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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1、第九十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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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次,华歆倒是没有先醉过去,两人酒量相当,又是为了助兴,心中自然有些分寸,待得微醺之时,已然是后半夜了。华歆抬头看了一眼天边的晨星,伸手拉了凌奕摇摇晃晃地站起来,眨了眨眼睛,冲一旁的裕德唤道:“裕德,你……你来,帮我把阿奕扶回屋内。”
凌奕靠在华歆身上,闻言轻笑一声,凑近他耳边,低声道:“我还没到走不动路要人扶的地步。”他说着,环住华歆的腰,朝前迈了几步,而后停在原地,转过头去看着华歆道:“你不走?”
华歆抬起水波潋滟的眸子,明明该是带着些许媚气的动作,他现下做出来却带着一丝天真呆愣的可爱,他眨眨眼睛有些迟钝地迈出一步,回答道:“啊……走,走。”
裕德看了看华歆又看了看凌奕,在心中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上前半步跟在两人身后,看着两个喝得有些上劲的少年相持着朝房内走去,好几次眼看就要摔倒,裕德的手已然伸出却在半路硬生生的停了下来——那两人即使喝得手脚有些不停使唤了,也还是记得身旁站着的是谁,也还是会尽力拉住对方的手,不让对方跌倒。
直到两人折腾到房中,换好寝衣歇息,已经是半个时辰之后了。裕德看着床榻之上相拥而眠的两人,摇了摇头,勾起一抹无奈地微笑,轻手轻脚地退出房间,轻轻将门带上。却在一转身的时候,看到了那个白色的身影。
眼角有着朱砂痣的青年站在院中,看着自房间中退出来的裕德,对他招了招手。后者迟疑一会儿,抬脚走了过去,“主子刚刚睡下。”
裕德一边伸手指了指院门,示意他退出去,一边低声问道:“西苑那位,可还安好?”
无赦点了点头,转身朝院门走去,他刻意放轻了脚步,低声问道:“华家少主呢?”
“同主子一起歇下了。”裕德轻声说道,像是想起什么一般,露出一丝微笑。
见他如此,无赦也不再问,只是眨眨眼,低声说道:“昨夜无程传信,说凌瑞明日便到京城了。”
“这么快!?”裕德瞪大了眼睛,有些吃惊地问道:“昨日不是还说刚刚过青州府么?”
“说是连夜赶路。”无赦说着摆了摆手,似乎不想再纠结于这个话题,他看了看院内紧闭的房门,看了一眼裕德,低声说道:“无踪刚刚回来过一次,他同我说,歌钦昨晚不曾动作。”
“等主子醒了我自会同他说。”裕德闻言皱起了眉,他看了一眼无赦,点了点头,说道。
“那我先回西苑了。”无赦说着,冲他点点头,转身便朝西苑走去。
在他身后,裕德在原地站了一会儿,转身朝后院走去,那是下人们的住处,这个时辰,也该让下人们准备早膳了。他一边走着,一边在心中盘算着等凌奕起身之后该如何同他说起这些,又有那些话要避开华歆单独与凌奕说。裕德想了想,随即摇头否认了自己的想法,当年的主子如何打算的他不知道,但是现下,他却清楚,主子不会有事想要瞒着华家少主,至少在京城这段时间的事情,他是不必瞒着华歆的。
就是不知道,等凌瑞入京之时,西苑的那位该何去何从。凌瑞可不是旁人,没有那么好打发的。
裕德想着,加快了脚下的步伐。
华歆是被阳光照醒的,他睁开眼睛,抬起手遮挡了一下盛夏过于刺目的阳光,然后轻轻皱起眉头。可能是因为前一夜喝了些酒的原因,额头一下下地突突跳着,有些疼,他低声唤了一句:“阿奕。”
然而熟悉的声音并没有响起,他放下手,适应了光线的眼睛睁开来,环视了一圈屋内,并没有发现那个熟悉的身影。华歆有些惊讶地挑了挑眉,坐起身来,准备去取放在床边的衣服。
一整急促的脚步自屏风后传来,不一会儿,裕德的身影便出现在眼前。
“您醒了?”裕德看到坐起身来的华歆,躬身行了礼,说道:“主子有事去了前厅,见您睡得沉便没有唤您。”裕德一边说着,一边快步走到桌前,倒了一杯茶,递到华歆手边。
华歆点点头,表示了解,他接过裕德递到手边的茶,仰头喝了,才开口说道:“谁来了?”
府中的事情,自然是不需去前厅的,以华歆对凌奕的了解,自己没醒的时候,若非真的有事,他也不会先行一步。
“京城府尹那边的人。”裕德伸手接过杯子,低声答道。他将杯子放回原位,上前伺候华歆起身,就如同伺候凌奕那般,没有半点怠慢。
华歆掀开被子坐起身来,任由裕德伺候自己穿衣,他动作自然,仿若裕德这般照顾自己本就是应当。他皱着眉头寻思良久,才低声问道:“是卢飞?”
“嗯。”裕德点头应了,低身为华歆穿上靴子,他抬头看了一眼华歆紧皱的眉头,开口问道:“可是有何不妥。”
“没有。”华歆摇了摇头,伸手拿过一旁的外衣穿上,低头对裕德说道:“裕德你帮我束发,快些,我去前院看看。”
“是。”裕德应了,站起身来取了一旁的梳子,便要为华歆束发。
华歆没有在意裕德的动作,他看着院中的飞来飞去的小鸟,皱起了眉头。昨夜他同凌奕去了福宁河的灯会,按理来说,在凌奕即将获封世子的时候,无论是丞相还是宫中,都会对他的一举一动都十分上心才是。再加上凌奕同自己交好已然不是秘密,自己又历来喜穿一身红衣,即使是用了药膏盖住了鬓角的梅花,自己同凌奕那般亲密地同进同出,要猜出自己的身份也不是难事。
可是昨夜灯会,跟着他们的,却是些武功内力皆为下等的暗探,那些暗探的存在,仿若就是在告诉两人,你们被人盯上了。这样的暗探,自然是被他同凌奕借着人潮摆脱了去,照理来说,这个时候无论是出于什么原因,暗探们都该紧张才是,然而他们却像是接到了命令一般,竟然毫不在意。虽然两人最后现身买河灯时被跟上了,却直到两人回府之时,那些暗探才出现。若是两人想要做些什么,那半个时辰的时间,已然全部做好。
既然不是想盯死他们,那么为何要派遣暗探跟随?这般多此一举的动作,华歆想不通。
然而更加让他想不通的,却是侯府之内亦无暗探。他同凌奕选在昨夜出门,自然是为了引开在那些紧盯着侯府的目光,无论成功与否,在两人的预计之中,那些人总是会派人来暗探侯府的。侯府之中莫名地出现了一个凌奕的小师傅,虽然不是什么大事,在这个时候出现的,却也断然不会被有心人忽略过去。
无论是怀疑言兆身份的,还是单纯想要看看凌奕留了什么后手的,或者是冲着凌阳候府一脉来的人,都定然会弄清楚言兆的身份和来历。因此凌奕才会特地留下了无赦在西苑,让他打发前来的暗探,然而侯府却是风平浪静。
虽然昨夜他不曾见过无赦,却十分肯定侯府并无人来探——若是有人,无论多晚,无赦定然会前来禀报,然而裕德一直陪着他们直到卯时,都不曾开口提醒两人少喝些,无赦也不曾出现,便说明整个侯府,这一夜都风平浪静。
那么,那些对凌奕,对长平候府虎视眈眈的人,都去哪儿了呢?
华歆皱着眉头自院中收回目光,看了一眼停了动作垂首在侧的裕德,低声问道:“好了?”
“嗯。”裕德点点头,起身便去取铜镜,“华少主看看……”
“不用了。”华歆摆摆手打断了裕德的话,他站起身来,快步朝门外走去,边走边回头说道:“我去前院看看。”
裕德将铜镜放下,小跑着跟上华歆的步伐,低声说道:“少主你慢些。”
华歆闻言停了脚步,在原地站了一会儿,待得裕德跟上之后,才低声说道:“抱歉,一时心急,忘记了。”
“奴才惶恐!”裕德赶忙躬身说道。
华歆见状轻笑一声,没有说话,只是转身离开,这一次,他放慢了脚步。
前厅之中,气氛凝重。
凌奕轻轻将手中的茶盏放下,右手的手指扣在扶手之上轻轻敲打了几下,又抬眼看了看已然有些坐不住的卢飞,才开口说道:“你是说,我昨日刚刚送到衙门的那株血珊瑚,失窃了?”
“是。”卢飞站起身来,有些尴尬地回道。他看着主位上一脸面无表情地看着自己的凌奕,突然间觉得自己愚蠢得有些可笑。拥有着这般眼神的少年,怎会是那种轻易让人攀上借机上位的人?自己之前的想法到底是有多愚蠢?他想着,不由地伸出手去擦了擦额头的冷汗。
“所以说,你们不但没有查清楚那株血珊瑚到底有没有被人动手脚,现下连那株血珊瑚都弄丢了?!”
就在此时,一个清越的嗓音自后堂传来,带着些许嘲讽,让卢飞顺间变了脸色。
他自然知道此事是衙门失职,因此他才会在一大早特意上侯府请罪,然而知道是自己失职是一回事,被人当面指出来却是另一回事。尤其是指出这点的人,丝毫不客气,没有给他留半点颜面。
卢飞抬起眼睛,盯着后堂,想知道是谁在这大庭广众之下甩了自己一巴掌。他卢飞虽不是什么呼风唤雨的大人物,但是混迹江湖和朝堂许多年,也好歹算是个有头有脸的人。
像是回应他的目光,一个身着红衣的少年缓步自后堂而来,他面容俊美,甫一出现便吸引了满堂的目光,那一身红衣在他身上如此得宜,本若该是带着女气的颜色却徒然变得有些逼人,一双黑色的眸子现下微微眯,似笑非笑的脸上带着一抹若有似无的嘲讽。
“这位是……”待得少年走至厅中,卢飞才回过神来,他看着凌奕,开口问道。
“哦。”凌奕轻笑一声,拉过华歆的手道:“这位是永安华家的少主,华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