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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九霄云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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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我还没有入睡,梅花淡香,红烛冉冉,靠在床头巴巴儿望着窗外,亦或看看屏风那边,亦或紧盯着地上的板砖……
我在等皋端出现,不知他会从哪儿冒出来,说好的每晚都要来看我的,可现在已过了子时……
白雪轻轻扑在窗纸上冻结住窗棂,我的心也跟着一寸一寸冰凉,这么说来,皋端神出鬼没,飘忽不定,他若哪天再也不出现了,我得去哪里找他?
我走去书案边翻出那几幅他的画像,画师将他画得尤其俊美,宛如画中仙,世间难寻得,这般模样,这般气质,只有帝王将相才能拥有……帝、王、将、相……
“几时了,还不睡!”他沉沉一声响在我脑后,我着实吓了一跳。
“你,你从哪冒出来的!”我往他身后瞅瞅,没有什么暗门机关,我又急忙去摸他的脸:“热乎乎的,不是幻觉呀,你,你告诉我你都藏在哪儿了,你能随时随地来找我,我却不能在想你的时候去找你,好不公平……”
他瞟了眼我手中的画,眸色一沉:“你想的是我,还是这个梦里的人?”
我眨巴下眼睛,他这是吃醋了么?连忙将画收了收道:“这个不是梦中人,这是我命画师给你画的像……”
他冷然挑眉,将画拿了过去,一一展开,指认道:“我有这么长的头发?”
“额……长长就有了,我让画师临时加上去的。”我心虚地笑。
他手指又移去衣服上:“我有穿过这样的衣服?”
“额……”那是太子才能穿的九龙袍……
他见我没得话说了,英俊的容颜顿时沉如锅底:“你想要我变成你梦中的人?”
“没,没有这回事!”担心他一再误会,我有些捉急,连忙解释道:“我命画师画这个,只是想知道为什么会从小梦见这个人,这个人和师父长得这么像,师父不想知道他是谁么?”
他不仅冷然:“他又不是我,我为何想要知道?”
“额……”
他是真的不想知道,还是生气了不想知道呢?师父的心,深似海啊!
我软声道:“师父别介怀嘛,他虽和师父长得一样,可性格喜好都不相同的,师父高冷若天山雪莲,傲骨风霜;他温润如玉树兰芝,柔情逸雅。师父不喜笑,寡言少语;他喜欢笑,言语风趣。师父精医术、通佛理;他精书法、擅音律。你们区别很大的……”我意在表达我喜欢的人是他,不是梦中人,然而听在皋端的耳中,他面色沉的更难看了,捏画的手紧了紧:“所以你还是分得清楚我和他不一样,你喜欢的是他。”
我:“……”
多说多错,越解释他越别扭了!
我急道:“师父真是的!哪有和一个虚幻的人争风吃醋的呢?我喜欢的人是师父呀,师父的高冷傲气、仁慈善心,都是我喜欢的……”我不好意思地瞅他一眼,他倒是没说话了。
说起来,皋端救过我后,没再满脸严肃地自称“贫僧”,也没再穿僧袍了……谈吐间尽染浓浓的人情味。他今日穿了身墨色的暗纹布袍,淡淡的白梅绣在衣袂袍角,如染了雪花一般,融入夜色便无迹可寻。他这是已经还俗了吗?不然怎会因梦中人与我生恼呢?
如此一想,我脸就不自觉地红了,羞涩道:“这个梦中人很可能是我爹,师父放宽心啦……”
他深深一怔,面上却看不出过多的神情,眸色深幽道:“公主的爹不该是那位重病昏迷的皇上么?公主认他人做了爹?这样……妥否?”
我:“……”
他是提醒我谨言慎行,莫在这种时候暴露了自己的身份,恐会招来灭顶之灾?
不过,我此刻意在告诉他,我不是洛啸天的女儿,我与他没有世仇,我还可能是他的亲人……
他有九夜天石,他住在避尘台上,他熟知密道,他视父皇为仇人,这种种迹象表明他身份特殊,若不是太子沈渊的儿子,便是他的兄弟亲人……
“师父,你既为我还了俗,那就坦白跟我说,你是不是晟朝旧人?”
他微微一怔,放下了画卷,眸光不定地扫过我,一阵静默:“贫僧何时为公主还俗了?”
这,这,这怎么又自称贫僧了?我慌了张:“你现在不穿僧袍了,还带了帽子,哪、哪有一点像和尚的样子。”
他长眉微动,墨瞳似是闪过一丝暗色:“太子满城通缉我,我穿着僧袍岂不引人耳目?”
“啊?”我好生失望,笑意全没了:“那,那你为何关心我,为何给我包扎伤口,为何牵我的手睡觉……”我声音越来越低。
他面不改色,眸色幽幽:“我没能治愈皇上,皇上险些害了公主……一日为师终生为父,我虽不将你当做徒弟,但你毕竟敬我一声师父,我又岂能袖手旁观,见死不救?”
嗷,只是因为这些吗?如冷水泼头,滚烫的心顿时冷如冰石,我又自作多情了,他救我不是喜欢我呀!
“那我现在死不了了,全好了!你不用再来看我了,你快走!不要再来了!”怨气涌上心头,我上手推他,他纹丝不动,我又用力推他,脚下一滑跌进了他的怀里,他竟没有躲开,反而双手握住了我的肩稳住了我的身子,他俯看我,深谙的凤眸闪出似笑非笑的光泽:“到底我是大夫,还是你是?你说好全了,我就信了?”
我怔了一怔,眼里不知怎么涌出了眼泪,晶莹剔透,滴答滚落在了他的手背上。
他惊了下,迟疑着伸出手指在我脸颊上轻轻拂过泪珠:“你哭什么?你要赶我走,自己却哭上了。”
我嘴角一撇,委屈道:“你是混蛋,一会儿对我那么好,一会儿又不承认关心我,一会儿让我欢喜若狂,一会儿又让我跌入谷底,你这个磨人的师父!到底是说一句呀,你喜不喜欢我!”
他面上划过一道笑意,将我扶正了,一脸严肃道:“公主觉得,怎样才叫做喜欢?”
我愣了愣,他一个悟道礼佛的人,竟然问我什么是喜欢?我支吾道:“喜欢就是满心满眼里都是他,千方百计想接近他,不由自主地喜欢上和他有关的一切,看到他和异性接触,就会吃醋……”我顿了下,觉得皋端有些接近了:“然而自己在他面前,却紧张得不知道说什么,或说出一些格外另类的话,想要对方记住自己……”
他静静地听我说完,凤眸渐渐盈上了醉人的温柔,声音清如春风拂面,好听得令人发指:“恩,我千方百计地接近你,说出的那些话,你可记住我了?”
我:“……”
他刚才在逗我玩儿!逗我生气!逗我急啊!混蛋!
巨大的欢喜席卷而来,我猛然扑进了他的怀里,紧紧地抱住了他。
从我遇见他后,从我上避尘台时,后来分开入宫,他想方设法来见我……他放下仇恨答应给父皇治病……他放下喜恶,也愿意喝粥……那次父皇寿宴,后来又在清凉阁,因为看见谢紫华缠着我,便主动出现将我拉走……他发现我喜欢梦中人,便多次提醒自己不是他……他在我面前不善言辞,却每句话都让我印象深刻……
他不是二哥,不会油嘴滑舌,他也不是谢紫华,不会花言巧语,他的喜欢,淡淡的,静静的,若即若离,却绵延不尽,刻骨铭心。
他任由我抱着,握我双手的肩慢慢移到我的背上,轻轻抱着我,他的怀抱如此温暖,手掌如此灼热,呼吸如此醉人,迷人的香气,砰砰的心跳,我的世界都在冒着粉色的泡泡,整个人飞上了九霄云上……
他静静地一句话也没说,容我感受他对我的心……心跳轰隆如鼓,呼之欲出,一发不可收拾……
不知过了多久,他忽而推开了我,俊颜染成霜迟花一般的迷人夺魂,耳根红透,呼吸压不住的紊乱,他瞧了眼我的红唇,似是克制着一般,移眸看向床案边火炭上热着的粉瓷药碗:“你今天没吃药?”他皱了皱眉。
我面红耳赤道:“想等着你来喂,药一直热着的呢。”
他沉了沉眸,有些责备道:“药需按时吃,怎可如饮茶一般,看心情。”他牵上我的手将我拉去了床边,他手心热乎乎,带着心跳的温度,他将我按在了床上,小心翼翼地端起药碗试了试温度,而后舀起一勺伸了过来……
我心中甜蜜四溢,这一刻的温柔,我等了好多年,幻想了好几月,这样病一场,太值得了。
我羞笑着吃着药,药还是那般苦,可皋端亲手喂我,却是一种享受,我宁肯一口一口地吃,慢慢地吃,苦一点,心里却甜。
药很快就见了底,我颇为不舍,忽而想到一件事:“我好像记得昏迷的时候药太苦了,不愿喝,师父当时是怎么喂我的。”我眨巴着眼睛勾着他,原本消下去的绯色陡然又染上了他的脸颊,他垂眸避开我的视线,随意道:“捏着你的下巴喂的。”
我坏笑:“才不是呢,师父骗人。”
他耳根红得滴血,将药碗放下了,却道:“时辰不早了,公主睡下吧,我走了。”
“等等!”我急忙抓住了他:“师父,你救我一命,我还没感谢你的。”
他往后躲,似乎猜到我要感谢他什么。
我狡黠地笑,明眸闪烁,忽而扑在了他的身上,轻薄妃色床帘被我带落,拂在了他的素袍上,他往后仰,我腰上用力,顺势将他推在了上床……
一个轻柔的吻,落在他的唇间,他瞪大了眼睛,全身僵直地看着我,我羞笑,闭上眼眸含上了他的唇瓣,他的唇,柔柔热热,齿间有那抹迷人的香,只让我沉溺不可自拔。他挣扎起来推我,我禁锢住他,身子全部趴在了他的身上,抱紧他的脖子吻着他,最后吻得我自己都快没了呼吸,他猛地揽住我的腰将我翻转了过来……
烛光缱绻,轻纱水漾,梅香混着男人香混沌了我的神智,我痴痴地看着他,眼里漩涡滚滚,呼吸缭乱不堪,他英挺的剑眉,潋滟的凤眸,鲜红的薄唇,还有如染了胭脂一般俊美的脸,良人如斯。
陡然间,滴答一下,有什么滚烫的东西落在了我的唇上,我手指抹过竟然是鲜红的颜色,抬眸,皋端挺拔的鼻翼下方竟然凝了一颗血珠,滴答,又落在了我的手背上,如红梅染开……
他……竟然流鼻血了!!!
“师、师父,你,你……你……”我噗嗤笑弯了眼睛,这是他的初吻吧,他受不住流鼻血了……
“师、师父,手绢……”
“师、师父,洗脸……”
“师、师父,别走呀!还没弄干净……”
这场风|月浓情,尚未尽兴,皋端便捂着鼻子身姿潇洒地消失在夜色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