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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前缘遗梦 ...

  •   身后突然传出一阵吵闹声,她急匆匆地回头。

      “傻子,这里不是你能来的地方。”石头一个接着一个砸向小男孩,而那个男孩趴在地上,头上被砸开了几个血窟窿,墨色的长发披散下来,一副死气沉沉的摸样。她见到后怒气冲冲道:“段烨,你又在欺负段宵。”她扑向那小小的孩子,抱着他,一声声呼唤,手忙脚乱地掩着他的伤口,却又为那挡不住的鲜血而颤抖。

      “一个贱种罢了。四弟何必关心他?”段烨皱眉,在她越来越铁青的面色下补充道:“父皇都不管他死活了。”
      她抓起地上的石子朝段烨扔去,口气不善道:“滚!”

      “你这个不孝儿!竟然和段烨在御花园里打了起来。你知不知道你父皇知晓后气得半死……我是怎么教导你的!”
      她浑身一震,母后严厉的话语仿若仍然在耳边。

      自己的手心一痛,见母后拿着板尺重重地打了一下,她不由急急辩解着:“母后,他们欺负段霄,说他痴傻,还拿石子砸他,还说他是贱种。身为皇兄,我怎么能坐视不理呢。而且……”她低头,目光流露着怜惜,“他小小年纪就这样,好可怜……”
      “段宵?”母后微微一怔,随后淡淡道:“其他院里的事你莫要管。这件事不准你再插手了。再怎么说,段烨也是你二皇兄,下次不可无礼了。”

      三个月前的秋季,段宵的生母在荷塘园里投水自缢,五岁的段宵见证着亲生母亲的死亡被吓成了痴儿。
      后来,她瞒着母后把段宵接进了自己的青岚宫,后院有个未用的房间,里面是满满一院的桃树,很是漂亮。每当桃花开时,满枝满院的粉色烂漫到了天边,乱花迷人眼。

      她踏进院内时,正见一个小小少年认真地站在桃花树下的石桌旁,手中拿着笔墨不断地写着什么。见她走进,他拿起纸,献媚似的递给她看,眉宇间皆是傻傻的暖笑。
      他道:“皇兄,皇兄,宵儿写的字如何?”
      她一愣,低下头,望进一双清澈至极的眼眸中,段宵的眼,纯粹得不含半点杂质,软软的声音,听得人心中一阵酥软。
      那个字迹歪歪扭扭的,正是段钰二字。

      “怎么了,是宵儿写得不好看吗?还是写错了?”他一脸要哭的表情。
      她低头一笑,手伸过去揉了揉少年的秀发:“没,很好。”

      段宵是个痴儿,自他母亲时候,他虽被父皇认可了皇子身份,却并没有送去学堂学习。他不识字,她便心血来潮地教他,用当年母后对她的标准,有一点错误就用戒尺打手心。光是段宵二字她便交了他足足一日,握着他的手一笔一笔地教着。因为他实在太笨拙,她气急败坏之下将他双手打得都肿了。他不哭,只是使劲抿着嘴,任凭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就是不流下来。

      她惊觉自己下手重后,躲了他几日。即使是这样,后来段宵在发现她时,还是异常高兴,他会第一时间扑上来,将她一把抱住。
      “皇兄为何几日不来看宵儿……可是讨厌我了?”
      她一愣,不知如何回答。只觉得抱着她的小小身子正在轻微颤动。

      那个时候,她跪在母后的面前请求她收养段宵,母后望着她的神色变得复杂,最后还是点头同意了。她身边所有的人都认为段宵走了好运,竟被四殿下保护了起来。
      只有她自己知道,从没有告诉过任何人。那一声声皇兄,叫软了她的心肠,让她不由从心底冒出想要保护他的心,想守着他,想让他继续站在她的背后,听着他软软糯糯柔柔的声音在她背后想起:皇兄,宵儿想你。

      她还记得第一次披甲出征之前,她去青岚宫向他道别。他是个痴儿,也不知道是哪个丫鬟多嘴,说出征有多危险,他硬抓着她的手,哭得死去活来的,就是不放她走。她连哄带骗说了半日,他才停止了抽泣,嘴里反复叨念着一定要回来。他会的话不多,除了面对她时会说上几句,往日都闭口不言。那日,他一直重复着回来,连她走出了好远,仍站在门口,默默地凝望着她。

      她因拒绝太子之位,向父皇直言自己只想做个闲散王爷,亦或者是将军,便被父皇禁闭府中抄书反思。

      西锦并没有所谓立长立嫡的祖制,所有皇子中,谁有资格,谁有能力,便继承大统。
      父皇子嗣稀少,成年皇子只有四人。大皇兄段净做事鲁莽,做事残暴不仁,非最佳人选。二皇兄段烨贪图女色,喜好酒色,不成大器。三皇兄段旭不喜政事,爱弹琴作画,雕刻木雕。若段旭喜欢朝政,到会是个温柔贤明的君主。
      父皇因此对她处处满意,直到她及第之事,册封她为太子。可是她因杀头株族的大罪,不敢说出自己其实实为女儿身,根本不能称帝。

      脸庞被人偷偷一啄,一个轻轻的声音在耳边响起,“皇兄在想什么?若是抄书的话,宵儿可以帮你。”
      她微微一愣,紧皱的眉头舒展开来了,顺手将段宵拉至身前,刚想开口说些什么,见他的黑眸里蕴含着浅笑和戏谑,完全不似一个痴儿所有。

      胸口微微一痛,她低下头来,见胸口插着一把匕首,她瞬间愕然。
      抬头望去,段宵不是温柔的傻笑,而是一身染血的墨袍,冷漠而睥睨的眼神。

      ——一直以痴傻的身份欺瞒西锦国上下,并能在乱成一锅的西锦取得帝王之位,这种人会是泛泛之辈吗?西锦陛下和皇后皆死,当时候的大皇子段净被他斩下了左臂,于混乱中侥幸逃离。他登基后第一件事便是囚禁段净一母同胞的兄弟——三皇子段旭,断他双腿。你说,当时发生了什么事情?简直就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皇兄,你看。”
      她顺着他的手势望去,段净被他砍下了脑袋,段旭双腿血肉模糊地跪在那里。她忍不住在那里干呕了起来。
      而那个恶魔般的声音并没有消停,只听那声音徐徐传来。“皇兄,现在该轮到你了。”

      电光火石间,穆青暖猛然惊醒,凌乱的呼吸好久才渐渐平息下来,她的身子经不住得在颤抖着。她喘息着摸了摸身上的亵衣,果然早就被汗濡湿了。
      她把手抵在额头平息着剧烈跳动的心脏,望着陌生的白皙修长的手臂,穆青暖喘息着躺在床上苦笑。

      现在的她几乎在怀疑,一切的一切是否是段宵导演的一场谋划。当年的相逢,是否是一场阴谋的开始。以痴儿的身份,深谋远虑,暗藏心机地躲在深宫之中,再以最适当的时机来给整个西锦一个致命的一击。
      皇族争斗向来是要人命的,只是她从来没有想到,最后的赢家竟然会是段宵!
      那个时候,他还只是个孩子啊!她与他相遇的那一日,他才五岁!

      ——段宵,你苦心谋划,终于如愿以偿成为西锦权倾天下的帝王了。

      穆青暖抱着被子嗤笑。段钰啊,段钰,你做梦都没有想到,那些年岁你处处守护,不准任何人痴笑和欺辱的痴儿,实则却是养了一头白眼狼。
      直到天亮,她依旧维持着方才的姿势抱着被子,眼里灰蒙蒙一片,染着淡淡血丝。

      段宵。
      她轻轻张了张口吐出这个宛若禁忌一般的名字,手指狠狠地拽着被子,眼里的苦涩便一丝一丝如同潮水一样翻涌上来。

      她突然庆幸自己并没有死。她活了下来,借着穆青暖的身体浴火重生了。
      她是穆青暖,一个十六岁的南周郡主,可是她也是段钰,一个本该在三年之前就已经死了的西锦国太子。
      这时,一个重大的决定在她的心中形成!

      西锦军营。

      “陛下,这个头颅……”身边的将士怯怯道,他完全没有想到这位大人来头如此之大,竟然是当今陛下。”
      段宵看也未看便道:“喂狗。”
      “啊?”将士大惊。“这……”这可是南周的前大皇子啊……若是被南周知道……
      “要朕重复第二遍吗?”冰冷的眼神回望之,将士吓得抖三抖。

      “陛下,臣等不明白,放着好好的机会不进攻,为何要求停战……”
      “朕自有计划,退下吧。”

      段宵屏退了众人后,有些疲惫地倒在床上。混沌迷茫的思绪里,眼前似乎模糊了起来。不远处有个隐隐约约的身影。
      他想走进,却在最后一刻却恐慌的缩回来,那人影发出细碎的哭泣声,是谁在哭,也许,是自己在哭?
      段宵如同置身在绵长永无尽头的黑暗隧道之中,沉重无声的行走,双腿酸痛,却无论如何也挣扎不出黑暗。

      “你是谁,怎么在这里哭泣?”
      忽听得一声轻柔略带懒洋洋的音线,如午夜拨琴悠扬一曲。
      他茫然回首,见有人站在桃花下轻轻舞剑。那人微微一笑,顾盼生辉,漫天的桃花在他身畔纷飞。
      忽觉身上一松,段宵连忙轻快地跑去,嘴角不由自主地微微的笑了,想开口说什么,却发现自己一句声音也发不出。

      “父皇病重了,我替他出使南周。宵儿,等我回来。”那人收回剑,对他轻轻笑着。
      嘴边的笑容突然凝住,段宵抬手想抓住那人的衣袖,可是那抹身影却越走越远。无论他跑得多快也追赶不上。
      “放心,我一定会在这桃花花谢之前回来。一定……”

      段宵猛然睁眼,他躺在床上,神智却没有完全清醒,眼睛直直地望着前方,伸出手,手上尽是虚汗,无奈地想要在虚空中抓住什么。

      “竟然……又做梦了……”晃过神来,段宵低声地喃喃自语着,墨色的发丝垂荡了下来,遮掩着他那双沉如深渊的黑色双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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