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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8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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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奈安是在一个月后的南港知道这事的。
他听到来串门的刘安,玩笑似的跟他提起来,人都傻在那了。
南港是奈安和宋辉在接到那封信之后,第二天就乘坐南城的火车南下,别看两个城市都带了一个“南”字,路程却相当遥远,他们在火车上晃悠了整整两天三夜,奈安下了火车,脸都是白的,腿也发软。
不得不说,火车上真没什么好环境,煤炭要不停地烧,越往南,湿气越重,加上一到夜里,火车中央过道上挤满了躺着睡觉的人,空气里那股气味,就更难闻了。
他们在南港有熟人接应,很快就安顿下来,宋辉不是陪着奈安上任来的,事实上,这所大学的校长,一开始看中的就是他,奈安只是校长为了把宋辉留下,使出的一个小小手段。
所以说,这还是头一回有学校招来一对夫夫做先生。
第一个月走马上任,算是兵荒马乱,奈安每天忙得晕头转向,他也没时间去看宋辉和谁来往,就是早出晚归,备课写教案,也就只有上了床才感觉舒服,今天好不容易休息,被刘安忙着打趣,奈安也就没反驳。
“宋辉真……真觉得我怀疑他?”奈安这话吐出来有点艰难。
刘安知道这夫夫俩,宋辉每次给他寄信,信里头对他雌君的情意溢于言表,只当是他们情趣,道:“他这事没和你说?不应该啊,他还说,第二天你们就开始往南港来了。”
刘安不以为这是多大事,反正他在寻常夫夫间看过的龃龉,在宋辉他们这就不存在,也就放心给奈安交底:“他还和我说,幸亏咱们校长松开了口,一块招了你进来,不然,他真怕你跑了,他哭都没地方找去。”
奈安脸上阵阵发烫,讷讷“嗯”一声,木然招呼刘安吃饭,自己进到里屋去。
奈安掐了掐脸上皮肉,热,烫,温度高的惊人。
这一阵阵由各种复杂感受构成的复杂情绪,烧得他心慌。
他捂住脸,把脸颊埋进掌心,不知道怎么办。
他没想到,宋辉会这样想他。
这样想,还不和他说,一个月里头,脸上还是笑着的模样,跟以前在斯明的不出名小作家没什么两样。
他搓了搓脸,把脸颊搓的红通通。
“宋辉,”奈安磨蹭牙齿,咬着音,他在宋辉心里究竟是有多渣?
……
宋辉提着零食点心回家,家里灯亮着,门窗四敞大开。
宋辉把东西放到桌上,一眼扫到桌上狼藉,碗,盘,筷,残羹剩饭。
宋辉面目微冷,他找地方抽出张纸,拿钢笔刷刷写下几个大字,找了早上没用完的浆糊,啪地贴到窗户玻璃上。
做完一切,他才回首四顾,一边轻快地喊奈安,一边找人。
奈安这个月比他要忙,宋辉做讲师是轻车熟路,在外求学,他没少被教授们偏爱,也就承担了不少原本不属于他的讲课内容。到是奈安,空有满腹知识,一切要从头适应。
好在,南港集中了大量从北到南来此避难的人员,吃食也比南城丰富许多,宋辉不是个会做饭的,一个月下来,竟然也摸出来附近哪地方好吃,哪里难吃。
要是没有这附近的小吃摊主,他和奈安怕是要饿死在工作岗位上。
宋辉带着轻快笑意。
很快,他就笑不出来了。
屋子里,奈安背对他,穿着一身鲜嫩颜色衣裳。
宋辉绕他身边,揪他袖口,说:“你晚上穿这身留的刘安吃饭?”
奈安酝酿了一晚上情绪,到了宋辉带醋味的话前破功:“我刚从箱底翻出来的!”奈安啪地扯回袖子。
宋辉眉头一蹙,想不通他要干嘛,坐到对面椅子上,道:“你穿黑色挺好看的。”
骗鬼呢。
奈安朝天翻个白眼。
学校发的那套教师制服,奈安从没见过那么丑的,宽,大,像个大黑色的面口袋,把奈安从头捂到脚,连腰线都看不出来。
还是奈安熬了一宿,拿针线改过了,才肯上的身。
就这,还是奈安在宋辉枕边叨叨了半个月,宋辉从不得不低头,期间还几度想让校工再给他发一套,好把奈安改过那身替换回来。
“我就问你,我这身什么时候穿的?”奈安起身,按住宋辉,生怕他看不清身上衣服花纹。
宋辉瞟了一眼,记不起来,瞎编:“是刚来斯明?”
奈安不动。
继续:“还是你雌父给你的?”
奈安无动于衷,就是按着宋辉腿上的力道更重了。
宋辉感到些许压力,终于认真:“难道,是你最近新攒钱买的?别说,真挺好看……啊,你干嘛扎我?”
宋辉感觉大腿上被针扎了一下,吃痛。
奈安面无表情,冷冷吐出两个字:“活该。”
宋辉飞快想他又哪儿惹着小祖宗了,身体却很诚实,双臂张开,就把奈安抱住,蹭他:“宝贝,告诉我,我又错哪儿了?哎!”
宋辉的手飞快缩回来,他低头一看,手背上沁出鲜红血珠。
宋辉声音也冷了:“有话不能好好说?”
奈安冷笑:“彼此彼此。”
宋辉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奈安扯着衣领,就把身上长衫脱下来,宋辉吓得惊起,他连忙先把窗帘拉上,才心有余悸转过身:“你到底要干嘛?”
奈安穿着里衣,很单薄,更显骨架小,只是骨头匀称,十足十的小美人。
奈安指着他扔到椅子上的衣裳,说:“这是咱们定亲那晚上,你雌父熬了快半年,给我缝出来的。”
宋辉:“啊?”还有这事,他怎么不记得?
奈安更冷,“他把衣服在前一天晚上交到我手里,说这是你们宋家的传统,雌君要给未来新媳妇用宋家惯会的针法缝新衣,这样,等以后下葬了,宋家的雄虫,才好会按照针脚,找到自己的雌君。”
奈安眼睛发红,说:“宋辉,我他妈嫁了你,未来就要进你家的坟,别成天胡想些有的没的。”
宋辉感觉指尖有点发热,一种酥酥麻麻的情绪从脚底漫延到心脏。
“咱们在一起快十七年了,我到底哪儿给你我要抛夫弃子,跟别人跑的印象?我平日里是口无遮拦,但哪回你都没当真,要不然我也不会在你面前说这些。”
宋辉张了张嘴,“我……我以为……”
“去你的以为。”
奈安深吸了一口气,他上前一步,揪住宋辉领子,狠狠地说:“未来哪天,你敢娶回第二个,我不管他是雌君还是雌侍,都给我滚蛋。你也是,别把你雌君,推给别人。就是想的也不行!记住了吗?”
宋辉含糊嗯了一声,突然咳嗽起来,咳嗽得厉害,给奈安吓了一跳,奈安去给他倒水,被宋辉从背后抱住,说:“……我以为等不到你说喜欢我的一天。”
他们一起生活太久了,久到别人在热恋才有的亲密,早就成为了日常,早到在他们成为夫夫之前,就早已比最亲的亲人更为紧密。
爱情是他们看书时经常会讨论的主题,但寻常日子里奈安从未说过。
宋辉喜欢把爱挂在嘴边,逗他。奈安也一回不应。
他们太熟悉了,宋辉也以为奈安只是舍不得这种熟悉,舍不得他用娇惯给奈安织成的鸟笼。
“混蛋。”奈安咬了咬牙,骂他:“自以为是。”
“要是不喜欢你,你第一次摸我手,我就用石头砸你了。”
奈安自小漂亮,却没在漂亮上吃过亏。
谁敢惹他,他捡起什么就用什么,最狠一次,还把一个雄虫脸上砸出一个窟窿。
只是没在宋辉面前表现而已。
宋辉低声笑,奈安耳根发红。
七岁那年,生涩稚嫩的愣头青莽莽撞撞地跑到家里来,奈安连饭也顾不上,就跟着跑了出去。
他摸着兜里鼓囊囊的一袋子糖块,想说我给你糖,你和我玩好不好。
然后,宋辉手心躺了一颗孤零零的糖,奈安把糖都扔到稻草堆,和他笑,说好啊,我陪你去。
谁先沦陷,还不一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