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池下醉

130、第130章

　　尽管几乎所有人都告诉哈利，邓布利多校长是不可信的。这个本世纪最伟大的白巫师并不是什么和蔼的慈善家，他能在两届黑魔王的统治下保护英国魔法界，自然也拥有可以与黑魔王媲美的手段和力量。
　　但哈利还是留下来了，老老实实地待在那间昏暗的拘留室里，等待在众目睽睽之下接受魔法检测。

　　灵魂是不会撒谎的，在审判魔法之下，一个人的全部都赤|裸|裸地摊开来，任人翻查。他的过往，他的喜怒，他的隐私，他的柔软，他所有藏起来不愿被人知道的秘密，他掩埋起来的丑陋和罪恶，全都无迹遁形。
　　有多少人愿意看到那个真正的自己呢？更别说还要展示给别人看。
　　所以审判魔法被国际魔法师联合会和威森加摩严格把控着。施展这个魔法本身的要求也非常高，必须要具有极高魔法造诣和坚韧心智的巫师才能做到。

　　德拉科在开庭结束后来看了哈利，他生气极了，在哈利面前走来走去，深蓝色长袍飒飒作响，仿佛一只扑闪着翅膀要喷火的匈牙利树蜂。
　　铂金贵族那灰蓝色的眼睛深处像是凝了一层薄冰：“他们怎么敢这样对你？”他刻薄地说，“我以为他们好歹能摆脱一点中世纪的恶臭。”

　　哈利没明白德拉科的意思。

　　然而哈利的茫然彻底激怒了德拉科。
　　“这已经是二十世纪了，哈利，没有任何人有权利刺探你的隐私和过去。”德拉科在哈利面前站定，他看着哈利，双臂环抱在胸前，一字一顿地说。

　　谁能想到纯血的马尔福竟然是新世纪的拥护者呢？
　　哈利坐在拘留室那张单薄的小床上，眨了眨眼睛，有些意外德拉科竟然知道人权和隐私那一套。

　　“审判灵魂？”德拉科冷笑一声，“亏他们想得出来。就算是梅林也没有资格触碰灵魂。这是黑魔法！使用这种魔法的人才应该被关进阿兹卡班。”

　　实际上，这才是真正的白魔法。施法条件苛刻，只有法力强大的白巫师才能施展。
　　不过铂金贵族专程跑到拘留室来，显然不想听哈利的魔法分类学研究成果。哈利根本找不到插话的机会，在接下来的一个小时里，他就像是暴风雨里可怜又无助的小鸡崽，呆头呆脑地瑟缩在摇曳的火光中，看着德拉科大发雷霆。
　　铂金贵族毫不留情地狂喷魔法部是一群“脑子里塞满了芨芨草”的废物，就连国际魔法师联合会和威森加摩都无法幸免于难，变成了“中世纪遗留的老顽固，早就应该到棺材里抱着他们心爱的火刑架长眠”。而邓布利多校长更是“心机深沉的老盖鲁斯”。

　　盖鲁斯是一种产自中国的鸟类，浑身雪白，看起来很漂亮，但羽毛下的皮肤和骨头却是漆黑的，是制作补血剂的重要魔药材料。
　　哈利也不知道是该感叹德拉科丰富的想象力，还是为他优秀的演讲能力叹服。

　　“哈利，邓布利多是国际魔法师联合会的主席和威森加摩的首席魔法师！”德拉科语重心长地说。他认定了邓布利多一定不怀好意，这个老奸巨猾的巫师显然是准备舍弃掉哈利，打算用这种方法证明哈利是天生邪恶，那些所有的坏事都和伟大的白巫师无关。

　　怎么可能有人连一丁点坏事都没做过呢？即使是刚出生的婴儿都未必拥有洁白无瑕的灵魂。
　　审判灵魂，从来都是为了将人打入地狱无法翻身，而不是去证明一个好人。
　　就连邓布利多自己，他敢接受灵魂审判吗？把自己的灵魂全部摊开，供那些并不抱有善意的人评头论足？

　　这对铂金贵族来说，已经是最直接不过的冒犯和侮辱。
　　而愿意接受这一切的哈利更像是疯了，或者被下了什么诡秘的咒语。

　　哈利知道这些。
　　但邓布利多校长的做法给了他一种隐秘的错觉。邓布利多校长有一百种方法把哈利打入地狱，却采用了一个最意外也是最麻烦的。他没有必要这么做，除非……他想证明哈利是无辜的。
　　——而哈利自己，他卑劣地渴求着那一丝微渺地可能性。

　　哈利像一块顽固的臭木头，德拉科最终怒气冲冲地离开了，把拘留室的大门摔得乒乓作响。

　　但无论大家如何反对，这场荒谬的审判还是如期召开了。
　　哈利一大早就跟随一队奥罗穿过魔法部长长的走廊，坐着电梯一路向下，电梯运行了很久，就像是在地下隧道里穿梭，最终停在了一个没有显示出来的楼层上。
　　电梯外是一条笔直的走廊，一片漆黑，没有岔路，但当哈利走过的时候，就会有挂在墙壁上的火把依次亮起。

　　哈利走进了走廊尽头的房间。这是一个很大的礼堂，和哈利想象中的压抑肃穆不同，这个礼堂几乎是纯白色的，明明没有灯光，又深处地下，却非常明亮，仿佛有无数细碎的柔光从四面八方散溢出来。穹顶很高，绘制着繁杂的星象图，每一颗星星都闪烁着微光，照亮了将它们串联起来的星路。

　　哈利按照指示走上前。在礼堂的正中央有一个魔法阵，这是哈利第一次见到如此大型的魔法阵，白色大理石地板上，密密麻麻的金色魔纹互相交错着，形成一个近似圆形的形状。
　　哈利小心翼翼地跨过那些纹路，站在了魔法阵的中心。

　　四周很安静，没有人说话。
　　这大概是一场最豪华的聚会，整个世纪最伟大的巫师几乎都聚集在了这里，哈利抬起头，发现了好几个只在霍格沃兹课本上出现过的人物。还有更多人哈利都不认识，那些人中很多都已经非常老了，只能坐在椅子上，弓着背不断喘息着，旁边站着年轻的侍者心惊胆战地关注着他们的身体健康。
　　在这些人里，邓布利多校长竟然都显得不那么起眼了。

　　哈利还看到了一个皮肤苍白，有着猩红色瞳孔的人，他敏锐地察觉到了哈利的目光，冲哈利笑了笑，露出锋利的獠牙。
　　那竟然是吸血鬼。哈利在心里惊叹着移开了目光。

　　魔法部长福吉带着几个副官站在一起，他们互相低声交流了几句，向一个老巫师点了点头。
　　“请开始吧。”福吉谨慎地说道，他很罕见地没有摆出魔法部长的架势。

　　三个巫师从人群中走出来，站在魔法阵的外侧，组成一个标准的等边三角形。他们看起来已经很老了，留着花白的胡子，还有一个连头发都掉光了，只剩下几根稀稀拉拉的眉毛。但他们举起魔杖的手很稳，金色的光从魔杖顶端激射出来，仿佛阳光般清澈，地面上的法阵蓦地一亮，那些复杂的花纹好像活了过来，如同花瓣般收缩又舒展，围绕着哈利飞快旋转起来。
　　年老的巫师低声念着咒语，哈利从来没听过这么长的魔咒，一开始他还试图去辨认其中的音节，隐约能听懂一点“灵魂”“阳光”“天空”之类的词汇，但巫师们越念越快，音节模糊成一片。

　　金光穿透了哈利的身体，但他却并不感到难受。这些光就好像真的阳光一样，温暖又柔软，轻轻拂过哈利的脸颊。
　　光芒太耀眼了，哈利隐约间听到了一些巫师的窃窃私语，但那些人都被光幕所遮挡，有一瞬间，哈利似乎什么都看不见了，眼前一片雪白，他好像被扔进了一池温泉，暖洋洋的水冲刷过他身体里的每一个角落，他轻飘飘地浮在水面上，摊开四肢，仿佛是全身赤/裸着，但他一点也不在意，反而感觉无比自在。

　　恍惚中，好像有人站在哈利的面前，但他像被温暖的水黏住了眼睛，根本睁不开眼。他应该知道那个看不见的人是谁的，但就如同隔了一层朦胧的纱，无论如何都想不起来。
　　那人很轻很轻地摸了摸哈利的脸。
　　哈利微微侧过脸去，像是下意识地将自己的脸贴合在那人的手掌中。明明这种感觉很虚幻，但哈利还是觉得抚在自己脸上的那只手很柔软，指腹有一点点薄茧——她也使用魔杖吗？

　　紧接着，又是一个人，他拍了拍哈利的肩膀。没有丝毫理由的，哈利就是知道，他和摸自己脸的那个人不同。

　　第三个人，他站在哈利面前。
　　哈利能感觉到对方在看着自己，他等待着对方也做点什么，比如走过来，拍拍他，摸摸他，抱抱他，给他温暖。
　　但那个看不见的人什么也没有做，只是静静地站在哈利一步远的地方，直到消失不见。

　　哈利睁开了眼睛，那种浸泡在温水中的感觉退却了，他好像重新落回了地上。哈利眨了眨眼睛，迟了一会儿，才缓缓意识到，魔法带来的金光好像已经消散了，他依然安安稳稳地站在地上，也能看清那些巫师的脸了。

　　但那些巫师与哈利遥遥相望，脸上的表情却无比奇怪。他们仿佛看到了梅林变身白袍少女降临在了他们面前，像是要尖叫，又像是不可思议，错愕和惊讶混合在一起，在他们脸上凝固成一个呆滞的神情。
　　就连福吉部长也错愕地瞪大了眼睛望着他，手里拿着的圆礼帽掉在了地上，却根本没有任何一个人在意。

　　他身后有什么吗？
　　哈利很小心地转头看了一眼身后，什么也没有发现，除了他身后站着的巫师们也是一脸呆滞之外。

　　哈利茫然地低头看了看自己，没有长出狰狞的骨刺，也没有变异出畸形的尾巴，他的手还是手，没有变成沾满血腥的爪子，他的衣服十分整洁，就和魔法开始之前一模一样。
　　地上的魔法阵已经黯淡下去，洁白的大理石地面反射着微光。

　　……光？
　　哈利忽然发现，周围好像比之前要亮了很多，他环顾四周，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散发着白光的，正是他自己。
　　他好像变成了一个行走的白炽灯泡，闪闪发亮，好在这种光十分柔和，几乎和礼堂里自带的柔光融为了一体。

　　魔法失败了吗？！
　　哈利慌慌张张地抬起头，正对上邓布利多校长的目光，那个老人正面色复杂地看着他，察觉到哈利的不知所措，对他露出了一个安抚的笑容。

　　“梅、梅林啊……”
　　不知道是哪个巫师爆发出一声惊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