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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第〇八章【08】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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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降临,不知不觉到了掌灯时分。
襄林也在后院整整等了一个时辰。
虽说已经到了三月,但太阳落山之后,空气还是散着微微的寒意。
她坐在榕树下,搓搓微凉的手,不时翘首张望,等待着楚风归来的好消息。
直到月上中梢,瞧见一袭红裙的鑫娘朝自己走来,襄林才站起身子。
“襄林,不嫌冷么,你在这做什么?”
她看见独自坐在树下的襄林,不由眉头微拧,语气有丝嗔怪。
襄林摸摸鼻子,干笑两声,心念电转,她道:“我……透透气。”
鑫娘也没多说什么,只嘱咐她要多穿件披风,然后便牵起她的手向着前厅走去。
襄林一看是往前厅的方向,心中就猜到了是有赌客找她。
果不其然,鑫娘牵着她一边走,一边回眸笑道:“今儿个本想让你休息一天,可是有贵客来了——鹿少指名道姓还找你,正在二楼雅室等着你呢。”
鹿少?
这倒是有些出乎襄林的意料,本以为将司学士的画交付之后,她和他之间就算是两清,应该没有交集了。
她不由开口道:“鹿少又来了?”
鑫娘笑得花枝乱颤,眸中精光一片,打趣道:“这可是好事儿,襄林,你想,你若是将鹿少拿下,这后半生,可算是落入富乐窝了。”
闻言,襄林只当听了句闲谈,笑着摇了摇头。
如今她心中早已一片荒芜,哪里还容得下情情爱爱?况且,鹿少那般杀人都不眨眼的烫手芋头,也不是她一个赌场女子招惹得起的。
眼下她最关心的就是刺杀谢世容一事。
按辰时推算,楚风应该已经到达碧芙楼了。
也不知道他的刺杀,是否顺利?
来到雅室前,早有灰衣侍卫守在门前。
鑫娘含着笑,朝襄林眨了眨眼,示意她自己进去。
襄林收回思绪,抬手推开门,缓步走了进去。
雅室里是明亮的,温暖的,香炉中袅袅轻烟,燃着清淡的熏香。
鹿洵坐在窗前,眺望着不远处的淮河画舫。他原本就生得俊美清贵,如此安静下来,倒也瞧着十分儒雅,着实很难让人联想起他用软剑杀人的血腥场面。
他双眸清澈,但从外表来看,仿若纤尘不染的干净少年,不似那日杀人时的狠戾,气质也有些不大相同,就像是两个相反的极端,但又彼此消融得恰到好处。叫人说不出讨厌,倒多了几分想要探究的想法。
好像觉察到襄林的注视,鹿洵偏过头,淡淡扫了一眼她,轻道:“坐。”
襄林回了神,依言坐下,却瞧见桌面上除了赌具之外,在临近自己的地方还放着一个朱色锦盒,她有些疑惑,道:“鹿少,这是……”
鹿洵微一挑眉,用幽深清冷的眸子看着襄林,似笑非笑道:“画我收到了,这是给襄林姑娘额外的谢礼。”
襄林知道眼前的人是个腰缠万贯的主儿,便也不推辞,只笑了笑,道:“鹿少客气了,送个谢礼而已,何必亲自大驾。”
鹿洵低头,品了口茶水道:“在府中待着有些烦闷,正好来襄林姑娘这里散散心。”
襄林手指轻点着骰子,她微笑:“那我陪鹿少赌两局?”
鹿洵这回却并不想赌博,只是抬眼瞧着她,散淡道:“不赌,银票我照给,你陪着我坐会儿就好。”
襄林听着这话,先是一愣,随即点点头,心道只不过是陪着坐会儿而已,就能赚到银子,有钱人的银子果然容易挣。
如此,她便一边估摸着今晚上的入账,一边打发时间等楚风回来。
月明星稀,雅室内只有她和鹿洵两个人。
夜风徐来,摇曳着轻纱窗幔,有种说不出的和谐美感。
鹿洵说是要襄林陪着坐一会,果真只是坐着。
他单手支头,遥望着窗外的景色,看起来似乎有些疲惫。
襄林也不出声打扰,她知道像鹿洵这般在商界数一数二的人物,勾心斗角多了,即便精力再充沛,也有疲惫的时候。现在她什么也不必说,只要默默的喝茶陪坐便好。
香薰袅袅的寂静中,有种难得的安逸在幽幽流淌。
襄林悠然的趴在窗户前,期盼着可以看见楚风凯旋归来的身影。
然而,她没有如愿看到楚风,却意外的瞧见了几个身形魁梧的蒙面黑衣人。
皎皎白月下,那几个黑衣人使用着轻功,脚尖点地,快速行走在窗外的街上。
眼看黑衣人越靠越近,似是朝着揽金坊的方向而来。
襄林愣住了。
她望着那几个黑衣人,再转眼瞧一眼鹿洵,忽然想起赴约碧芙楼的某个场景,下意识的打了个寒颤。
不知为何,襄林脑中的第一个念头,竟是鹿洵又遭人行凶刺杀了。
她望着鹿洵,顿时觉得这小子还真是仇家不少。鹿洵却
来不及多想,襄林从椅子上一跃而起,毫不顾忌的伸手拽住了鹿洵手腕,用力拉扯着将他站起身。
她虽然对谢世容决然无情,可对待与他无关的人时,襄林内心的善意和温暖,还是会悄然泄露出来。
“襄林姑娘?”鹿洵挑眉,似是十分不解她这突如其来的行为。
面对如此亲密的触碰,鹿洵脸上掠过些许的厌恶,但却并没有挣开襄林的手,他想看看她到底想做什么。
“怎么又是来杀你的?快跟我来。”她一边催促着,一边拉着他来到屏风后的墙壁前,她顾不得回头看一眼鹿洵此刻的表情,只快速解释道:“这墙壁后面有暗阁,是我们揽金赌坊的人应急之时才用的,你躲进去,他们是绝对不会发现的。”
说着,襄林拉了一下挂在墙上的百花图画。
顺着她的动作,鹿洵发现墙壁竟然奇妙的转开了一条通道。
“我们进去。”襄林拉拽着,将鹿洵带了进去,然后墙壁闭合,隔绝了与外面的世界。
暗阁里很昏暗,仅有墙面零星的几个小空洞,透着隐约的光线和外面的空气。
昏暗的寂静中,鹿洵被她攥着手,心中产生了异样的感觉。想他从小到大,身边的人都因权势而惧怕他,每个人都想尽办法讨好他,却从来没有一个人真正为他担忧过。
他璀璨一笑,轻道:“你以为他们是来抓我的?”
“难道不是?”襄林一愣。
鹿洵点点头:“洛城的权贵那么多,为了各自的利益,彼此结仇很正常,花钱雇佣刺客也很正常。你看,我们已经进来了有一会儿,按那几个黑衣人的脚程,却还没有出现在雅室里,况且——以他们那三脚猫的身手,你说他们杀不杀的了我?”
外面果然没有一点动静,并没有黑衣人如她所想,进入雅室。
襄林窘迫的望着鹿洵,一时之间竟然不晓得要说些什么才好。
半晌,她淡然下来,放开了自己紧攥鹿洵的右手,这才扯着嘴角不自然的笑了笑:“那……我也是为鹿少好,免得腥风血雨,弄脏了鹿少的手,也弄脏了我的雅室。”
鹿洵看着昏暗光线下笑得僵硬的她,眼中有莫名的温柔。
这时候,襄林隐隐感觉左手食指有一丝火辣辣的痛意,她低头一看,才发现手指上有道明显的伤口,此刻还在往外渗血。
伤口有些深,像是被什么尖锐的东西划伤的。
襄林恍然想起,暗阁门侧那道用来控制机关的细银勾。
鹿洵略一挑眉,从衣袖拿出一条丝绢,作势就要给襄林包扎。
襄林受宠若惊,忙倒退了一步:“鹿少,还是我自己来。”
“伤着一只手,你自己怎么包扎?或者说,你怕我弄疼你?”
襄林急忙辩解:“不不不,我只是劳你大驾,有些不好意思。”
鹿洵轻笑一声,他靠过来,道了句“别动”,便低头给她将划伤的手指一层层包扎起来,动作轻柔,很是小心翼翼。
暗阁里安静的只有彼此的呼吸声。
在这尴尬的沉默中,襄林只觉得周围空气的温度都升高了。
包扎完毕之后,他抬眸看她一眼,唇畔勾起一抹玩味的笑意:“脸红什么?”
“没,没什么……既然他们只是路过的刺客,我们,我们就出去吧。”襄林只好岔开话题,扭转一下木格上的花瓶,暗阁的门重新打开。
她低着头,却感到头顶有一道灼热的视线看着她,让她不敢抬头,匆匆迈出了暗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