不用，我想你再怎么生气也不用学狗叫吧，如果你真的愿意，我倒是不介意给你找棵树，你把腿翘起来撒泼尿。”
　　我服了。
　　“找我出来有什么事情？”
　　“非要有事情才叫你出来吗？”她走到湖边，轻轻的用脚淌着岸边的水，几只白鹭飞过湖面，景色宜人。
　　“那倒不是，只是你每次神出鬼没的，神龙见首不见尾。”
　　“为什么是神龙，难道不可以是凤凰吗？我是女生诶。”
　　这又扯到哪里去了，我只是打个比方而已，在她面前，我总是被她说得晕头转向，脑洞不够大，不能和她进行有效率的沟通。
　　“你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每次到关键时刻就消失了？”
　　她神秘的一笑，走到我的身边，轻轻的弯下腰，嘴唇贴到我的耳朵，“我是鬼！”声音轻柔细腻，唇边的风吹拂着我的耳朵，如沐春风。
　　“我不信。”我摇摇头，不相信她的话，“如果你是鬼，为什么能够站在太阳下，而且你还有影子呢。”赤橙色的朝阳挂在天空中，阳光洒在她的身上，朝阳处，她的身影投射在我的脸上，黑色的头发被阳光染成了金黄色。
　　“你爱信不信，说不定哪天晚上你看电影的时候我会从你的屏幕里钻出来。”
　　“好吧，那我等着。不过，我从来不看电影。”我从事实上否定了她的逻辑。
　　“撒谎！”
　　“没骗你，我真的不看电影。还记得上一次进电影院看电影是小学集体组织的观看的《离开雷锋的日子》，号召大家向雷锋叔叔学习。”
　　“哦，那你可真是够奇葩的。周末呢？学校电影院每周周末放映的电影你也不看？”
　　“不看，我一般都是在图书馆看书。”
　　“恩！”李若溪点点头，若有所思的回答。看着她深思的样子，我想她不会想个怪招喊我请她看电影。
　　“那过几天，”她的眼睛里放射着狡黠的光芒，我果然还是猜中了她要说什么，正想果断的拒绝她，“一起去放风筝吧。”
　　什么？不是去看电影吗？“不是看电影吗？”我问她。
　　“你想去看电影吗？”她很诧异的问我，看得出来，那种诧异是装出来的。
　　“哦，不，不想。”
　　“那就对了，你自己又不想去看电影就别提这种要求，春天来了，还是多进行户外活动的好。”
　　“好，好吧。”我吞了口唾沫，回答她，无论怎么躲闪，我还是很自觉的钻进了她设置的牢笼。
　　“风筝，你准备。我不要买的，要你亲自做的，形式不限，内容不限。”
　　“自己做？”
　　“是的，你没做过？”
　　“．．．．．．”我犹豫了一下，“做过。”
　　“这就对了，过几天天气好的时候，我联系你，我们到解放广场放风筝。好了，这几天你就努力做风筝吧，我走了。”她转身向长桥方向走去。
　　“你到底要去哪里？你不会又像上次那样不来了吧？”
　　听见我这句话，她停住了脚步，转过身走到面前在我耳边轻轻的说了几句话，然后背着手蹦蹦跳跳的走了。
　　我看着她渐渐远去的背影，愣在原来。
　　“我是个机器人，能量用完了，要回去充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