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王棋系列]古典式变体》deruca

3、三

　　三

　　现在，这样的怪物就看着对方pair中那个距离她大概三步远的紫发年青术士——就好像完全忘记了几乎要被压得双膝跪下的藤原美沙绘一般——淡然冷漠的开口。

　　“你输了。”

　　如果是在之前的任何时刻，森明博一定会冷笑着反驳的吧。因为他无论怎么看都不是沉稳得不接受挑衅或者懦弱的没勇气回嘴的性格。然而之前是之前，现在是现在。不同于还在抗衡挣扎的藤原美沙绘，此刻紫色的青年已经完全跪倒在了地上。事实上那姿态说是匍匐也不为过。鲜血正不断从他口鼻中涌出，可即便如此，他依旧努力保持着双手掌心上举，仿佛托着什么无形之物一般的动作。他脸色早已青白一片，汗水不断滴落，根本就不是还能开口的状态。

　　从旁观的角度来看，这一幕实在古怪至极，事实上十文字就的的确确没有搞清方才情势急速转变的原因。从他的角度，只能看到粉色卷发的少女攻击受阻突然僵直，而她的pair则一下子仿佛被重物锤击一般的跪了下去。

　　只有西园寺知里最清楚发生了什么。

　　“……虽然不知道你们为什么会针对我……不过空旷的平地真的是个很好的主意……”女子的手指习惯性的绕了绕发稍，眼神虚浮的茫然四顾，再加上那飘忽的声线，看上去非常心不在焉，就好像心思根本不在自己所说的话上一样。

　　但是她确实是在解说，甚至，是用对她而言已可算是非常认真了的态度。

　　“上次有人选择工地，然后被重力拉下来的楼板压死了……真是难看的死法……但是，如果没有楼板就能赢的话……我大概早就死的比那个还难看了吧……”

　　“你的能力看上去像是针对重力的……但是其实只是【消除】或者【分摊】而已吧？……用某种方法把我的‘攻击’分摊或者消除掉了……”

　　所以才会自己双手颤抖，所以才会需要保持一个掌心向上的姿势，所以才不能抢在她之前发动——因为无论【消除】还是【分摊】，都是被动的，后发制人的能力。

　　“……但是啊……仅仅这样是赢不了我的……因为什么东西都是有界限的……只要我的界限比你高，你就永远……赢不了我的……”

　　“而我要杀掉你们，却很简单……”

　　西园寺长睫下色素浅淡的眸子微微一转。

　　“比如……这样……“

　　一声“喀呛”的响声立时响起。长枪从美沙绘手中滑脱，朝下重重一坠，后半截枪杆居然狠狠砸进了坚实的硬土地面，而这一声也让藤原美沙绘本人也再也撑不住的一下子跪扑在了地上。支撑体重的两腕骨骼瞬间被压得扭曲变形。

　　“呜啊！！！！！！！”沉闷的痛呼被挤出少女的喉咙，眼看她就要被西园寺直接压死，早已预感到不好的森明博一瞬间瞪大了眼睛。他双眼中骤然闪过一抹绝然，双手全力朝上一抬。下一秒他全身重重一挫，整个人如同被无形的大手碾压一般砸向地面。骨骼粉碎的鸣响与喷溅而出的鲜血让藤原美沙绘的表情瞬间冻结了一下。

　　只不过一个眨眼，自己的pair就死在了眼前，原本英俊高挑的青年已经不存在了。公园路灯昏暗光线下的，仅是一滩模糊的血肉混合物而已。

　　正如西园寺知里猜测的那样，森明博的能力是【分摊】与【消除】，以自己为目标分摊一部分对自己pair的攻击，再消除一部分。在之前的对局中，这个出其不意的能力总能给对方术士造成麻烦，配合藤原美沙绘的枪术，往往能让对局在很短的时间内立刻分出胜负。

　　然而，可惜，正如西园寺知里所言，一切能力都是有界限的，她能控制的压力的界限，远远大于森明博能【消除】的界限。而技师都无法承受的重力，更是远远超过了术士的身体能负担的范围。

　　所以他就这么干脆的死掉了，没有遗言没有哀嚎，全身骨骼粉碎，没有一处皮肤完好，就连喷溅涌出的血液都在不科学的重力影响下变得如铅弹一般，在地面上砸出了鲜红的坑洞。

　　那是比从三十层高楼顶端落下还要凄惨的景象，藤原美沙绘的表情一瞬间变得无比茫然，就像完全被眼前不可置信的景象吓傻了一样呆若木鸡。

　　西园寺绕着发丝的手也微微顿了一下。她撤掉了重力叠加，皱了皱眉，“这是……笨蛋吗？”

　　“……畜生……”

　　“嗯？”

　　“畜生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藤原美沙绘突然发出一声尖叫，然后整个人猛的跃起向公园范围之外疾奔而去。多处骨折骨裂让她的速度远不及平时，但是对于没有特殊移动手段的术士来说，这依旧是他们望尘莫及的。西园寺知里也是一样。而且由于她控制重力需要瞄准目标圈定范围，所以她从不追击逃跑的对手。这是毫无意义的行为。反正只要对手逃出一定距离，就会被判定为失败。

　　然而这一次，她的表情却陡然变了。她几乎是一秒都没有思考的拔足狂奔朝着藤原美沙绘疾奔的方向追了过去。

　　因为这个少女根本就不是在逃跑。

　　她是想要和她同归于尽。

　　【在对局中牵连到普通人，至其受伤或死亡的，对局双方都是死刑。】——藤原美沙绘奔去的方向，公园外道路的路灯下，就站着一个普通人！

　　西园寺一面狂奔一面在藤原美沙绘面前布下无数重力陷阱。然而少女技师的战斗直觉似乎被死志安全激发了。她的双手早已废了，双腿骨骼也变了型，但是依靠敏锐的直觉与意志，她还是抢在西园寺之前冲出了公园，冲到了街上。沒有武器没有关系，手腕折断更没有关系。当路灯下那个褐发旁观者的身影映入眼帘的时候，藤原美沙绘眼中闪过一丝复仇成功的愉悦冷笑，她高高跃起手肘一曲用全身力量朝着那个一楞之后发足狂奔的青年撞去。

　　而此刻西园寺才刚刚奔到公园门口，她的牙齿一下子咬住了下唇，瞳孔骤然睁大再整个爆缩，当机立断的改变重力将藤原美沙绪狠狠拽向地面。少女一下子砸在地上发出了一声惨叫，但她的手肘也撞到了那个旁观青年的背脊，这一记撞击已经被减到了最轻，但青年依旧一个踉跄摔倒在地，然后猛的咳出了一口血来。

　　来不及了！

　　哪怕是西园寺知里，也不由得在这一瞬间背脊一僵。她完全忽视了还没有断气的藤原美沙绘，目光盯着那个熟悉的青年，满脑子只有一句话。

　　来不及了！

　　她要死在这里了。她马上就要死在这里了。

　　然而……

　　诶？

　　她眨了眨眼睛。现在……不就是“马上”了……？

　　被撞到的青年摇摇晃晃的从地上爬了起来，慢慢的转过身，一手捂着胸口，一手抹着嘴角的血迹，整张脸都痛得扭曲了，满眼都是悲愤。

　　但是，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发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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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然TMD什么都不会发生啊混蛋！

　　十文字觉得他今天真是倒霉透顶了。果然TMD遇到西园寺知里这个女人就没有一件好事！

　　这个女人到底从哪里招惹来了这种死了pair就要拖着别人一起下地狱的神经病啊！现在的年轻人心理承受能力都TMD那么差的吗？

　　“……只是死了个pair而已啊。”狠狠瞪了西园寺一眼，十文字源收回目光看向害自己受伤的罪魁祸首，粉红色长卷发的少女已经没有了站立和说话的能力。西园寺的最后一击让她的脊柱摔得粉碎，现在只有自口中不断涌出的血沫和震惊的目光证明她还活着。

　　“我说，因为这种原因就去袭击无辜路人是不是也太过分了一点啊？”可惜十文字可不会因此就对这个女孩怀抱什么同情心，“虽然没付门票就旁观的确是老子不对啦。但是再怎么，也罪不至死吧。更何况，小姑娘，你根本就没搞清楚啊……”

　　十文字扭曲了一下嘴角，而随着他的话，他刚才咳出来的，喷溅在地面和衣襟上的鲜血忽然以完全不符合重力的不科学的姿势漂浮了起来。鲜红甚至自原本已经被他们渗透浸染的纤维中重新析出，在空中变成了失重一般的圆形液滴，飘向了粉色卷发的少女……

　　“……PAWN这种生物，就是要背负着复数的死亡——对手的死亡和pair的死亡——顽强的活下去，才有意义啊……所以，就让前辈我，给你上最后一课好了……”

　　……然后汇集成了鲜红的，尖锐的，在路灯下闪烁着寒光的餐刀的形状……。

　　“别看老子这样，老子可也是活了二十几年的术士啊！”

　　……笔直划开了少女的咽喉。

　　鲜血和着无声的悲鸣骤然喷射而出，就好像刺破了高压水龙一样，那种数量，甚至让人有种少女全身的液体都被倾轧而出了的错觉。冰凉的夜风迅速被腥甜的铁锈味污染。然后，十文字源与西园寺知里的右手背同时亮起了紫外线一般让人眼睛不舒服的银色线条。线条迅速勾勒出了黑白两色的棋盘格图案，分不出性别的人工合成电子音响了起来。

　　“战绩更新确认。东日本330919 西园寺知里 VS 东日本038902 森明博，东日本762210 藤原美沙绘，胜利，至2055年8月17日00：17：28，胜182次，负0次。排名：未开启。”

　　“西日本651231 十文字源 VS 东日本762210 藤原美沙绘，胜利，至2055年8月17日00：17：28，胜19次，负10次，平3次。排名：未开启。”

　　“东日本038902 森明博 VS 东日本330919 西园寺知里，失败，死亡，由于死亡，此标号与所有档案记录清空。”

　　“东日本762210 藤原美沙绘 VS 西日本651231 十文字源，失败，死亡，由于死亡，此标号与所有档案记录清空。”

　　“啧，这系统还真是智能啊……”眼见手臂图案消失，十文字源伸手抄了抄头发，心情恶劣的撇了撇嘴角，“不管听几次都有够难听的……”

　　然而西园寺知里的注意力却已经不在战绩上了。她略微迟疑了一下，向着十文字的方向走了一步：“……你是PAWN？”

　　“……”十文字骤然露出了牙痛一样的表情，“废话，你是聋了还是瞎了啊！”

　　“可是……没有基因共鸣……”

　　是的，这才是最大的问题。PAWN之所以为PAWN，是因为还在母体之中的时候，他们的基因就出现了迥异与普通人的变化。这是与生俱来的异变，既是他们特殊能力的来源，也是他们互相辨认的标志。PAWN互相靠近的时候会感受到彼此基因的共鸣，这是他们的本能，就好像视力或者嗅觉一样。当然，同样就好像视力或者嗅觉一样，每个人对这种共鸣的感受力强弱不一，能感知的范围也有大有小。同样，就好像音感不好的人记不住曲调，没闻过的味道同样也不知道来源一样，每个人利用这共鸣的能力也不相同。

　　比如那个西园寺碰到过的，被羽山带走了的初中生就因为不知道自己PAWN的身分所有完全没发现——或者说忽视了这种共鸣。

　　比如西园寺的老熟人羽山修一郎就是个能用基因共鸣记住任何一个遇到过的PAWN，并用如同雷达一样的办法从极远处发现他们的男人。

　　西园寺做不到羽山那种等级的应用，但是她同样不是那个初中生那样的新手。事实上她的感觉很敏锐。所以她可以确定，她根本就没有在十文字身上发现基因共鸣。以前没有，刚才没有，现在依旧没有。

　　而且不只她一个人是这样。刚才那个技师显然也是因为这点才把十文字当成了普通人。

　　所以，西园寺很疑惑。然而对于她的疑惑，十文字只是态度非常恶劣的回了一句话。

　　“关你什么事？”

　　“啊……”西园寺知里愣了一下，然后就在十文字做好了应付可能出现的争吵的准备的时候，她用完全出乎他意料的淡然而平静的神色点了点头。

　　“的确如此……”她顿了顿，然后朝他点了点头，“那么……我走了。”

　　哈？！这下轮到十文字发愣了。喂喂，无论哪个PAWN遇到这种情况都会打破沙锅问到底问到底的吧？这算什么啊？这个没有情绪的家伙居然连好奇心都没有了吗？！

　　不过……算了……这样也好。要是这家伙说出什么要和自己打一场之类的话才真是让人困扰呢。十文字看着西园寺知里毫不拖泥带水，说完就走的背影，撇了撇嘴角，也转身，向着同居人公寓的方向迈开了步子。

　　至于留在原地的两具尸体——谁会去理睬这种失败者啊？

　　PAWN这种生物，一死亡就全完了。坟墓也好档案也好，除了叫做“记忆”的东西之外，什么都不会剩下。

　　正因为如此，才不想死去。正因为如此，才要努力的，努力的，哪怕背负无数失败，哪怕被叫做懦夫，哪怕藏起身份，也要活下去。

　　一点也不想死。十文字仰头看着漆黑的天空，眯着眼睛抄了一下前发。所以还是早点回家好好睡个觉吧。

　　还要把今天发生的事情告诉隼呢——居然有人针对西园寺知里这个女人，怎么看都不寻常啊。

　　他这个想着，衬衫长裤的高挑身影与西园寺知里白裙黑发的影子在夜色下宛如两条向反向延伸的平行线，朝着各自的方向背道而去。他们谁都没有回头，谁都没有减速，所以他们谁也不曾想到，就在两人距离原本的“战场”足够遥远的时候，一辆白色的国产家用车在藤原美沙绘的尸体前停了下来。

　　一个穿着黑色上衣的高挑女性身影打开车门走到尸体边俯下身，白皙的手指毫不在意的扮开了僵直尸体的嘴，一阵摸索之后，从里面取出了一个小小的窃听器，双手微微一用力，就毫不怜惜的将那昂贵的小东西碾成了齑粉。

　　“……压抑了基因共鸣，却依旧可以使用能力的术士……呵呵……这个游戏真是越来越有意思了呢……”

　　说着，她拿起手机翻出通讯录，随手就按下了T行的某个号码。

　　“鹰司？嗯嗯，是我……对，没错，完全~不是好消息。嗯嗯，没错哦~你的小杀手们毫无悬念的失败了哟~早就说了应该用我的办法才对啊。毕竟……”

　　“虽然比不上远井真夏，但西园寺知里，可也父亲大人特别关照过的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