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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亲爹来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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背对着他站在柜台边的男人吓了一跳,转过来看了他一眼之后,不太确定的叫了一句:“严……严冬棋?”
严冬棋往柜台上瞟了一眼,见几个店员都好奇的看着他俩,于是带出了一个恰到好处的客气笑容:“有什么事我们到那边说吧。”说完指了指离柜台最远的一桌。
“请问您是……?”待两人坐定,严冬棋不着痕迹的上下打量了男人一番,然后微笑着开口。
男人看上去有点紧张,但是不知为何又仿佛带着点理直气壮的意思,因为毛发稀疏而显得有些发亮的脑门上沁出了一层薄汗:“严老板你好,我叫韩伟,是韩以诺的父亲。”
严冬棋从他嘴里听到“韩”字的时候,心里就“咯噔”了一声,脸上的笑容逐渐淡了下去。
“哦。”他不动声色的点了点头,低头啜了一口之前喝了一半的蓝山。
“严老板是聪明人,想必知道我来的目的吧?”韩伟斟酌了一下道。
严冬棋笑笑:“不太清楚。”
男人明显有点急:“我来就是想把韩以诺接走,他和你非亲非故,你却照顾了他这么长时间,我很感谢……”
“那你为什么不直接去找韩以诺?”严冬棋懒得跟他兜圈子,稍微有点不耐烦的皱眉打断他。
韩伟愣了一下。
“韩先生既然有本事找到我,自然有本事找到韩以诺,何必在我的店门口蹲点?”严冬棋重新挑起唇角笑了笑,笑意却未达眼底。
坐在对面的男人嘴唇嗫喏两下,却半天不知该说什么。这个叫严冬棋的男人虽然年轻,但是眼神深邃犀利,让人不由得心生紧张。几乎称得上是精致的面孔此刻虽然带着笑意,可是自从听到他的来意之后,浑身上下的冷酷便毫不犹豫的流露了出来。
韩伟心里比之前更加没底,但此刻却也只能强打起气势:“我不找小诺自然有我的道理,我知道自己当年做得不对,所以希望现在能弥补他。”
严冬棋脸上的微笑在听到这句话之后并没有太大的改变。
他了然的点点头,噙着一丝笑意站起来整了整因为坐姿而稍有皱褶的深色风衣,居高临下的看着举止略显拘谨的中年男人:“韩以诺毕竟马上十七岁了,我认为他已经具有判断事物的能力。这周末我会带他出来和你见面,如果他要和你走,我自然毫无异议,更不会死皮赖脸的勉强他留下来。”
“这是我的联系方式,我们改天再见。”他从内兜取出一张黑色的名片,夹在两指之间递到韩伟面前。
严冬棋说完这番话就往门外走去,走了几步之后仿佛又想起什么似的回头,冲韩伟礼貌的笑了笑:“对了,我希望在周末大家见面之前,您不要再以任何理由出现在这家店里打探我的个人消息,否则我会以侵犯隐私权为理由,邀请您一起去警察局喝点茶。”
“当然,以韩先生的神通广大,必然知道鄙人名下还有别的店面,如果您不想被保安以……呃……不怎么绅士的方法请走的话,我建议你不要尝试。”严冬棋打心底里排斥这个自称是韩以诺父亲的男人,说话不留一点情面。
他说完之后,头也不回的走出了奶茶店。
严冬棋坐进车里深吸了一口气,才发觉出来自己被气得双手都在微微发麻。这种操蛋的父亲不如不要,当年趁孩子小抛下不管,现在却想捡现成的来享清福,世上哪有这么多好事。
他的脸色沉得几乎能滴得出水来,静坐了一会儿之后,缓缓掏出手机,十几秒之后接通了一个电话:“李局,我是严冬棋……我想请你帮我查一个人……”
之后的几天,为了不影响韩以诺的心情,严冬棋自己憋着这件事几乎内伤吐血,三番两次都想着干脆找一伙人,见韩伟一次打一次,最好让他自己知难而退,躲得远远地再别出现。
但他又害怕这变态大叔真的丧心病狂直接找韩以诺,韩以诺不答应还好,要是韩以诺真的觉得他老爹回来找他,简直浪子回头金不换,然后要和他爹远走高飞父慈子孝,那自己才是真傻逼了。
严冬棋只要一想到韩以诺有可能会走,脑子里就乱作一团。
周六的时候严冬棋照例去四个酒吧盘货,下午回来的时候绕路买了点卤味,韩以诺这段时间特别爱吃这家店的卤豆干。
他一进门,回头就看到韩以诺从房子里出来接他,于是扬了扬手里的食品袋:“去,拿几个盘子来。”
韩以诺一看到袋子眼睛都亮了,颠儿颠儿的往厨房跑。严冬棋看着他的背影,心情跟上战场一样沉重,你说养条狗过几天都有感情呢,更何况这么一个大活人,还是个这么乖的好孩子。
他坐在沙发上几次都想开口,但看着韩小狗一边看电视一边吃鸡翅,满脸惬意的样子,他就不忍心把这么个糟心事儿说出来。直到韩以诺把挨个指头都嘬了一遍,心满意足的叹了一句“真爽”之后,严冬棋才咬了咬牙开了口。
“以诺啊,你明天有什么安排吗?”严冬棋觉得这个开场还算平和。
韩以诺显然因为吃了一大堆豆干鸡翅鸡爪子很开心,笑眯眯的转头看他:“没事啊,我作业都写得差不多了。”
他顿了一下然后猛地睁了一下眼睛,眼里都是期待:“怎么,要出去玩吗?”
严冬棋被他明亮的眼神扎的别过头去,心里苦笑了一下,还出去玩呢,简直比出门去死一死还让人觉得心塞。
“不是。明天吧,咱俩下午出去一趟,得见个人。”他咬了咬下嘴唇。
韩以诺看着严冬棋严肃的表情,心里“咯噔”一下,难道是见姑娘?不会是严冬棋有什么情况了吧?他的笑容慢慢消退:“行啊,见谁?”
长痛不如短痛吧,严冬棋狠了狠心:“你爸。”
“什么?”韩以诺明显听清了,脸色跟翻书似的瞬间冷了下去,但还是条件反射一般问了一句。
“我知道你听清了,明天咱得出去见一下你爸,他来……”韩以诺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严冬棋的后半句话消失在空气里。
过了仿佛有一个世纪,韩以诺慢慢开口,声音艰涩:“他来干什么?”
“他前两天先来找我了,”严冬棋干笑两声,斟酌了一下语句,“说是想接你回去,弥补一下他这些年的错误。”
韩以诺说的每一个字都像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他有什么错?胡说八道,我爸早就死了,他是哪儿来的神经病。”
语气里的冷漠和恨意根本不是一个十七岁的孩子该有的姿态。
严冬棋皱了皱眉:“以诺。”
韩以诺又不说话了。
严冬棋叹了一口气,觉得这会儿应该给他一点儿空间和时间自己思考,于是站起来打算离开客厅。
他刚一站起来,就被韩以诺抬手抓住,少年轻轻抓住他的手腕,力道很小但是很坚定。
屋里的暖气还没有停,这几天天气开始热了,暖气就显得有点多余,兄弟俩在家热的就穿件儿短袖。可是此时此刻,韩以诺的手就像从冰窖里刚拿出来的一样。
严冬棋低头看他,男孩仰着头,黝黑的眸子里写满了无助和哀伤。
“哥,你是不是不想要我了?”韩以诺的声音很轻,轻到严冬棋觉得只要呼一口气就会被吹散。
严冬棋突然被他这句话整的有点儿绷不住的想哭。
他重新坐下,反握住韩以诺冰凉的双手,男孩子的手随着个子也长大了很多,逐渐显现出了属于男人的宽阔手掌和有力的手指。严冬棋觉得心中酸涩,喉咙像是被一口醋堵住,看着韩以诺的眼睛过了好一会儿才开口:“没有。”
“我从来没想过不要你,以前没有,现在没有,以后也更不会有。”严冬棋觉得因为说这句话就想掉眼泪的自己也是个傻逼。
“真的吗?”韩以诺问,声音还是很轻。
严冬棋点点头,展开胳膊把韩以诺揽进怀里,轻轻拍着他的后背,声音低低的:“当然是真的,我永远都不会扔下你一个人。”
“我一点儿也不想和那个男人走,我不要和他走。”韩以诺的脸埋在严冬棋肩膀上,看不到表情,但是声音里面有细微的颤抖。
严冬棋一瞬间觉得自责的要命。
他本来满心欢喜的以为已经带韩以诺脱离了当初那条苦逼的人生轨迹,跟着自己载歌载舞的走向新生活的康庄大道。而且还一度在内心自我满足了好久,觉得自己简直就是个掉落凡间的折翼天使,善良无私的可以。可是这一瞬间他觉得自己应该去舔屎,韩以诺好不容易安定下来不再惴惴,结果又闹了这么一出。
“不走就不走,你想怎么样都行。”严冬棋叹了一口气的同时,不知怎么的,心里也跟着松了一口气,于是抬手抓了抓韩以诺的头发。
韩以诺继续道:“他凭什么?凭什么在这么多年之后,还跑过来打乱我的生活?”
严冬棋在心里叹了一口气,韩佳不也是这样么,在自己以为隔了六七年的时间足以和“韩佳”这两个字再没有任何联系的时候,她不也是突然出现打乱了自己的生活了么?
而且说起真正影响自己生活的话,不正是怀里正闹别扭的这小子吗?
由此可见,遗传这个玩意儿还真是挺玄妙的。
但是他没吭声,只是又拍了拍韩以诺的脊背:“可能是人老了就会因为年轻时候干的蠢事忏悔吧。也许是他后悔了,觉得对不起你才来找你的。”
“我才不需要他,我的爸妈还有姐姐都不在了,这种凭空冒出来的便宜爹我才不要!”韩以诺说这句话的时候有点激动,连身体都在微微的颤抖。
严冬棋把他拉开,扳着肩膀看着他的眼睛,声音温和的开口:“以诺,既然你觉得他无关紧要,他就无关紧要。只要你愿意,没有人能改变你现在的生活。你明白么?”
少年虽然眼睛里没有眼泪,但是眼眶红红的。
严冬棋失笑:“傻小子,多大点儿事就扛不住了,之前还说自己十七岁,要承担法律责任呢,转头就窝在哥哥怀里哭,喜欢你的小姑娘们知道吗?”
韩以诺扁扁嘴,有点不服气:“谁哭了?”
“没人哭,”严冬棋站起来按按他的脑袋,“这么晚了,洗洗睡吧。”
他说完这句话准备抬脚走,又被韩以诺拉住。严冬棋有点无奈,因为他从刚才站起来就是想上厕所,结果一直被这孩子揪着。
世风日下,居然连上个厕所都这么费劲。
“又怎么啦?”他低头看韩以诺。
韩以诺眨眨眼:“哥,我今晚要睡你房间。”
“行,”严冬棋笑了笑,“别说睡我房间里,你就是睡我脑袋上我也不会说个不字啊,这样成了吗?让你哥先去上个厕所吧宝贝儿,不然你就得抱着我的尸体睡了。”
韩以诺不好意思的松了手。
睡觉的时候韩以诺往这边儿贴得挺紧,幸亏俩人盖了两床被子,韩以诺现在比之前更像个真正的男人了,要再像之前那样搂着睡,严冬棋真得疯了。
韩以诺躺到床上之后一句话都没有说,但是严冬棋知道他没有睡着。
他突然想起来韩以诺第一天来家里,晚上和他睡一块儿的情景,猛然突然觉得时间过得可真他妈快。
韩以诺一没有安全感的时候,一害怕一惶恐的时候就习惯性找严冬棋,这样的状态让严冬棋莫名有一种要护着这孩子的责任感和莫名的满足感。
睡在一边的韩以诺突然翻了个身平躺着,然后低低的发出了一声沉重的叹息。
在黑夜里显得格外压抑。
严冬棋听得心里一抽,在心里也跟着叹了一口气,然后抬手放到韩以诺肚子上,轻轻地有一下没一下的拍着。
他能感觉到自己手下韩以诺紧绷绷的身体随着他的安抚一点点放松下来。
一夜无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