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禁锢的新娘》千斛明珠

35、相逢

　　晚间的风柔和而清爽，院里的樱花重叠落英，香气徐徐而来。淳于清河坐在冰凉的石板凳，目光落在脚下的草地，寂静无语。
　　她不喜欢宴会，从来都不喜欢。戴着面具，衣着华贵，迎来送往的笑脸，却不知道藏着什么样的心思。在这样的场合中虚以委蛇，她厌恶这样，却因为身份逼不得已。旁人只觉得她应对从容，却看不穿她藏在笑容下的倦怠。
　　“你去哪里了啊？害我一直找不到好担心。”淳于清河隐约听见女孩子甜蜜的声音，轻柔娇嗔，带着羞涩。很容易地，她将声音和宴会上看见的那个女孩子联系在一起。因为石凳子位置偏低，面前挡着樱花树，实在看不见彼此。虽然无意识偷听，但是淳于清河也没有想要窥探别人的隐私。她起身正要离开的时候却正好听见另一个声音。
　　声音轻慢冰凉，隐约带着漫不经心的敷衍。说话的语调尾音却上扬，有一种勾人的魅惑。“还能担心我和别人的女人约会？我都不知道你这样不自信了。”
　　“当然不是。”女孩子显然羞涩，语气甜蜜。“我只是觉得你这样优秀......就和明冽先生一样呢。可是我不像明冽先生身边的姐姐那么出色，很怕你被抢走啊。”
　　“放心吧。”声音薄凉却带着笑意，“你是我的未婚妻，无论如何，成为我妻子的人都只有你。”
　　相当甜蜜的对话，但是......这声音，分明是.......
　　淳于清河的脸色发白。
　　“谁？”伴随着警戒的声音，长腿已经逼近。
　　瞳孔在看清楚来人的那一刻缩紧。紫色的光瞬间黯淡。宛如惊雷晴天劈了一头，脑海中竟是一片空白。淳于清河无意识后退了一步。
　　“姐姐。”女孩子开心地走近，拉住了她的手。“你怎么在这里？我和雪正说到你呢。姐姐你是不是冷啊，怎么手一直发抖？”
　　“没事。里面闷，我出来走走。”淳于清河说道。声音竟是艰涩得很。
　　“雪，姐姐是不是很美？”女孩子转头问心上人。
　　“当然。”他含笑，目光掠过淳于清河的紫眸，却注视着女孩子的笑靥。“只是在我心里最好的还是你。”
　　女孩子娇羞，却也欢喜。没有人不希望自己在心上人的眼里是最出色的。
　　“小姐，老爷说有事情要你去一趟。”管家站在走廊道。
　　“父亲找我？”女孩子颦眉，“好吧，我先去看看什么事。雪，你在这里陪姐姐说说话吧。我很快就回来。”
　　淳于清河闭上眼睛，再睁开已经是一片平静。她转身就要往回走，却在经过他身边时停顿了脚步。她听见他道：“这样就要走了？我已经故人再见，至少还能打声招呼。”
　　还有这个必要？淳于清河突然很想笑，那些堵在喉咙的话却一句也没有出口，因为已经不是当初那个人了。她一直以为无论如何，他都会在。可是却没有想过总有一天他会收走所有的温柔重新给予另外一个如花的女子。
　　“出来很久了，雅彦会担心。”
　　“呵，是啊。”蓝眸里的流光碎裂成冰，花扉雪讥讽，“我一直都知道你最擅长的就是把握男人的心。不过你已经确定是他了？也许有人能给你更高的价。”
　　“他许给我婚姻。”淳于清河看向他，迎接他的寒意。“我，已经和雅彦成婚。”
　　眸中的冷意瞬间扩散。她甚至能感觉到他身体的紧绷的怒气。
　　“她是个好女孩，别辜负了她。”大约就是这样的结局，有缘无份。“如果你能幸福，我会......很替你开心。”手腕就在这一刻被紧紧握住，他将她按在了樱花树，目光灼灼，像是烈火焚烧。手掌的灼热透过薄薄的布料熨贴在肌肤。毫无预兆地，他低头吻住了她。滚烫的唇研磨着她的，熟悉的热情却带着毁天焚地的恨意。这不是情人的亲昵，他在惩罚她。血腥味在唇齿之间弥漫，淳于清河本能就要推开，却被他狠狠地压制在身下，双手也被禁锢，只能任由他轻薄。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放开了她。气息流转，却盯着她红艳的唇笑了一声。“我以为隔了这么久，你会变得懂情趣一些。没想到，还是这样，淡寡木讷。真是不知道你在床上怎么伺候你丈夫！”话说的轻佻而伤人，淳于清河却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那就不是你应该知道的事情了。”说话的却不是她，而是......
　　“雅彦。”
　　花扉雪放开了她，淳于清河本能走向雅彦。“雅彦我们走吧，我累了。”她怎么不知道他生气，尤其是他看见自己嘴唇上的伤痕，眼里的杀气叫人惊心。
　　雅彦将她带进自己的怀里，拇指却落在她手上的唇上，一点一点擦拭干净。“她的好和不好，自然只有作为丈夫的我才知道。我并不想告诉其他人很多满意自己的妻子。而花总裁是个聪明人，应该懂得属于别人的东西，不要碰。”
　　花扉雪望着躲在雅彦怀里默不作声的淳于清河，无意识地缩紧了瞳孔。却是一笑置之，转身便走。
　　“他走了。”雅彦的声音冰寒。
　　“我知道。雅彦，谢谢。”淳于清河低头从他怀里退出来。虽然被撞见很尴尬，但是至少她不需要面对令自己窒息的提问。
　　“我以为你会恨我出现不合时宜。”雅彦自嘲一笑。天知道他有个瞬间是多想狠狠揍那个男人，但是硬生生忍下来，“你不是一直喜欢他？”
　　“雅彦，我嫁给了你。”淳于清河道，“我是你的妻子。”她伸手握住了他。
　　雅彦看她，她的眼神却是镇静无比，甚至从紫色的眸子里看见了水色的光。“未来还很长，而我们将共度一生。我永远，都是你的妻子。所以，可以忘记以前，从头开始？”
　　她应该清醒了。
　　花扉雪的身侧有了另外一个好姑娘，而他显然也已经有了新的生活。她必须从那段往事里走出来，而雅彦才是那个要与她共度一生的人。她不该排斥的。
　　在感情上，她似乎总是迟钝。
　　可是这一次，她应该努力试一试的。

　　雅彦静静地看着她，她的目光澄澈而温柔，在樱花如醉的夜里瞬间迷惑了他的心。他突然想起来初初遇见的时候，他在宴会的一角无心一瞥看见她，流泉的气质，出众的容貌，像是蹁跹的白蝶，微笑的样子那样美，即使他自认涉猎花丛，见过的美人不计其数，还是跌进了那双眼睛里，再也出不来。
　　“那走吧。”雅彦握住了淳于清河的手，淡淡道。
　　蓝眸阴沉如冰，樱花枝条生生被折下，去而复返的花扉雪望着两人同行的背影，却是凉凉一笑。樱花花瓣落了一地，在月色下可怜。“淳于清河，你想得真好。”得知她出现在A城，会来参加宴会的时候，他再三告诫自己不可妄动，不可浮躁。可是还是出现在这里。处心积虑安排的再见，却不想面对是这样绝情的面孔。她竟然用那样平淡而理所当然的语气告诉自己，已经和别的男人结婚！
　　那他到底算什么？
　　她在的时候，他爱她如命。可是再多深情换来的不过是她一次次的逃离，毫不留情地抽身离去。他不是不恨的。如果可以，他宁愿自己从来没有在那个雨夜被淳于清河救起，宁愿一生都活在孤独和寂寞，也不愿意被伤害得如此体无完肤。他想着这世界上美貌的女子何其之多，总有一个能替代她。
　　后来，他便发现所有的女人在自己的眼里都不过一个样子。直到他遇见了苏望若。活泼而灵动，懂得臣服懂得讨好却不招他厌烦。家世显赫却不盛气凌人。他想，这样的女子才是自己的另一半吧。
　　他和苏望若定了婚。Vrius和苏氏的合作也布上轨道。他觉得自己已经渐渐忘却了淳于清河，可是那一日和苏望若约会送她回家之后，项旋无意的一句赞美却让他的心重新跌回深渊。“Boss。望若小姐笑起来的样子真的很美。”项旋道，“仔细看起来她竟有几分清河小姐的样子。”
　　他的脸色当场就变了。
　　项旋自知说错，便沉默着开车。
　　他却突然大笑。
　　“Boss？”项旋也被这样的反常吓到，慌忙踩下了刹车。“你没事吧？”
　　“没有。”花扉雪还是笑着，笑声却是悲凉。“我只是觉得可笑。”苏望若原先是俏皮的短发，可是他却不喜欢，于是她特地蓄起了长发；她喜欢穿时尚而俏皮的短裙，颜色青春而亮丽，可是和他在一起的时候却都是穿着简单淡淡的长裙；看电影的时候她其实喜欢看的是惊险刺激的片子，可是他沉默许久却指了一部爱情片子。
　　这些他以为只是小细节。
　　可是，留长发着素裙，素面朝天依然美貌不可方物的人，是淳于清河。
　　那一步爱情片子，也是他和淳于清河第一次约会时候看的电影。
　　他以为自己已经渐渐忘记淳于清河，却不曾想一直活在她的影子。他爱她，再也没有任何人可以替代。
　　除了她，他已经丧失了爱别人的能力。
　　如此，他怎么甘心她好好地和别人在一起？
　　“雪。”女孩甜蜜的声音在耳畔响起，随着声音而来的是一双白皙的藕臂缠绕。“姐姐走了啊？”
　　“嗯。”
　　“雪。”女孩子羞涩地咬住了下唇，一双眼睛盛满晶莹的水光。“父亲刚刚问我了.......”
　　“问你什么？”花扉雪含笑，唯有眼底的寒意渗透。
　　“父亲问我，你对我好不好。”女孩子飞快地看了他一眼，将自己整个人都嵌合在他的胸怀。“我说你对我很好。很好很好。”羞涩的声音却是坚定。
　　“是吗？”眸光黯淡，花扉雪却没有抱住她。只是将目光移向了一旁的樱花树。
　　樱花何辜？却要见证一场一场爱恨纠葛。

　　却说回淳于清河这里。
　　“雅彦。处理完在A城的事，我们就回新西莱？”
　　雅彦擦着湿透的头发。听见淳于清河这样问，手里的动作顿了顿，道：“还有几天吧。你，想回去了？”
　　淳于清河想说什么却最终摇头。“没有。”她看了看雅彦，犹豫了瞬间还是向前接过他手里的毛巾。“让我来吧。”雅彦不过抬头看她一眼，默许了。
　　大约这是他们婚后最靠近的时刻了。
　　他回望她的脸，侧脸秀美而精致，宛如白玉一般。双唇殷红潋滟，却还留着......瞳孔有一瞬间的收缩，但是他还是什么也没有做。
　　“好了。”淳于清河却不知道这些。她站起来，道：“那我先回去了。你早点休息吧。”
　　“嗯。”即使他想让她留下，也不是现在。
　　“雅彦。”一手已经握住了门把，淳于清河却停顿了脚步。“明天我能不能去看看老师和苹果？我很想念她们。”
　　雅彦的脸色却渐渐冷了下来。
　　“原来.......呵，我还以为你今晚说的是真话.......”原来不过是为了出行方便做的铺垫。
　　淳于清河心知雅彦误会，却也不知道怎么解释自己那一番话是出自真心，与现在的要求没有半点干系。如此的沉默看在雅彦的眼中却如同默认。他的手指已经握成了拳头，却还笑得优雅。“可以。”
　　淳于清河抬眸望着他。
　　“你是王妃，这么点小要求我能不满足吗？”雅彦转身，“现在目的达成，就别在我面前伪装。走吧。”
　　淳于清河的眼神黯淡了。却只是沉默着走出去。
　　雅彦坐在床边，发了半天的呆，却凉凉一笑，将手里的毛巾丢掷进垃圾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