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9、第四十五章·银杏〔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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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银杏叶又开始飘零的时候，我回首，终不见你从花叶深处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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雅美心底划过几缕温柔的深沉，依着银杏树坐下，笑着喊道：“你快点过来呀！”
加隆的嘴角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直起身子，缓步向她走来。古老的吊桥应着他的步子微微摇动，银杏叶飞扬洒落，海蓝色的长发迎风招展，他负叶穿风从浓墨重彩油画似的背景之中缓缓而来，把所有的朦胧和唯美定格于这一瞬。
他来到她身边，坐在她身侧，偏头，暖煦的金色阳光从少女的侧边洒泼而下，衬得她的脸庞格外柔顺温婉。金黄的流光轻盈地宛转于眉眼发梢，樱发紫眸皆被轻柔地拢于光中，安宁圣洁如天使洁白的羽翼散发出的柔光。
一种痴痴地柔情满溢心头，这个女孩，从一开始就以这种略带忧伤的宁静纯美的姿态，不经意间地进入他毫不设防的内心深处；当他蓦然发现时，已经无法铁石心肠地冷漠拒绝她的一切美好。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这也许是对他们之间感情的最好阐述。
“你还记得你初到海界的时候吗？”收拾心中的爱恋之情，加隆轻声问雅美，“那时，你靠在我的怀里，双手环着我的腰，日光也是这样零散地洒在我们身上，照得你如云的长发逶迤在我胸膛……”
“恩，怎么突然说起这个？”雅美也是偏头一笑，“那次我身上的伤还没好就跑出去，还从礁石上滚了下来；是你把我抱回去的，然后……”湛蓝浅粉的发丝细腻纤巧的指尖往复穿梭盘结成辫，一如他们的命运从此缠绕难舍难分。
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
突兀地想到这句诗，雅美耳根微微发烫，自己却不知已有一抹甜蜜的弧度浮上嘴角，久久不褪。
加隆的手伸入怀中，摸索了一通，伸出手时多了一根粉蓝相间的发辫。
看着仿佛是映衬她心意一般出现的发辫，雅美的脸庞透出更加鲜亮的红色。她焦急嗔道：“这个东西，你怎么还留着呀？”
他笑着说道：“我想这个挺有纪念价值的，就就留下来了……”好像怕雅美误解似的，又补充道，“毕竟是天天做spa的头发，可不是随处都能看见的……”
雅美“噗嗤”一声哑然失笑：“我那是随口说说，逗你玩的，你还真信啊？”说罢得意地眨眨眼睛，“跟我住在一起这么久，见我做过几次spa啦？”
“……”加隆瞪着半月眼，一副“我很受伤”的样子，身后的背景也变成了无数条黑线。
雅美得意昂头，以胜利者的姿态，迫不及待地想看看加隆窘迫的样子。然而加隆并没有想的那般消沉，他手执发辫编，发尾极快极轻地扫过少女的鼻子，惹得少女不住打喷嚏。
“傻瓜，你以为我真的相信你的鬼话吗？”加隆自得一笑，随即脸上掠过几丝柔情，宛若夏夜清风下的野百合似的温柔，凝视着头发说道，“因为，这可是我们的头发，每次我看到它，我就觉得，好像我们一辈子都不会分开似的……”
加隆的声音越来越小，絮絮如银叶落地。雅美心头也是淡淡，说不出何种滋味。偏头靠在加隆，雅美抬手捏了加隆胸前的一缕发，和着自己的青丝左右交织，编了起来。
“你知道吗？”雅美神色寂寂，宜喜宜伤，似存着缥缈而甜蜜的旖念，“在古代中国，有一个传统：新婚之时，夫妇须各剪下一绺头发，绾在一起表示同心，也表达‘结发与君知，相要以终老’的相守白头的祈愿……”她的目光渐渐黯然，似有无尽的情殇，编织发辫的手也放慢的速度，“不过这种事，你应该不会很在意吧？”
冷风默默，拂过枝头，几片干枯的银杏叶无力坠下。加隆伸手，揽住雅美的肩，让她靠他靠得更近：“不在意？怎么会不在意呢？”加隆眼眸微垂，带了一缕酸涩的笑意，“就算以前觉得无所谓，现在……除了幼时那段懵懂无知漂泊无依的时候，这几个月跟你相处的日子，是我二十八年来最舒心、最快乐的时光……我怎么舍得放开你呢？”
雅美靠在加隆怀里，心中充斥着幸福的满足感。很快，很快他们就会在一起了，永远不分开……
手指微微用力，发丝断裂发出铮然的响声，如琵琶弦断的回旋尾音。雅美手把编好的发辫从加隆怀中脱出，温然笑道：“这个就留给我了，当然你每次都欺负我的赔礼。”
“随你便……”加隆无所谓地耸耸肩，深邃沉郁的目光又落在手中的发辫上。
“雅美，让我再抱抱你，好吗？”把玩揉捻着发辫，他的语气有些淡淡的，也回避着她的目光，似乎这样就能把离情别绪冲得一干二净。
“嗯……”雅美仍是笑道甜美温柔，却也隐不去心底的惆怅感伤。俯首伏于加隆怀中，她紧紧环住他。带着淡淡咸味的薄荷清新气味在鼻息间缭绕，雅美贪婪地呼吸着这令她迷失眷恋的味道；他的心跳，还是如此地有力而温暖，无时不刻地传递着安逸舒心的力量。
加隆也低头，樱色的长发在阳光下流溢着璀璨的光芒。手抚上她如绸似缎的长发，长发至指间滑过，柔顺的触感由敏感的指尖穿入心头，泛起阵阵涟漪。阳光如同圣辉一般洒满长发，银杏叶越过光线，温存地从她的发隙间游过。一手接住落下的树叶，一手仍停留在她的头上，加隆轻轻感叹道：“秋天，真是个美丽的季节……”
因为，秋叶用最惨烈的方式表达生命的最后一丝唯美，这种绝景，有你，和我一起领略。
“你知道吗？”雅美离开加隆的怀抱，顺势躺在他腿上仰视着他，“在日本，最美的景色不是秋天，而是在早春……那时候，漫山遍野樱花盛开，缤纷飘零，落英满天，这样的美景，光是想一想就叫人心驰神往……”举起手中的发辫对着阳光，强烈的光线穿过粉蓝相间的发，恍然间有如梦幻一般的迷离，“嘛，可以吗？”
“什么？”加隆似乎也被雅美说的景致所陶醉，被雅美这样突然地问及，一时间有点不知所以然。
雅美直起身子坐在加隆边上，把玩着头发道：“我是说，明年的春天，和我，一起去看樱花，好么？”
加隆低笑颔首：“乐意之至。”
雅美喜笑颜开，那笑容衬着金黄的银杏氤氲出记忆才有的昏黄色泽。她伸出小拇指放在胸前，盈盈看着加隆。加隆会意，也伸出小拇指，勾上了她的，紧紧曲起，再对上了她的大拇指：“说话，算话。”
雅美微笑，作为对加隆的回答。
手掌翻转，加隆把雅美的手拢在掌心，把她拉近身边环住，低头，温热的呼吸吹在少女的耳际，染红双颊如天边一抹艳丽的霓霞。他贴着她鬓角低笑着说：“雅美，我从来都没想过，会和你度过这样一段美好的日子，就算当初在海界听到你的告白的时候，我也没有想过……”
“停！”雅美跳起来，十分破坏气氛地打断了加隆的诉说：“在海界我什么时候说过告白之类的话了？”
“Je t'aime……你当我不懂法语啊？”加隆扬起一个充满报复意味的恶劣笑容，满意地看着少女绝美的脸庞迅速涨红，又一寸一寸地褪回苍白。
“你懂得？！”雅美相当不顾形象地高声尖叫：“你都懂居然还跟我装蒜？！”雅美极度愤慨，一直以来，她都以“加隆先向她表白”而夸耀，即使他们之间早已郎有心妾有意，但这种身为爱情征服者的优越感与骄傲让她在沾沾自喜不已。然而，今天，她才知道，原来，她早就变相向他表白了！一时的失言让她懊恼不已。
可恶！居然被这混蛋耍得团团转！雅美咬牙切齿。
“嘛，不要用这种恨不得撕碎我的眼神嘛～”加隆笑得很无赖，似乎少女的窘态最大程度地满足了他的恶趣味。
“你这个混蛋！！！”雅美叫着，挥舞着小拳头扑上去和加隆掐架。
加隆笑着一把搂住她，顺势向后倒去。此刻他们正坐在一个较高的山坡上，雅美一用力，二人就向山下滚去。地上铺陈散漫的落叶飞扬起大片的尘烟，旋转的气流把沉寂安息的叶片再度抛向空中。加隆把雅美紧护在怀里，没有任何试图停止的举动，顺其自然向坡底滚去，眼前迷茫而过的金黄夹杂着落叶干燥的枯香氤氲弥漫鼻息，迷醉如安息香幽远宁和的味道。
坡度渐缓，雅美和加隆终于停止了翻滚，此时加隆正伏在雅美身上，枯黄的银杏掩盖了他们的踪迹。
“嘻嘻……”耳边传来少女顽劣的巧笑，加隆深吸了一口气，撑起身子，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少女。他高大的身影挡住了大部分的阳光，余下的光线正好使得他的轮廓变得深邃而鲜明，影影绰绰；片片金叶随着他的动作簌簌落下，仿若掉落的阳光碎片，散在少女的衣襟发间。
“呵呵……”少女举起原本搭在胸前的手，拂去落在脸上的秋叶放肆笑道：“你现在的样子，好龊喔！”
“还不是你害的？”加隆冷哼一声，没好气地说道，可语气中却半点也听不出责备的意思。
雅美仍是痴痴地笑着，银铃般的笑声微微震动着银杏林，回荡悠长婉转的声响。半晌儿雅美才止住了笑，像是笑累了似的呼了口气。阖上眼眸，雅美微微扬起下巴，淡淡的笑纹荡漾于嘴角，闪耀着粉红色绚烂光华的樱唇稍稍翘起，有意无意地带着一股引人采撷的诱惑蛊动意味。
加隆只是垂目，凝视着她如花似的唇瓣，良久没有动作。
没有等到意料之中的亲昵，雅美缓缓睁眼，紫眸中覆上一层略带失落的调侃：“怎么，临走了，连一个goodbye -kiss都不给我吗？”
加隆笑着摇了摇头，俯身吻上了她的眉心：“这个吻，我准备你回来时在给你……”他低声说道，嘴唇轻轻地游移，滑过她飞入发际的眉、抖动的长睫，越过高挺的鼻梁逶迤向下，停留在她唇边的笑纹上。他犹豫片刻，最终，还是没有覆上她的唇。
一声幽幽的叹息悄无声息地自少女口中传出，和加隆温热的气息缠绵纠结，终究化作一阵微风，融入了秋的清冷。
加隆的吻继续游走，掠过少女柔嫩的脸庞，停在了她微微发烫的耳根。用唇瓣轻轻摩挲着少女的耳垂，他喃喃说着：“我……走了……”
雅美没有任何反应，连呼吸都是如此地平稳而缓慢，仿佛睡着了一般。低不可闻的叹息在少女耳边回绕，徘徊着缠绵悱恻的眷恋温存久久未曾离去；正如男子掌心温热绵暖的温度，包裹守护着她脆弱的心不受寒霜风雪的侵扰。
待到身边的气温完全恢复了秋的清寒，雅美才缓缓地睁开眼睛。她坐了起来，拍落肩头的落叶，慢慢站了起来。秋叶沙沙的声响随着脚步的移动细微而轻浮地响起，雅美扶住阴影粗壮的树干，眺望远处的夕阳。
已是黄昏。
可惜她不是断桥残雪旁无主开放的愁苦寂寞腊梅，而是山野荒僻中蹒跚寻觅纤弱却自强的桔梗。
风起了，带着数片秋叶悠悠荡荡，飞向远方。
明天，是另一个开始。
第四十五章·完
第三卷：听海·完
作者有话说
第89章 第四十五章·银杏〔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