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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第35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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借命师,那是一个只流传在少数人耳中的传说。而这其中的大多数人,又都对此讳莫如深。
相传,借命师无所不能。天下之大,世间万物,没有借命师不可借之事,也无有不可借之人,哪怕是逆生死,转阴阳。然而,一旦与借命师订立契约,一切便尘埃落定,再无后悔的余地。
相传,曾与借命师订下契约之人,无一例外,全都后悔了,却再没有这个机会。
相传,借命师是一个外表十七八岁模样的清俊少年,却有着一双血色的宛如鬼魅的眼眸,行踪不定,却又无所不在。
相传,借命师虽然力量强大,不老不死,却永世孤独。身周之人,却全都年少早夭,横死眼前。
相传……
“手冢,比赛那天,到底是怎么回事?”迹部踟蹰良久,终究还是将盘桓在心中好些天的疑惑问了出来。
那一日,他亲眼看着手冢,呼吸全无,心脏停跳,浑身冰凉。纵然手冢早已经活生生的站在自己眼前,可如果不能知道原因,那他此生,都将无法释怀。
手冢听说过当时的情景。所以,唯有眼前的人,他决不能隐瞒。
“我也不太清楚。”
以为他是敷衍自己,迹部眉目一皱就欲说话,却听见手冢继续说,声音仍是平常的清冷,却有一丝少见的迷茫。
“听说,小希本欲和我订立生契。只是,却在他不知情之时,契约变为了死契。”手冢斟酌着开口,既是解释给眼前的人,也是替自己理清思路,“那日比赛之时,我肩膀疼痛。小希想要以身相代,转移我身上的疼痛。只是,生契既已变为死契,他越想替我分担,疼痛就双倍的转移到我的心脏上。”
迹部脸色一变,开口问的却是:“小希,是刚刚那个孩子吗?”
手冢点了头。
“你刚刚说,他想和你订立生契,最终却成了死契。”说到这儿,迹部的声音有些抖,“可是,只、只有借命师才……”
手冢的眼里带上了沉痛: “小希说,他正是借命师。”
“可是,他看上去才六七岁,还是个孩子。而传说中的借命师明明……”
“不错,借命师看起来确实是十七八岁的模样。”迎着迹部不敢置信的目光,手冢缓缓开口,“我见过他,那是小希妈妈的哥哥。”
消化了这个难以置信的消息好一会儿,迹部才终于想起了另一件事,脸色十分难看的开口: “听说,那个小希,是你的儿子。”
他期望着手冢会反驳,可手冢却是,极其认真郑重的点了点头。
“我原本是想告诉你,永远不要和借命师扯上关系。”迹部缓缓站起身往外走,脚步沉重,声音艰涩,“可如今,手冢,”他顿了一顿,才道,“好好活着。”
我当然会活着。手冢眼中有些黯然,在小希的世界里,亲人全都离去,而唯有他仍旧活着。然而,他只是和迹部一前一后走了下去。
小希在客厅中一边看电视一边吃水果。见了他们下来,小希立刻迎了上去,将左手上拿着的一片西瓜递到手冢手上: “爸爸。”
见手冢接了,小希正准备吃右手拿着的苹果,却在偷偷看了一眼手冢后,将苹果递给了一旁的迹部,笑道: “景吾叔叔,给。”
他虽是借命师,可毕竟只是一个孩子,还是手冢的孩子。迹部心里有些复杂,却是神情自然的笑着接过了。
小希可不管迹部是怎么想的,已经腻在了手冢身边,拉着他的手臂撒娇道: “爸爸,奶奶说还要一会才能吃饭,你和我一起看电视吧。”说着,他也看了迹部一眼,眨了眨眼睛,有些委屈的道,“景吾叔叔,你都好久没陪我了,和我一起看吧。”
小希自然不是只让迹部陪他看电视的。没一会,小希就从腻在手冢身上时不时的和迹部说些什么到凑在了迹部身前,攀着他的肩膀凑在他耳边小声道: “景吾叔叔,你帮小希一个忙好不好?”
迹部一怔,却见小希已经转头看向手冢,眉眼间的笑容都带着讨好,说话的声音都小心翼翼: “爸爸,这个事可能和我妈妈有点关系,但和借命师无关的。”说到这儿,小希急急补了一句,“我答应过爸爸的,绝不再用借命师的力量。”
见手冢点了头,小希才敢继续凑在迹部耳边,说话的声音却很小: “景吾叔叔,我想阿南,我想见他。”
迹部并不认识唤做阿南的人。他想,手冢应该知道。可是,小希虽是在手冢面前和自己说的这个话,却又特意那么小声,显然是不想让手冢知道。
“他叫南烈,神奈川镰仓人,今年十八岁,生日是七月十三。现在应该是在镰仓上高中。”小希一边小声开口,一边回忆着阿南年轻时的资料,“他有个妹妹,比他小一两岁,好像是叫做西川雅,是精市叔叔他们的学姐,在立海大上学。”
“景吾叔叔,帮我找到他。我想见他。”说到最后,小希的声音已经带上了恳求。
迹部正想答应,却是先看了手冢一眼,见他虽看着这边,却并没有好奇之类的神情,方才点了头。
“谢谢景吾叔叔。”小希立刻神采飞扬,眉眼生动至极,转头就十分自然的亲了他一下。
虽然小希亲的很轻,碰的也只是脸颊,但对于本就不习惯与小孩亲密接触的迹部来说,无疑是极为震惊的。他原本是想立刻推开的,可刚抬手,就见着小希生动漂亮的笑容,忙改推为抚,恰好碰到了小希的脸颊,竟然还鬼使神差的捏了两下。
小希显是习惯了,没有半分不自然,干脆顺着他的姿势在他怀中坐下,看起电视来。
捏起来还挺舒服的。不知为何,迹部的第一感觉竟然是这个。等这感觉过去了,他才有时间去注意手冢的想法。好歹,这是手冢的孩子。一时没忍住捏了捏,似乎不太好。
好在手冢并未在意这个,可不知为何,迹部觉得,手冢眼中,有些失落,还有些羡慕。可再看过去,却又是如平日一般的古井无波了。
吃完晚饭后,迹部准备离开的时候,小希还凑在迹部耳边说说笑笑,一时是要把先前学会的钢琴曲弹给他听,一时又是要他陪着去游乐场玩。直到手冢站起身准备出门,才俏皮的朝迹部眨了眨眼,甜甜的告别。
迹部原本心里还有些介意,这时却已是满心欢喜,只一叠声的应了。
手冢送他离开。
直至走出手冢家的院子,看到脚下被月光拉长的影子时,迹部心中的欢喜才稍稍消散,想起了先前未曾来得及问出口的问题: “手冢,你手上的伤,什么时候才能痊愈?”
话题一说到这里就有些沉重,手冢不知道该怎么回答,索性就不回答。
“我原本以为那只是小伤。”迹部豁然停下脚步,目光灼灼的看着手冢,“可这几日,我从没见你抬过左手。手冢,你和我说实话,你手上的伤,到底怎么样?”
手冢想了一想,才回道: “医生说可以痊愈,只是需要一点时间。”
听到这么敷衍的答案,迹部哼了一声就急急的往前走。直到走到车旁,司机为他拉开车门请他上车之时,他停了一停才转身,看向始终在他身后几步远的手冢,声音中还有一点气性: “那场没打完的比赛,是我心中永远的遗憾。”他垂下眸,向来高傲的眉眼便带了点脆弱,就连勉力维持着的带着些趾高气扬的语气,在夜色的衬托下,也好似有丝难言的祈求,“手冢,我相信,你也不想,有一天,这种遗憾变成后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