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二十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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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万万没想到的是，我居然会在这里遇见小土牛，还是在我一身狼狈却也能看出是个女人的时候。
他手里提着两个木桶，里头装满了清澈的水。我瞪大了眼睛看着他，心里直犯嘀咕。这好歹也是个大官的儿子，哪怕再是个庶出不得宠爱的，怎么也不该是沦落乡下的待遇吧。
与我相反的是，他最先认出来了我相公。他将手中沉甸甸的木桶放在地上，有些迟疑的喊，“穆师兄……”
我生怕他认出我来，便扬着半边袖子挡着脸，但是又确实很好奇，便露出两只眼睛来。相比起他的招呼，我相公反倒显得有些迷茫。他盯着他看了好半天，才微微将头偏向我，问。
“他叫什么来着？”
我：“……”
你妹，先不说人家曾做了你的替死鬼，你应该烧高香感谢人家。就冲他对你那崇拜的模样，你好歹也该记住人家的名字啊。
我紧张加心虚的戳了戳他的后腰，然后咳了咳，细着嗓子提醒他道，“萧图浏，今春刚入的学。”
虽然我刻意压低了嗓子，但是小土牛还是注意到了我。他疑惑的看了我两眼后，又将目光停留在了穆佑佑身上。
“师兄这是……怎的这般狼狈？”
穆佑佑这会儿倒端得坦然，好像他那一衣摆的泥土是最时兴的花样子一样的自信。他将手负在背上，颔首露出一抹和善的微笑。
“萧兄多虑了，穆某随……”
说到这里他忽的停顿了一下，偏头看了我一眼，眼珠子不怀好意的转了转后才继续道，“随远房表妹渡船游湖，谁知半途出了故障，竟不知不觉走到了这里。”
远房表妹？那不是苏浅音吗？这是在侮辱老子的格调，我在背后又狠戳了他的后腰一把，痛得他反手将我的手握住，仍我死命挣扎也摆脱不掉。
我心中不平，奈何动武不是对手，便只得在心里暗自诅咒。你才是苏浅音，你八辈子都是苏浅音。
也亏得那时候天色已经有些晚了，不然小土牛一定会觉得穆佑佑和他的远房表妹有一腿。若是被他看到了我的样子，估计以后在图画院里我就别想再看到他的好脸色了。
我原本是想拉着穆佑佑赶紧走的，谁知小土牛却热情的说，“天色已晚不宜赶路，恰逢图浏的外祖父就是这村子里的村民，师兄以及表小姐若是不嫌弃，就先在这里将就一晚吧。明日随图浏一块回去，有熟人带路也不必走些冤枉路。”
一听这话，我当即就要拒绝。开什么玩笑，老子可是女扮男装在他跟前混迹了好几个日出日落的，现在因为夜色的缘故他没能发现，可明天天一亮他还认不出来那才是有鬼了。
可是很明显，我家那个万金的大少爷已经不想走了。我这厢还没张开嘴，他就已经欢快的答应了下来。
“如此甚好，穆某原本就是打算在村子里寻一户住上一晚的。有了萧兄这个熟人在，也就不愁不好意思找人要热水洗澡了。”
我：“……”
方才不是连人家的名字都还不记得的么，现在你献殷勤套近乎个屁啊。
虽然我有心反抗，但是很明显反抗是无效的。被逼无奈之下我只得采取了下下之策，一路竟挑了暗处走，进了小土牛外祖父家之后也一直都躲在光火的暗处。虽然我是刻意在躲避他，但是显然他并没有发现。因为，他外祖父家中竟也只点了一盏不甚明亮的松油灯。
尽管比起这村子里别的人家，他家还算是中上水平，但是相较起京城里那些大官贵族以及萧家而言，真的是够寒酸得可以。
因为灯火太暗，我看不太清小土牛脸上的表情，但是从他有些别扭的动作也仍旧是能看出他的窘迫的。不知怎的，我心里一酸，便将一直愣在一边的穆佑佑用力往门内一推，道。
“表哥，还愣着干什么，你不是要洗热水澡的吗？”
我们进屋去之后，小土牛就去隔壁帮他外祖母烧水做饭去了。外祖父则一脸慈祥的陪我们坐在堂屋里，说一些闲散话。我不知道是哪根筋没达对，鬼使神差的溜到大门口，然后依着门框去看那露天厨房里的祖孙二人。
圣人都说君子远庖厨，男人不应该去摸厨房那一套。可是在我这个自小就将财迷油盐看得很重的人眼里，能放下那些世俗浅论并如此孝顺的人却反而更加有魅力。
祖孙二人，一个烧着柴火一个在灶头上忙碌着。小土牛时不时与外祖母说笑上两句，仰头真诚微笑的样子真的特别特别暖心。
我不由又想起了那个因为糕点冷了就倒掉、因为厌恶生鱼就用上好的衣服去盖住的那个人，明明都是一样的青年才俊，却是如此的不同。近而我又想起了我自己，明明都是一样的活生生的人，却有着完全不同的经历。
“在看什么？”
我正盯着小土牛微笑的样子出神，冷不丁被身后一个不怎么愉快的声音惊得醒过来。我回头就看见穆佑佑站在我背后，并顺着我先前的视线将目光停留在厨房的那对祖孙身上。
我没来由得心里一虚，忙自他身边走开，逃开那股来自他身上的高压。
“老爷子呢？怎么没在了？”
他自黑暗中审视着我，像是没听见我的问话一般。昏暗的堂屋内气氛突然变得有些怪异，我皱了皱眉想要打破宁静，可不等我说话，他就又说，“去给我找换洗的衣裳去了。”
“哦。”
我心不在焉的坐回松油灯下，右手无意中碰到胸口，竟咚咚咚咚的跳得厉害。穆佑佑在门边看了我一会儿，然后什么都没说的转身出去了。
原本像这样的家庭是没有这一餐晚饭的，但是因为小土牛说我们是相府上的贵客，这次享受到了特殊待遇。穆佑佑回来的时候已经要开始吃晚饭了，他看起来有点闷闷的，尽管还在照顾我，但却没再与我说一句话话。我见他这幅样子，心里也有点闷闷的，胸口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般。
因为情绪不好，便没什么胃口。但是又抵不过萧婆婆的热情，便就着手中的碗吃了许多。
乡下的晚上吃完饭自然就要睡觉，他们以前为了节省灯油几乎都是插黑就上了床。萧婆婆家是两房一厅的格局，原本是夫妻二人一间，剩余的一间是小土牛的娘亲出嫁前的闺房，后来因为小土牛总是会回来看他们，便腾出来给他住了。
今晚因为多了我们两个不速之客，便只得在小土牛住的那屋里打了个地铺，我则和萧婆婆一起住在她的屋子里。
大概是家里鲜少来客人，婆婆显得有些兴奋。躺在床上一直给我讲小土牛的事，讲这个家里的事。
小土牛的娘是幺妹，上面原还有个得力的兄长。可是后来兄长出意外没了，无奈之下他娘就只能去城里贵人家中做丫头。谁知被那个家的主人酒后临幸，便怀了孕。可是那样的身份，虽是被纳做了妾，却是连妾身边得宠的丫鬟都不如。生了小土牛之后没多久，便郁郁而终，留下那时年仅十岁的小土牛，以及这对孤寡老人。
萧婆婆断断续续的和我讲着这些旧事，我一边听着一边觉得自己真的是猪狗不如啊，我竟然对这么可怜的小土牛做了那么不可饶恕的事。然后又想起那个被小土牛挡了灾的穆佑佑。
相比之下，他真的幸福太多了。又想起晚饭间与他斗了斗小脾气，情绪就更加低落了。我迷迷糊糊着，都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睡着的。
梦里又忆起些幼时的事，一会儿是娘亲离开时的背影，一会儿是小土牛含泪笑看着我，一会儿又是穆佑佑冰冷着脸将休书扔在我脚边。我伸手想将这三个人都抓住，但是却发现我一只手都没有。
我被胸口的一阵绞痛闹腾醒，抬手就摸了一脸冰冷的泪在掌心。我手指触到额头时发现那里冰冷得有些骇人，可是分明有一股滚烫的热气在从我口鼻中喷出来。随着腹部一阵绞痛传来，我这次意识到，我好像是病了。
作者有话说
第24章 二十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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