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帝·天狐仙》书香扇

175、第23章 你要记着

　　我一路狂笑跟着十一出去，实在是抑制不住自己，想着刚刚那一群人的表情就觉得精彩万分，最主要的是在最后的时候十一是用那么认真严肃的表情说出“王八”那两个字，这感觉委实过于好笑，让我在走出梨江楼老远之后仍然还笑个不停。

　　“哎哟，不行了，肚子都笑疼了！十一你怎么可以用那么正经的表情说出那么搞笑的话？还有你怎么可以想到那么损的招的？彦子萧说明儿要让人将那风筝挂到城头展览，哈哈，估计那吴国兴可要恨死你了。”我捂着肚子，有些上气不接下气地说着。

　　此时天已经有些黑了下来，薄暮冥冥，街道中有着零星的灯光，街头也没有了白日那么多的热闹，很有些安静，偶尔传来几声犬吠，远远地，好像来自另一个世界。

　　月亮挂在树梢头，将圆不圆，光芒是暖黄色的牛乳晕晕散下来将他的影子拉的有些长。他忽然停了下来，目光睊侧而来，声音清和：“那么现在应该不会难过了吧？”

　　笑容猛然间凝滞在了脸上，我惊愣地看向他：“你怎么知道？”

　　你怎么会知道我刚刚的心情？怎么会知道有那么一瞬间我心里的难过？这该要有怎样敏锐的洞察力才能知道呢？

　　“因为是大夫，所以知道啊。”他轻轻一笑，比月光还要皎洁几分。

　　我感到不可思议：“大夫连这个都能知道？”

　　他眨了眨眼睛：“是啊，不然怎么叫大夫呢？”

　　我撅嘴皱了皱鼻子，跨着步子往前走了一步：“我才不信！若世上的大夫都与你一样能看透人心，那得有多恐怖。”

　　他笑笑，不置可否，安静地走在我身后，脚步声很轻，如若没有。

　　“那你刚才岂不是故意写的那两个字？”我问道，清夜的凉风吹来，将发丝都缭乱了几分。

　　“恩，结果你也很开心。”他眼睛弯了弯，声音平和。

　　我吸吸鼻子：“其实刚才我也没有多难过的，我只是想起了我以前养过的一只小兽，喏，这么点大，很可爱，虽然一直用鄙视的眼神看我，可那双水汪汪的蓝眼睛真的很漂亮的。只可惜后来我将它还给了它原本的主人，后来便再也没见过了。”

　　我用手比划着，试图比出团子的大小来，他只安静地听着，不发一言。

　　“从前我总想着有个家，不论多晚回去，总有一盏灯为我留着，不论去了多远的地方，回来的时候总有人嘘寒问暖着，不用多大，也不用多热闹，只要有人愿意守着我，等候我，我就会觉得很开心，我一直以为这个愿望很渺小，不过芝麻那么大点，老天爷应该不会那么吝啬的，可是我盼了很久却依旧没有盼到。”我轻轻叹了叹气，又勾了勾笑容看了看天上的月亮，眼睛睁地大大的。

　　夜色很静谧，夹道两旁的榆荚树兀自婆娑起舞，树叶沙沙的，是风刮过的声音，摇曳了轻飘飘的叶片，落地，悄无声息。不论走多远，月亮都一直尾随着我们，锲而不舍，那股执着地精神比人还来的强烈。

　　心里突然有种渴望，有种诉说地欲望，有着一种想将心里话都倒露出来的欲望，十一走在我后面，我低着头，看着他的影子缓缓地移动，与我的影子交叠起来，边角之上，甚至还能看见别在我发髻上的那朵牡丹花盛开的妖娆。

　　“我没有爹，也没有娘，也没有什么兄弟姐妹，也不知道自己出生在哪儿，又何时出生，自我有记忆以来就是一抹幽魂，从前的一切都空白一片，躲躲藏藏地过了很多年，好些时候差点没被道士捉了去练丹药，后来好不容易练了个便宜做了个仙却又很快被踹去了沧荒，再后来我遇到了一个我很喜欢很喜欢的人，我以为他会给我一个家，我以为他对我说的话都是真的，可是最后才发现原来这一切都是自己的臆想，原来我只是做了一个很美好很美好的梦.......”我脚步迤逦地走着，只看着自己的脚尖连自己都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眼睛有些涩涩的，我又吸了吸鼻子，微微一笑：“不过还好，梦醒了之后还有一个人陪着我，我总还有小春陪着我的，我不孤单。更何况，梦醒了总比永远沉迷在梦里而不自知好一些，这样至少我还知道一些真实，这样以后应该就不会那样傻了。”

　　后面的人脚步微微停顿了下来，我忽地转过身，呼了口气：“哦。你应该听不懂我在说什么的。不过，没关系，你就当我在发牢骚跟你说些梦话，你就当做没听到好了。”

　　“会有的。”低低的声音。

　　“什么？”

　　“会有的，你希望的，你想要的一切都会有的。”

　　他看着我，目光睆然，灼亮如月，眸子纯粹如刚打磨的墨玉石，绽放着丝丝的流光，声音低沉带着些微的暗哑，月光照着他脸上，将那张薄薄的唇都透明了起来，只余下浅浅的弧度那那样执着地勾勒着。

　　我目光瞢然地看着他，有那么瞬间，心里寂静无声，好似将天地都遗忘。

　　过了很久，我才“扑哧”一笑，对他说道：“十一其实你是个好人，至少还懂得安慰人的。”

　　“没有安慰，”低沉的声音，他眼光微微上眄，“我只说实话。”

　　我眨眨眼：“好啦，好啦，我知道你的意思嘛。唔，对了，我们这是去哪儿？好像不是回去的路呢？”

　　我抬眼看了下街道两旁的榆荚树，又看了一眼望不到尽头的屋宇房舍，心头有丝微疑惑，这条街好似不曾来过呢？

　　“恩，去花间圃，”他答道：“不是你希望的吗？”

　　我愣了愣：“可是你不是说我的身体还很虚弱吗？”

　　他抬了抬头：“那药丸可暂保你无事。”

　　“哦。”我轻答了声。

　　“还有，彦炘的人还跟在后面，”顿了顿，他勾起若有似无地笑容来：“若直接回去，岂不遂了他的愿？”

　　我顿时吃惊地回过头张望，却什么也没看到：“他不是去了升州吗？怎么还会派人跟着我？”

　　在梨江楼说笑的时候，彦子萧突然收到了升州传来的飞鸽传说，说是有重要事发生，必须前去处理。当时他脸色很难看，早已不见天真模样，眼眸里又带了一些焦急，看起来应该不是太好的事才对。只是走之前还不忘嘱咐我，他一定会回来找我的，还将那风筝交给了那小厮，告诉他一定要在明日挂在城墙头。

　　此刻咋然听到十一的话，我倒是有些惊悚。

　　十一睨了我一眼：“不必看了，那人武功很高，以你的能力是察觉不到的。”

　　顿了顿，又道：“他虽去升州，却将那小厮留了下来......”

　　“奇怪，”我歪了歪脑袋：“他到底为什么喜欢我？难道因为我长的好看些？可是那秋水云和苏冉也长的很好看呢！说起来我还是第一次被人这样大胆的表白呢，当时还真是被吓了好一跳。”

　　“你喜欢？”他突然停了下来，声音不明。

　　“什么？”

　　“你喜欢他吗？”他再一次问道，眼光沉沉地看我。

　　我敲了敲腮帮子：“如果没有你说的那些话，兴许我会喜欢也不一定。不过既然你都说我嫁谁谁死了，我总不好去祸害别人，倘若那么一个美好少年因我而死这得是多大的罪过呀。”

　　“你的意思是，若我没有告诉你那些你就会喜欢他了？”他声音倏然提高了一些，眼睛一眯，带了一些阴沉。

　　对于十一的问话，我有些不置可否，如果喜欢一个人是那样容易的事就好了，我也不必再烦恼了。在我眼里，不论喜欢一个人还是忘记一个人，都是极不容易的。就好比我喜欢上青墨，如果不是与他经历了那许多，如果不是他对我那样温柔呵护，或许我也不会喜欢上他的，看似容易，实则也存着缘由，总没有平白来的爱与恨，我总这样坚持着。

　　我望着天空长长叹了口气，口里却说道：“或许会喜欢上吧.......”

　　胳膊突然被捏住，力道有些大，他抬头，眼神阴晦不明，嘴角却又翘起了一道凉薄的弧度：“是吗？那你要记住了，你这一生都不能喜欢上谁，否则他就会因你而死，除非.........”

　　“喂！”他没说完就被我一把火光地打断了：“我知道我自己的身体，你不用老是一直提醒我，这样很恶毒哎！我都已经这么惨了，你还要时时刻刻来给我伤口撒把盐，也太不人道了。”

　　我气冲冲地说着，瞥了瞥眼睛看他，虽然他说的是实话，可也不需要再三提醒我吧？

　　我声音有些大，他呆了呆，随后将头垂了下去，只留的那条勾勒的红唇隐约可见，声音低低地传来：“我只是，怕你会忘记.......”

　　他的声音有些低涩，目光垂下来，看不清里面的神色，只是银色的面具好似突然也冷了下来，整个人都在一片阴影中，好似融进了黑沉里。

　　我顿时后悔了，凭觉刚刚说的那话太过，人家十一也是好意提醒我，虽然说的话是不那么中听，但好歹是为我好的，我这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了，实在有些辜负今日他请我吃东西所付的银子。

　　但若让我说出道歉地话又委实觉得有些丢人，只得凑到他跟前，冲他晃了晃手指道：“安啦。你放心，我一定不会忘记的，这么重要的事就是想忘都忘不了啦。”

　　他微微一笑，抬头看我：“那你要记着，永远都记着，千万不要妄想将一切都忘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