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夏致立秋GL》一月青芜

17、借点钱吧

　　夏未岚人还没走远，听见喊声立刻调头回来。

　　习秋彤神色慌张，吓得一把抓住她胳膊藏女医生身后。

　　夏未岚走进护士站，去接桌上的电话。

　　开始是一串沉默，然后是女人的哭音：“习秋彤，你不得好死，你这个贱人！你一定会有报应！”

　　诅咒完电话就挂了。

　　“怎么了？”习秋彤惴惴不安。

　　夏未岚关了手机，微微侧头对她道：“别担心，骚扰电话而已。”

　　“真的是骚扰电话？”习秋彤看着她的神色。

　　夏未岚点点头，漂亮的眸子显得沉静安稳：“可能是那些和你们吵架的医患家属的恶作剧。你平时还是注意一点，少和人闹矛盾，多和人好好相处。”

　　习秋彤哦了一声。

　　夏未岚对她一笑。

　　习秋彤意识到什么一样，把夏未岚的胳膊松开。

　　“我明天帮你换个号，免得那些无聊的人打扰你。”夏未岚把手机卡推出来。

　　“这个号码用很久了。”习秋彤有些舍不得。

　　“还是换一个吧，安全一些。” 夏未岚把黑屏的手机递给她。

　　接了手机，习秋彤稍稍从惊吓里恢复，最近发生事太多，她整个人脸色蜡黄。

　　“需要休息一会儿吗？”夏未岚开口。

　　习秋彤摇摇头，又看了一眼夏未岚道：“家里人要担心你，你还是回去吧，我这儿也没什么事。”

　　夏未岚淡淡道：“我最近一个人，之静的妈妈去欧洲旅游，带她做翻译去那边散心了。”

　　“你们俩吵架了？”习秋彤很敏感。

　　夏未岚有一些不想提，简略答道：“我工作太忙，没有时间照顾她，最近她闹了一点情绪。”

　　“唉，女人哄哄不就得了。”习秋彤回到自己座位上，刚才她还讨厌眼前的女人要死，恨不得她去见鬼。等真一个电话见鬼后，她反倒能心平气在这里聊她前女友的现女友。靠，这才是真见鬼。

　　夏未岚低头道：“可能适应了这个阶段，她精神状况能稳定一些。”

　　习秋彤看着她，夏未岚越来越瘦，穿再多名牌看着也颓了。到底三十岁不是十七八的嫩了。家里闹个神经病，估计普通人很难吃得消。

　　老了，都老了。

　　习秋彤心理平衡了。

　　受苦的不是她一个，老的不是她一个就行。
　　不知道这算不算叫心理阴暗？

　　“你虽然孤家寡人，但是跟我待在这里也没啥意思，早点回去睡觉吧。”习秋彤规劝。

　　夏未岚看着她道：“我睡休息室好了。”

　　习秋彤惊讶的指了指护士站里头的休息间道：“这儿啊？”

　　夏未岚点头：“我睡在这儿。免得那些打骚扰的人，万一打不通你电话不甘心，跑到你这里来闹事。她有你手机号，自然应该已经知道你在这儿。”

　　这样一说，习秋彤比怕鬼还心慌。毕竟鬼是个可有可无的事儿，恶人可是实实在在的。前几月楼下门诊的护士就比较凄惨，晚上遭人打砸，把脑袋都敲破了，哭着到8楼来缝针。现在做医生做护士，得跟美国人民一样，配把枪才行。钢叉真是太落伍了，大家扛不动怎么办？

　　一想再想，出于人身安全考虑。习秋彤同意夏未岚留下来，虽然夏未岚也身无二两肉，不过好歹自己跑去喊保安时，可以把她丢下断后。

　　习秋彤放夏未岚进休息室睡觉。

　　非常时期有个伴儿，不管是谁先留着，把夏未岚赶走也就是那回事儿。只要她不辞职，夏未岚不辞职，总会在楼道里碰见，在科室里碰见，在大会上碰见，在手术室里碰见，在女厕所碰见。

　　她要奉养双亲，辞职的几率估计不大，以夏未岚在全国著名大医院风生水起的外科事业，如果她辞职也是脑子进水。

　　抬头不见低头见。
　　忍来忍去，夏未岚回来都一年了，还有啥过不去。
　　习秋彤帮夏未岚关了灯，带上门，夏未岚睡觉，她值班。

　　值到后半夜。
　　习秋彤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习秋彤，别趴在这儿睡，容易生病。进去睡。” 夏未岚睡醒起来看见这一幕。

　　“嗯……”

　　习秋彤做了噩梦。
　　幸好给人叫醒了。
　　一头冷汗，她梦见有一群医闹狼一样的在追她，要把她碎尸万段，她一直跑，就是怎么也跑不出去这栋楼的8楼。

　　醒来习秋彤吓坏了，脸色发白。

　　叮叮~~
　　手机响，声音特别大。
　　“啊！”习秋彤惊的站起来。

　　她不都关机了吗，还响个什么劲头！半夜三点要不要这么诡异！
　　夏未岚再忍不住，把她往自己怀里拉了一把，心疼的抱紧她道：“别怕，你手机已经关了，这是隔壁病房病人的手机声。”

　　习秋彤慌慌张张靠在夏未岚怀里。

　　上一次是被老太严重伤自尊的身心疲惫，忍不住求她抱一会儿。
　　这一回已经累的连话都不想说。
　　这种高压的生活一直过下去，跳楼大概是全国三甲医院护士长最后的解脱。
　　“好了，你去休息室再睡一会儿，我陪你。”夏未岚和她很久很久以前一样冷静又温柔。

　　习秋彤没有任何反驳理由。
　　夏未岚把她拉进休息室，让她躺在床上休息，自己则搬了个凳子坐在一边，跟看病人守夜一样。

　　休息室灯关了，之余窗外的光。

　　习秋彤枕着枕头一直难以合眼。

　　夏未岚坐在床边道：“睡不着吗？”

　　习秋彤翻了个身，仰头对着天花板，双手放在小腹上，平躺下来道：“我有点想我妈。”

　　“想回家？”夏未岚道。

　　习秋彤在暗咚咚的休息室看天花板上窗外的反光道：“两年没回去，也不知道家里咋样了。爸妈年纪大，种地也干不动了。去年我妈为荒了一亩地电话里跟我哭了很久。我说干不动荒了就荒了，她说她多种一亩还有一亩的收成，给弟弟换点念书钱。我听着很难受。”

　　夏未岚借着一些微弱的光看得仔细，靠近了一些伸手给她擦眼泪道：“想回去，我帮你请一阵假。”

　　“我怕我回去就不想回来，我还得在这儿挣钱呢。”习秋彤侧了头摆脱她的手，眼眸水润折射着外头的光亮，看着身旁的夏未岚一点笑道：“幸好我弟弟特别懂事，他很用功考试都考全市第一名，看到他这样我感觉日子还有个奔头。”

　　“等他念了好大学，你会更高兴的。”夏未岚收回手。

　　习秋彤吐出一口气，对夏未岚道：“冬志写信说他想念医，我把他骂了一顿。我说学医多下贱啊，脏苦累，熬到做了教授头发都白了，赚钱自己也享受不了。我跟他说，有点思想觉悟，啥都不干念政治去，长大当领导！”

　　夏未岚给她逗笑了。

　　习秋彤想了想道：“当领导是不是活得轻松点？公款吃喝公款消费。”

　　夏未岚温和道：“你如果想他小孩将来恨他，让老百姓骂他，你就让他当领导吧。”

　　习秋彤给乐了道：“哎呦，我可没想他跟你爹一样当那么大的官，他能干到县长我爹妈都笑醒了。”

　　夏未岚只笑不讲话。

　　习秋彤想了半天，终于忍不住道：“我跟你借点钱行吗？”

　　“你要多少？”夏未岚开口。

　　习秋彤叹口气，忽而笑了道：“把你吓得，我能借多少啊？我借你一个亿，我拿什么还啊？我明早交电费，差两百块现金，你把上次我给你的那两百再借给我，我懒得用信用卡套现。”

　　夏未岚哦了一声开灯从包里掏钱，拿了两张递给习秋彤。

　　习秋彤一边拿钱，一边看了夏未岚苦笑道：“你也够可以啊！我说两百就只给两百，我前头把家里说那么惨，你良知过意的去吗？就不能多借个一亿！”

　　为借两百块费多大精神。

　　夏未岚没说话，从包里掏出一沓现金，把卡也交出来，口吻平淡：“这些不够的话，我打电话让人送，不过最多一次也只有两千万。”

　　“……”

　　习秋彤悻悻地先收了到手的两百块。就是那让她寝食难安的两百块，她是一个多么不喜欢还信用卡的姑娘，琢磨着跟夏未岚借钱至少是无息的。

　　打着哈欠，习秋彤终于有了睡意。

　　悲催的。

　　习秋彤被两千万刺激了，睡不着。
　　但她是个有骨气的人，她爹常教育她不拿别人一针一线。

　　习秋彤一身傲骨，骨头缝里蚂蚁钻一样，浑身抓心脑肺的痒。闷得实在难受，红着眼睛跟夏未岚开口道：“两千万就算了，你先借我两万！顶多我以后走道里碰见跟你打招呼，上手术台不给你冷脸，开会的时候我主动坐在你旁边，就算哪天你想抱我，我也勉为其难。不说了，你数两万给我，我分十年慢慢还你。”

　　夏未岚把卡递给习秋彤道：“里面有十万，你有用就拿着，不用还。”

　　习秋彤的印象里，夏未岚一直比较讨厌，在钱的问题上太过照顾自己自尊。大学那会儿知道自己穷的叮当响，却很少白给自己钱，想方设法得弄个名目才敢把钱给自己。

　　头一回白给钱，渗得慌。

　　“就借两万，多给那么多干嘛？”习秋彤警惕：“□□啊？我有良知的。”

　　“那就算了。”夏未岚也不太喜欢强人所难。

　　习秋彤瞅着夏未岚标志的美人脸，还有嘴角那颗勾死人的小痣。习秋彤起身坐在床头，抱着胳膊说得恨恨道：“我的良知刚刚已经喂狗，你还是把十万给我，顶多我□□，我给你做小三吧。”

　　“不要胡说了，钱你随意用。太晚了，快休息，你也累一晚上了。”夏未岚叹口气，无奈的看着她的疑神疑鬼。

　　习秋彤的良知白给狗吃一回。

　　人家乐意白给你钱，不要回报，不收白不收。重新躺好，翻身面壁不理夏未岚睡觉吧。

　　天先是混沌的灰黑，然后暗中有点发紫。
　　紫色的天空逐渐透明。
　　一点点发白。

　　黎明十分，一切安静又萧索。
　　“你早上有班吗？”习秋彤发问。
　　夏未岚还直直坐在凳子上，看她起床。
　　摇摇头，夏未岚淡淡道：“我没班，今天休息。”
　　习秋彤呼出一口气，休息室床板太硬睡起浑身疼。她起身坐在床边，看着旁边枯坐一夜的夏未岚道：“你饿不饿？”
　　“还好，你饿了吗？我买吃的给你。”夏未岚很温柔。

　　习秋彤找到自己的鞋，下地，在床边端详夏未岚的脸。

　　青色的天光把她雅致的面容照的十分安静。

　　一切恍惚像一个还没有结束的梦。

　　“外头早点不干净，我想回家做饭。”习秋彤说的很慢，顿了顿道：“你可以送我回去，然后吃一点再走。”

　　“好。”

　　夏未岚点头从凳子上起来，清晨的光线落在她的肩膀。

　　习秋彤没有忍住内心滔天的翻涌，靠过去，伸手抱住她，把头靠在她肩上，让最后一点尊严不被这种自己都难以忍受的下贱戳破，小声道：“夏未岚，你多给了我几万块，所以我做饭给你吃。你多给了我几万块，所以我让你抱一会儿……你搂着我，这几天她不在，我可以陪你。”

　　夏未岚抱住她，习秋彤落了眼泪。

　　她昨晚面壁想了一晚上。
　　想到天亮。
　　想到天亮也没有结果。

　　看到那一缕轻柔的阳光的时候。
　　习秋彤突然一下豁然开朗。

　　爱情的伤痛。
　　爱情的折磨。
　　就像鸟的羽毛。
　　鸟靠羽毛在天空中翱翔。
　　而爱情是靠苦难和纠缠让一个人对另一个人无法反抗割舍。

　　习秋彤很渺小。
　　所以。
　　她认输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