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黑暗的河流上》森林唱游

357、总第333章

　　（三百三十三）
　　“不过，千叶，就我看来，你这样也没什么特别不好，因为身边的人不可能陪你一生一世。或许有一天，会只剩自己一个人。如果是你的话，就会更让人放心。宁子从小娇生惯养，没吃过什么苦，我倒是很怕她将来会……”

　　“幸好她找了个很不错的男朋友，而且，比你幸运的是，她还有个年纪相当的哥哥。”说到这里，清川梓淡淡地笑了笑，“千叶，你可能和我一样，是命中注定要靠自己的。没有兄弟姐妹的孩子，总是要么很坚强要么很脆弱……我们可能都属于前一种。”

　　“清川先生，您有没有想过……”千叶迟疑了一下，还是问，“或许将来宁子并不是和山下君在一起？这种可能性总是有的吧。”
　　正往购物车里放饮料的清川梓听了她的话，当即停了手，回过头来认真地望着她：“为什么这样问？是宁子有和你说过什么吗？”

　　“那倒没有，”千叶忙说，“我只是想，生活中的事很难预料，就好像那个时候，我也以为自己和上原有一生一世，可是，最终还是成了路人。山下君当然是很好的，但如果真这样的话……”

　　“如果真这样的话，虽然觉得很遗憾，那也没办法，”清川梓沉默了片刻，“我很喜欢山下，因为他确实是个很难得的男生。不过，到时会更为难的，恐怕还是澈。夹在妹妹和好朋友之间，可真是……所以，我希望最好不会出现这样的结果。”

　　“对不起，清川先生，可能是我想太多了。”千叶见她脸上颇有忧色，虽然仍认为自己早一点暗示她，清川宁子已经有了别的想法并没什么不对，这时还是会觉得有些不安，毕竟，如果她不能直接告诉清川梓真相的话，为什么又要令她多担一份心呢？

　　“没关系，这种可能性的确存在，”清川梓缓缓摇了摇头，“虽然我并不希望会发生。打一下预防针也是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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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到车上，她们都没怎么说话，后来的某一刻，清川梓突然开口了：“千叶，你之前说，春假那时，曾去有末家拜访过一次，又说自己和有末君没什么，这恐怕不太可能吧？像有末那样的人家，如果不是世交的话，一般的女生很难跨入他们家的门槛。”

　　千叶没料到过了近半个月，她还依然记着这件事，但一想到她和有末清明的过去，她会这么在意其实也很容易理解，当下说：“是这样的，那个时候，有末学长的祖母生病了，说想看看他的女朋友。有末学长那时好像并没有正式的女朋友，于是就请我去充个数了。”

　　“是这样啊……”清川梓若有所思地望了她一眼，“千叶，你觉得有末君的家人怎么样？好相处吗？”
　　“可能是因为那天在有末学长家待的时间并不长，所以，我觉得其他人还好，就是有末学长的祖母和母亲大人有点……”千叶迟疑了一下，“怎么说呢，有点可怕吧。说实话，我不太了解像她们那样的女性。不过，也没什么关系了。”

　　“为什么这样说？”清川梓问。
　　“因为我和有末学长已经不可能了……”千叶对着她微微一笑，“所以，他家的人怎样，都和我无关了。”

　　“为什么不可能？是因为他的家庭吗？说实话，千叶，”清川梓研究似地注视着她，“虽然以前你每次提到有末君，都会对我说不可能，不过，我看得出来，那时你的心是活的，你只是还有些不确定罢了……但这一次不一样，你看来有点心灰意冷，是发生了什么事吗？”

　　千叶轻轻摇了摇头：“没什么，就是确定了和有末学长不会有将来而已。所以，有时，我真的很羡慕您，虽然说，结局似乎不太好，但至少在那个时候，有末先生从来没想过放弃您，就算再难，他还是努力想和您在一起……”她侧头望向窗外，“或许是因为，我并不是一个值得某个人爱的女生吧，否则，也不会一直都看着别人离开。”

　　“千叶，你错了，你也不用羡慕我，”清川梓当即说，“一直以来，我都是个没什么亲和力的人，也不怎么会关心别人，所以，这样的我还有人爱，只能说是老天爷太仁慈了。但你就不一样，虽然你也经历过父母的离异，而且，你之前曾说过，你的初恋是失败的，和男生的第一次交往也以分手收场……”

　　“可你却仍然还懂得关心别人，所以，我确信，肯定一直都还会有人爱你。如果某个人最终离开了你，我想，可能是因为他不够需要你，但也可能，是因为他怕没办法按你期望的方式爱你……你要对自己有信心。”

　　“老实说，我的人生，从很早开始就注定是一场悲剧，现在这样，只能说是因为在某种强大的好胜心的鞭策下，我终于令自己显得不那么可悲了……千叶，你还年轻，所以，你只看到了有末从来没有放弃我，却没有看到我们一直以来的互相伤害，更没设想过，如果我们真在一起的话，可能会有怎样不幸的人生。”

　　“怎么会呢？你们都那么好，又那么爱对方，”千叶有些不甘心地说，“如果当初没有走散的话，该有多幸福啊……怎么可能会和不幸联系在一起呢？”
　　“有末家需要的媳妇，就是你之前说的、你不了解的那一类女性。说实话，我也不了解她们。所以，千叶，如果你这一生不能和有末君在一起，这对你也未必不是一件好事。这样，你至少不必去做另一个千叶了……”

　　“也就是说，你的大好人生还掌握在自己手里。没错，爱情对我们很重要，可是，和真实的生活相比，爱情绝对不是最重要的……”清川梓顿了一下，“抱歉，我真不该站在50岁女人的立场和20岁的你说这些偏离浪漫的话。不过，你也不必放在心上，这只是我的一家之言罢了。”

　　“倒是千叶，你一定要相信自己的感觉。如果某一天，有个男生到你面前，用心和你说，他喜欢你，想和你在一起，而且，这样的决定，不必建立在要或多或少地改变对方的基础上，因为他需要的，就是这样的一个你，那你就应该注意了，可别错过了他……你和我不一样，你的人生不是悲剧，我想你一定可以敲开幸福的大门。所以，你千万别再走和我一样的错路，在幸福和自己最接近的时候，却愚蠢地把它推开，于是，之后的人生里，便只剩下了缺憾。”

　　“您说的错过……包括中野先生吗？”千叶忍不住问。
　　“是的。”清川梓暗暗呼了口气，“不过，我说的，主要还是有末。”

　　“可您刚才不是说，你们彼此之间，一直以来有很多的伤害，”千叶当即疑惑了，“而且，如果在一起的话，还可能会有不幸的人生，怎么……”
　　“没错，我们一直都在互相伤害，可是，也一直都眷恋着对方。至于我说的不幸的人生，以及无可挽回的悲剧，是从我们错误的相恋开始的，也就是在有末已经结婚了那个时候……”

　　清川梓幽幽叹了口气，“如果从之前，他到京都来找我那时开始，或许，一切都还不晚，可惜那个时候，我却重重地伤害了他，从此，便走上了一条离他越来越远的人生路……千叶，倘若你对一个人有感觉，时机又对的话，就一定要抓住他。要知道，有些机会，错过了就是一生。”

　　说实话，千叶倒是很能理解清川梓长久以来的这种夹杂着遗憾、惋惜和懊悔的心情，因为她以前也曾想过，如果她先认识的是上原阳一，而不是多田信，那该有多好；或者，如果多田俊不是多田信的弟弟就好了；又或者，如果遇到浅野翔的时候，他还没有结婚……是的，每当她对某个男生有感觉时，在某些时刻，总不免会有类似的、不切实际的假设和幻想。

　　不过，话说回来，她的这些假设和幻想，其实都算不上是什么机会，因为那都是不可改变的，或者说，她的确是在认识多田信之后才认识上原阳一的；多田俊也的确是多田信的弟弟；她认识浅野翔时，他就已经是一个结婚多年的男人了……

　　可清川梓不一样，在她还年轻那个时候，的确曾有过一个和幸福非常接近的机会，摆在她和她所爱的那个男人面前，而且，是被她本人刻意错过的……在那之后，他们就离对方越来越远了。哪怕后来，她甚至可以独自忍受旁人难以想像的精神折磨，做一个连自己都唾弃的第三者，和已婚的有末清明相恋。但显然，他们已经回不去了，所以，她怎么能不后悔呢？

　　“爱情的确不是我们的食粮，而且，它比我们的事业还更难把握，不过，人生这么漫长，一颗心如果总荒凉着的话，也不是不可悲的……”清川梓微微闭了一下眼睛，“千叶，我是过来人，还有，这也是我站在50岁女人的立场和你说的真心话，你一定要记着。”
　　“是。――清川先生，我会的。”

　　听了清川梓的话，千叶这时不由想，在今后的人生里，她还有没有机会遇到如清川梓曾经错过的、那种和幸福非常接近的时刻？如果有的话，她会不会又一次因为后知后觉，而懵懂地错失呢？
　　就好像当初，对竹田修那样？

　　清川梓说得对，某种程度上，老天爷的确是慈悲的，它甚至不惜动用无数次的巧合，以便把竹田修推进她的生命里，还让他们生活在同一屋檐下……可最终呢？她还是硬生生地把他又推出了自己的人生。
　　在此之后，她还会犯这样的错误吗？还是说，再也没有机会犯这样的错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