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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窦芽菜 ...

  •   腊八一过,年关好像就近在眼前了。

      清墉城陆陆续续有人下山归家过年,一时冷清了许多。天寒地冻,归家心切,清墉城留下的众人都没了练武的心思,舞象台上的梅花桩天天有人栽下来,像下水饺似的,噗通噗通,一个又一个。

      最不愿回家的,一个是窦阿蔻,一个是唐寻真。窦阿蔻不想回家及笄然后被窦老爷嫁出去,唐寻真不想回一言堂面对一群族人的勾心斗角,所以年关越近,两个人越懒洋洋。

      这一天早上,她们去送顾怀璧。

      顾怀璧是江湖第一大门派西烈堡的大公子,几天前西烈堡的飞鸽传书就到了,催着大公子回家处理众多事宜,所以顾怀璧一早就理好了包袱,打算今天出发。

      三人在山门处汇合,顾怀璧轻装简从,看着两个怏怏不乐的丫头,笑道:“我走了啊,年后见。”

      “喔。师兄一路顺风。”窦阿蔻的声音闷闷的,因为她近日冻着了,有些塞鼻子。

      “小顾子,滚吧。”唐寻真不耐烦地一挥手,叉手看着远方的天际。

      顾怀璧笑笑,没有说话,转身就下了清墉城的数千阶石梯。直到他的身影逐渐在阶梯上消失成了一个黑点,唐寻真才把视线收回来。

      “师姐,等会儿我们过过招吧。”窦阿蔻送走了顾怀璧,清墉城里能说话的就只有唐寻真了。

      唐寻真的表情有些郁闷,摆摆手:“你自己玩儿吧。朕,要一个人静一静。”

      窦阿蔻其实有点明白唐寻真心里是不舍顾怀璧下山的,她几天前送走傅九辛的时候也是这样闷闷不乐的,年关将近,窦老爷收账算账忙得焦头烂额,一封急信送上清墉城,要傅九辛下山帮忙处理家里事务,所以傅九辛几天前也走了。

      临走前说会在腊月二十七接窦阿蔻回家。

      先生一走,窦阿蔻就想念他了。

      她一个人无精打采地往回走,经过清墉城紫竹林的时候,听到有哗哗的水声。

      窦阿蔻探头一看,紫竹林当当中一口井边,一个穿白衣裳的男人正吃力地伏身刷碗。

      窦阿蔻眼尖,看清楚那人是徐离忍,顿时吓了一跳。

      她提着裙摆蹦蹦跳跳,跃过竹林里的草石,走到徐离忍旁边:“徐离,你怎么在这里。”

      徐离忍懒洋洋地抻了抻腰身:“刷碗啊。”

      他的声音凉凉的,配合着他那个动作,妖媚得让人禁不住心旌动摇。

      窦阿蔻凑近一瞧,徐离忍几根手指又红又肿,手背开裂,皲了好几道口子。

      她心里觉得徐离忍这样的人,一双手应该是弹琴执笔研墨的,这么好看的手,去刷碗就是暴殄天物,于是道:“徐离,我来帮你吧。”

      徐离忍丝毫没有一点感激内疚之心,把碗一扔:“好啊,你来。”

      他擦干手,两手揽在脑后,跷着腿看窦阿蔻:“你叫什么名字?”

      窦阿蔻刚把手伸进水里,腊月天的水冻得刺骨,她打了一个寒战,抖索着说:“窦阿蔻。”

      “噢。”徐离忍点头,“窦芽菜。”

      窦阿蔻手一滑,差点儿打碎一个碗:“不是窦芽菜。”

      徐离忍视线在她腰间环了一圈:“嗯,胖窦芽菜。”

      窦阿蔻张口结舌,她讷讷了一会儿,不说话了。

      徐离忍也没有理她。他们沉默地洗完碗,窦阿蔻抱着一摞叠起来的碗盏,摇摇晃晃地起身。

      徐离忍没有要帮她的意思,冲厨房点点头:“喏,摆到那里去。”

      窦阿蔻不知道,清墉城里不养闲人,清墉城里都不是善类,徐离忍一个被买回去的琴师,就是清墉城里的奴仆。所谓物尽其用,除了弹琴以外,刷碗洗衣拖地擦桌,能干的活一样都不给他落下,她不过是这次凑巧撞见罢了。

      窦阿蔻看着徐离忍消失的背影,有点为他的若即若离而摸不着头脑。

      她回房的时候碰到了唐寻真,唐寻真一眼看到她红通通的手:“你干嘛去了?”

      窦阿蔻一五一十地说了个清楚。

      “嗐,你个傻子。”唐寻真捶胸顿足,“你离他远一点儿。我看他不是一个善类,不惊不媚,不卑不亢,天生就知道指使人,肯定不是简单人物。离他远点儿,知道不?”

      窦阿蔻没有想那么多:“我就是喜欢听他弹琴。”

      唐寻真想说,你先生把你保护得这么好,替你刷碗洗衣可不是让你那双手去给别人刷碗的,你让你先生情何以堪啊!

      可看了看窦阿蔻那个样子,她还是把话吞进去了:“哎呀算了算了,反正你别惹他。”

      窦阿蔻说的是真话,她的确很喜欢听徐离忍弹琴。徐离忍是她的师父买回来的,让他弹琴给她听天经地义。但是窦阿蔻想到了徐离忍那双冻紫开裂的手,也就没有提这个要求。

      窦阿蔻是这么想的,清墉城内其他人却没这么好糊弄。

      窦阿蔻听到那一阵她熟悉的琴声悠悠传来时,愣了一愣,然后从床上跳起来,循着琴声狂奔而去。

      她气喘吁吁赶到舞象台,看到一男一女正立在兵器架旁调笑,旁边是奏琴的徐离忍。

      男子窦阿蔻认识,是江南厉家的三公子,听唐寻真说,他在本家因是庶出,不大得宠,才会被送上清墉城。不过厉家到底是江湖大家,一个不得宠的庶子,在清墉城里,有的是人去追捧和巴结。

      女的窦阿蔻有点面熟,但不知系出何门。

      只听厉三说:“殷姑娘,素闻你一根绸带舞起来绝世倾城,令人叹为观止。厉某斗胆请姑娘一舞,以偿我夙愿。我请来了琴师奏琴,想来琴声之下,殷姑娘风姿一定更令人心醉。”

      殷姑娘脸一红,正要摆出架势,窦阿蔻很不识相地插嘴了。

      “徐离,你不要听他们的话。”

      两人闻言沉下脸,循声看去,窦阿蔻正在徐离忍身边,担心地看着他的手:“你流血了,不要奏琴了。”

      厉三很生气:“窦师妹,不过是一个买回来的下人,用不着这么矜贵吧。”

      殷姑娘也趁机讽刺:“是啊。窦师妹家中家财万贯,想必奴仆成群,要是每一个都要你这么关心,那可真是要费心死了。”

      窦阿蔻挠挠头,转头对徐离忍说:“反正你不要听他们的。”

      这一下,厉三和殷姑娘都不肯罢休了,两人正要动武器,幸好唐寻真赶到了。

      “你们做什么?!”

      唐寻真是城主的徒弟,纵是厉三也要卖个面子给她,便嘟嘟囔囔地将前因后果说了。

      唐寻真笑:“窦师妹说的话也不错。师父曾说,天下万物皆生来平等,徐离忍虽是买来的,可在清墉城里没有这尊卑之分,不好太过苛责。你们这是仗着傅九辛不在,拿窦师妹开刀了?”

      她把明空散人和傅九辛都搬了出来,厉三不敢再说什么,只得怏怏离去。

      唐寻真回头看窦阿蔻,扼腕叹息,傅九辛啊傅九辛,有时候人总是要自己走点弯路才会明白世间多风霜,你将窦阿蔻保护得这般好,养出这么一个好欺负的性子,是不是连你自己都没算到呢。

      “胖窦芽菜,你可真会多管闲事。”徐离忍轻蔑地撇了撇嘴角,抱起琴,转身离开了。

      “什么人呐,呸!”唐寻真很看徐离忍不顺眼,“窦阿蔻,看到没,以后别管他了,不然看你先生回来收拾你。”

      恐吓窦阿蔻最好的方法就是提到傅九辛,窦阿蔻闷闷地应了一声,不言语了。

      到了腊月二十七这一天,清墉城里的人走了个七七八八,唐寻真和窦阿蔻再不愿意,也得收拾回家的包袱和行李,好在想到明天能见到傅九辛,窦阿蔻还是有一点高兴的。

      那天晚上,她和唐寻真睡在一起,凑在一处说悄悄话。

      唐寻真说,阿蔻,我这一生总要干些大事,经历些什么才好。

      窦阿蔻呆呆的,啊?

      唐寻真胳膊枕在脑后,具体我也没想好是什么,可我就不想这样平平淡淡过一生,你呢?你回去就真的准备嫁人啦?

      窦阿蔻有些郁闷,她生平有三大宏愿:白米饭,红烧肉,美郎君。尤其第三个更为重要,她也不想随随便便就嫁人。可要说起经历大事什么的,她也没想过。她胸无大志,没想这么深远。

      唐寻真有些激动,窦阿蔻你想啊!这么沉雄壮阔的大地,这么壮观斑斓的江湖,也许你走出这个套子,就能看到三尺之外有人哭有人笑,不经历一些多遗憾啊。

      她忽然坐起来,激动地晃窦阿蔻的胳膊,窦阿蔻,我家前几日得了个消息,说是江湖上有人放出话,在煌朝以西有一个没落的古国司幽国,它的都城叫毫辉城,听说城中遗迹下面,有司幽国历朝历代攒下的宝藏。我们也一齐去看看好不好?

      窦阿蔻啊了一声,心里有些懵懵懂懂的,那个,以后再说吧师姐,过了年关再说。

      唐寻真兀自有些亢奋,那好,过了这个年,我们再来说说这事。

      后来她们又聊了一些别的,撑不住睡着了。古国宝藏这些事情,就像溪水流过山石,一点都没有在窦阿蔻的心里留下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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