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的王子[安徒生]》夏也

5、豌豆上的公主-2

　　听说穿过森林，翻过山棱，在群山怀抱的山谷，有一个国家，那个国家的公主受到了诅咒。

　　那个国家，便是艾里和伊恩的目的地。

　　“要多久才能走出去啊——”艾里一手撑着树干，一手搭在膝盖上，气喘吁吁的说道。他抬头看了看天空，高大的树干笔直的伸向天空，繁茂的树干上长满了翠路的树叶，树影婆娑，树叶沙沙作响，天空几乎被遮蔽住。艾里觉得，自己好像快要被这片森林组成的海洋给吞没掉了。向左、向右、向前、向后，都是同样的重复的风景。绵延不绝的森林，枝干叠着枝干，隐约的鸟鸣似乎是从遥远的地方传来。森林中寂静得有些可怕。

　　“大概需要两三天的路程吧。”伊恩转过身，往回走到艾里身边。“路程不算遥远。”

　　“我不行了——”艾里痛苦地摇摇头，“我走不动了，我的腿都要没有知觉了。”他用手戳戳自己的大腿，果然麻麻的没有什么感觉。话说回来，还是伊恩告诉他这两条用来行走的躯干被人类称作为腿。

　　“人类真是麻烦，为什么要用两条腿来走路呢？”这么嘟囔着，海王子沿靠着树干慢慢坐下来。他对着伊恩招招手，示意伊恩坐到他身边，被伊恩摆摆手拒绝了。

　　艾里耸耸肩，表示遗

　　憾。“说真的，伊恩骑士。”艾里把腿伸直，轻轻捶打着又酸又麻的双腿，“如果是我原本的样貌的话，不要说等我主动邀请你了，即使我不邀请，甚至拒绝，你也一定会迫不及待地想要呆在我身边，一睹我的美貌的。”

　　伊恩哂笑了一下，尽管他听说海里的人鱼很美貌，但要说雄性的人鱼会美貌到无法比拟的程度，他还真是无法相信。更何况，人类中也有美貌的人，那些年轻貌美的姑娘们，简直就是上帝的杰作，神赐予这个世间的礼物。想到这里，伊恩弯起嘴角笑了笑，因为他想起了他可爱的情人嘟起嘴唇时那泛着的粉红色光泽。

　　艾里没有注意到伊恩脸上因为幻想而浮现出的笑容。他无精打采地叹了口气，无神地盯着前方一成不变的景色发呆，忽然，眼睛的余光像是扫射到了什么。

　　“咦——？”艾里好奇的转过头去看，高大的笔直的树干沉默地伫立着，树下长着茂盛的杂草，“……奇怪。”艾里喃喃自语。

　　“怎么了？”伊恩察觉到艾里的动作，低下头问道。

　　“刚刚好像看到那边的草丛动了。”艾里指着相聚不远处的一处茂盛的杂草说道。

　　“你呆着别动，我去看看。”伊恩一听，对着艾里嘱咐道，朝着森林间走去。

　　森林间杂草疯长，高过人的腰部，伊恩只是稍微走远了一些，便看不清身影，只能看到他所穿着的银色铠甲反射的亮光，以及那头在杂草间也黑亮的头发。艾里盯着在长长的杂草间隐约闪动的亮光，心想，这个人类的骑士倒是还不错。

　　不一会儿，伊恩便折返回来。“什么也没有发现。”他把手中的长剑重新插回腰间的剑鞘内，对着艾里说道：“起来吧，该走了。”

　　“诶——”艾里拖着长长的声音，不情不愿地站起身来。可是站到一半，他又好像被抽干了力气一样一屁股重新坐回地上，“不行，不行，我真的走不动了。”长了四肢的蝌蚪状生物把头摇晃得和拨浪鼓一样。

　　伊恩一脸黑线。他真是担心面前这位王子那颗按在纤细脖子上的头颅会不会因为这太过猛烈的摇头动作而掉下来。事实上，除此之外，他还感觉到了从胸腔中升腾而起的浓浓的无奈。

　　“我走不动了。”艾里一边摇头，一边身体继续向下滑去。最后变成大字型躺在地上。“要不，今晚就睡在这里好了。”

　　“别蠢了。”伊恩抓住艾里穿着的斗篷，一把把对方拎起来。眼神相对，伊恩忽然一笑，对着艾里无比温柔的问道：“你喜欢虫子吗？”

　　“诶？”

　　“在这样的森林里睡觉，到了晚上，虫子就会沿着你的脖子爬进你的嘴里，耳朵里……”伊恩一边说着，一边用手在艾里身上划过去，嘴巴，耳朵，动作轻柔得像是在调情，“然后蠕进你的身体深处，产下虫卵，那些虫卵只要几天的功夫就可以长大，它们会争先恐后的涌向你的肌肉，你的血液，随着你的血液流动，最后到达你的脑子……”划动的手指停在了艾里的太阳穴附近，伊恩俯下身，贴近艾里的耳朵无限轻柔的说道，“然后你的脑袋就会被虫啃食干净，虫子会从你的眼珠、嘴巴，耳朵里再度涌出来。”

　　“不要再说了！”艾里大叫一声，扭动身体从伊恩手里挣脱出来。眼前歪起嘴角眼笑眯眯一派温柔模样的人类骑士在他眼里简直比海女巫还可怕。因为伊恩的一番话，他浑身都起来鸡皮疙瘩，“我走，我走还不行吗？！”

　　“明白了，王子殿下，那么我们就赶紧出发吧。”伊恩露出恭敬的微笑来。

　　因为拿眼前的人没有办法，艾里气得牙齿咯咯作响。

　　于是两人再度在森林中艰难的赶路。

　　只是才走没多久，天色忽然昏暗下来，空气沉闷积沉，艾里越走越觉得喘不过气来。他扶着树干大口大口的喘气，抬头看了看天空。繁茂的枝叶间隐约可见天空，原本蔚蓝的天空此刻被灰色的云覆盖着，厚厚的云压得很低，仿佛随时都会落到头顶，云层中隐约闪着青白的亮光。

　　轰隆，轰隆——

　　随着亮光的闪现，低沉的声音响起来。

　　“糟糕，快要下雨了。”伊恩也注意到了变得昏暗的天空，抬起头喃喃地说道。

　　“下雨，下雨是这样轰隆轰隆的声音吗？”

　　“不，那是雷声。”

　　“雷？”

　　“没错，被雷击中的话，你就死无全尸了。”伊恩一边说着，一边拎起艾里，加快步伐，“我们要找个避雨的地方，我可不喜欢被雨淋湿。”

　　茂盛的森林间更加幽暗了些，伊恩加快脚步，在其中穿行。艾里被伊恩拎在手里，望着伊恩老道熟练时而观察树干的情况，时而侧耳聆听不知道什么声音。在艾里看来全部长得一模一样的森林，在伊恩的辨别下却仿佛道路清晰一样。他们在森林中快速的穿行，拐弯，就仿佛走在大道上一样。

　　艾里忍不住要佩服自己在凶险的人类世界中找到了这么靠谱的一个人。

　　然而，尽管伊恩加快的脚步，也最终找到了避雨的地方，他们还是晚了一步，被大雨淋得浑身湿透。因此，当两人敲开那扇位于森林深处石头砌成的房子的大门时，简直激动得犹如在地上捡到了金子。

　　那是一栋位于森林深处的房子，被群树包围，头顶上大树遮天，显得阴暗无比。房子全是用大块大块的石头堆砌而成，石头上爬满了藤蔓植物，墙角长满青绿色的苔藓。狂风暴雨中，满墙的绿叶狂乱的来回舞动，像是无数只舞动的绿手。房子的大门有大约三人高，看起来坚固厚实。

　　伊恩手握拳头，“嗙嗙嗙——”用力砸在大门上，“请开开门。”他大声喊道，“开开门！”

　　大门从里面被打开了，透出了屋里黄色的灯光。有个人拿着油灯，出现在门口。正好此时“哐啷”一声惊雷，青白的闪电把那人的脸庞照得雪亮。深陷的眼窝，浓重的黑眼圈，高高的鹰钩鼻，遮住了半边脸的半长的蜷曲的头发，那人转动着鱼目般的眼珠，目光阴沉的盯着伊恩和艾里。

　　“哇！”艾里吓了一大跳，被眼前着浑身充满了阴沉气息的人吓到，躲到伊恩身后。

　　“好心的阁下，我们在森林中迷了路，又遇上这样的暴风雨，请您发发善心，让我们进去躲躲吧。”伊恩彬彬有礼请求道，一边不动神色地把艾里穿着的斗篷拉到头顶，遮住艾里的容貌。

　　但是屋主人似乎对于艾里并没有兴趣，他只是一言不发目光阴沉的扫了伊恩一眼，就转身拿着油灯走了，留下打开的大门在风雨中摇晃。

　　“真是太感谢您了，好心的阁下。”伊恩赶紧拉着艾里进屋去，顺手把门关上。

　　站在石屋内部，发觉屋子比在外部看到的还要大上许多。高挑的天花板上挂着黑铁大灯，灯上的蜡烛熊熊燃烧。在高高的墙壁上，挂着两幅画框。其中一幅画框中有幅油画，油画中的人目光阴沉，蜷曲的头发半盖住了眼睛，那是屋主人的画像。而另一幅画框中，却是空无一物，只有一个孤零零的框架。

　　屋子的地上铺着厚厚的地毯，走在上面，一点声响都听不到。只是，这地毯看起来很久没有清洗过了，上面布满了灰色和泥土，而且还有一些暗红色近乎发黑的污渍。尽管脚上覆盖着坚硬的鳞片，艾里还是觉得赤足走过这些肮脏的污渍令人感觉不快，他的脸上毫不掩饰的露出了嫌恶的神色。

　　屋子中央，放着一张长长的餐桌，餐桌上放着涂着果酱的面包，烤的香脆的烤鸡，还有苹果泥。原本还在嫌恶地毯肮脏的艾里，一见到桌上的食物，那双往外凸出的圆圆的眼睛里立刻迸发出光芒。“吃的！”他欢呼一声，直立的双腿一登，就要朝着餐桌上的食物扑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