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3、第七十一章·断情(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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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草木皆有情，不如不遇倾城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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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隆……对不起……”她闭上眼，努力用最平和的声音对他说道。
他突然仰天大笑，那样地疯狂、那样地放肆，好像听到了世界上最幼稚可笑的笑话，直到眼角挂上了一滴清明的泪。他的笑声久久不停地在空落落的灵殿之中回荡，在肆意流淌的黑暗之中只有无尽的悲凉。
“没什么好对不起的。”他止住了笑，看着她的表情仍旧冷漠而倨傲，“现在的结局不是很好么？反叛者死了，雅典娜重回圣域，一切都圆满结束了……这不就是，你要我等的结局吗？从一开始，你就一直谋划的，一直欺瞒我至今的理想结局。”
“加隆！”雅美情不自禁踏前了一步，眸光中一瞬的痛心与无奈在刹那闪现时就被空洞与苍茫取代，“你说的这个‘完美结局'，这个没有人认为完美的‘完美结局'，这个局、设这个局的人，不是我，是撒加。”
她停了下来，小心翼翼地观察着他的反应。出乎意料地，他没有哀伤没有暴怒，只是安静地冷静地看着她，等待着她的说辞，火光映在他的眸子里呈现出冰冷的暗蓝。
雅美垂眸，抿了抿唇继续说道：“那时候，当他告诉我真相的时候，摆在我面前有三条路，”她竖起三根手指头，一个一个慢慢掰下来，抖得烛影落落，“一条是离开圣域，正式与他为敌；另一条则是假意投诚忍辱负重，等到适当的时机再反戈一击；还有一条就是一走了之，等一切都尘埃落定时再会圣域。”她不敢抬头，不知道如何面对加隆那双镇静异常的眼睛，只得苦笑一声，“你是知道我的性格的，我是不可能坐以待毙的，所以第三条路我考虑都没考虑。而我最初选择的，是第二条，危险劳心，但最省事，成功率也大。”
“但是，撒加不允许我留在圣域。”她幽幽一叹，目光莹若晶石，闪烁之中仿然见到在那夜神坛上的孤傲孑然的决绝身影。口中焦苦的滋味愈发的浓重，让她几乎不能自持，雅美从来都不知道真相竟然也如此难以启齿，“圣域，或是说另一个撒加的不确定性太大，我若留下，一不留神便会玉石俱焚、弄得满盘皆输。他怎么会让我这样一个关键棋子、他亲手培养出来的大祭司那么容易就被将军掉了呢？”
“所以，我到了日本，正式与他开战。”
她蹙了蹙眉，偏过头去，闭眼霎那，回忆如隔世的记忆之树般在脑海中蔓长延展，仿佛叶脉中的细枝末节都明晰可辨，再去细细探究时却只剩镜花水月的一场空茫。
“一开始，我的确按照他的剧本，无时不刻不想杀死撒加重返圣域。我的信念很清楚，因为只有他死，雅典娜才能真正坐稳圣域。于是，我成为这场戏剧中的特别演员，努力地想要演好他的对手这一角色，卖力地演出一幕幕的生死别离。如扯线木偶一般，投入得太多，已不知那些感情到底是真是假……”她的笑容苦涩，难掩眼中的不甘与迷茫。
“可是后来，我迷惘了，我们都是我们都是雅典娜的战士、是同伴而不是仇敌啊！为什么我们必须以性命相搏，一定要置对方于死地，要斗得不是他死，就是我亡？难道我们没有别的出路吗？”蓝芒如一道清厉的闪电，劈开天地间的混沌，在她眼中乍现一片清明。
“我觉得，有些事情，并不是说只能服从，我是可以去改变它们的，为了你，我一定要去改变……”
“我曾经偷偷回到圣域，想要说服他，却被他劫持然后又被银河星爆打成重伤；第二次在十二宫之战时，我试着牵制他为青铜们多争取一些时间却斗得两败俱伤；在最后面对面时，我想要制服他，没想到在我出手之前他竟在雅典娜面前自尽！”她细长秀美的眉一分一分地蹙起，清亮的眸色愈渐黯淡，仿佛一朵盛极而凋的花朵，转眼便逝去了风华与旖丽，那红色珠钏绵软无力地搭在她腕上，在黑暗中看不出它的本来样貌，只呈现出一种灰败的暗色，“无论我做出了怎样的努力，命运总会回到他既定的轨迹，所以，我屈服了。撒加的死，其他人的死，我改变不了……”
他默默地听着，不发一言，如同灵殿之中缄默而沉郁的空气，静静等待着，升华，或是流亡。
“这就是你全部的说辞吗？”他的嘴角忽而勾起嘲讽的弧度，仿佛雅美的肺腑之言像一眼便能洞穿的谎诈与欺骗一般。他一步一步向她走进，一边走一边说道，“所以，你想跟我说，你的胜利你的存活，是多么地侥幸多么地艰难么？而且这一切都是托了撒加的福吗？他设了一个局，逼死了自己，你当我这么好骗么？大祭司大人，您不觉得，这样的谎言一点也不高明么？会有谁，处心积虑地把自己逼死？就算撒加再蠢再笨再死脑筋，也不会做这样的事。改变不了？哼！是你改变不了还是不想去改变？你从一开始，就做好了杀死撒加的准备，不是吗？”他走得很慢很慢，与他咄咄逼人的话语正好形成了强烈的反差，一席话说完他刚好在雅美身前停步。
他低头，烛光下，少女的皮肤呈现出一种毫无血色的灰白，如同月夜时全身血液干涸的血族一般，散发着绝望而冷情的高贵气质。她的表情全然隐藏在刘海的阴影之中，只有蓝紫色的眼眸依旧明亮若星子，只是加隆从中看到的却是淡若死灰的死寂和一种他也看不透的莫名而冷漠的坚毅，昔日的狡黠娇俏与神采飞扬都已烟消雾散。
这样深沉的目光让他不禁有些陌生、心痛、以及，畏惧。
仿佛想抓住什么确认什么一般，他伸手掐住她的下巴，逼迫她仰起头与他对视，此时他的眼里没有半点温情只有冷厉只有审问，“你到底要骗我骗到什么时候？”
骗？悲凉、失望、寒心，种种情绪一涌而上，曾几何时，他们的关系居然冻结到了这种地步？居然连最基本的信任都已崩溃。她向他敞露心扉的话语在他看来竟是如此不堪的谎言与骗局。雅美突然很想笑，却发现她连扯一扯嘴角都不能够了。
他可曾知道，他是她最不愿意欺骗的人？他可曾知道，便是她算计天下也不愿意算计于他？
那带了一点点邪肆的张狂笑容与温暖宽厚的怀抱一直以为是她最后的归宿与安慰，可是她曾经无比依赖留恋与期望守护的一切，此时此刻却一点一点无声无息地冰冷着她的心。
她咬了一咬唇，冷冷让开加隆的手撇过脸去，声音中不自觉带上了一股冷然的僵硬：“我承认，我以前是对你有所隐瞒，隐瞒过我作为大祭司的身份，隐瞒我认识撒加的事实，但是我没有欺骗过你！”因为不想欺骗所以沉默；因为不想伤害所以隐瞒。她的苦心，他到底是不明白，还是刻意回避？
说到激动处，雅美不自觉提高了声调。不想让他窥视到自己的情绪，她只得停下来，换了一口气，收拾好散乱的心神，继续开口沉沉道：“我从前没有骗过你，以后也不会。所以，我说的话都是事实，不管你怎么想，都是不可否认的事实……”她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淡淡说出口来，“他是那样自负的人，这是他赎罪的方式。”
想起撒加，雅美心下一片黯然。男女之间的情谊，并非只有爱情一种。她对撒加那种敬如师长重如父兄的感情，无关风月，亦无关情爱，却依旧可以让她甘心为之倾尽所有，对他的一切感同身受。士为知己者死，也许便是如此。
“你不了解他，正如他不了解你一样。”她偏过头，加隆刚才的话让她心寒，一时间她只觉得多说无益，“亦或是你们都太了解对方，但总是坚持己见，一意孤行。”
“是，我不了解撒加，”加隆立即接过话头，眼底的光芒微黯晦涩，“但我没想到你一个外人却比我懂得多那么多。”
外人、外人？她对他的真心天地可鉴，而他竟一直都把她当作“外人”？
雅美毫无血色的嘴唇瞬间变得更加青白，身子剧烈一晃，她连忙伸手扶住石棺的边缘作为支撑珊瑚手钏因为她的动作与石棺，相互碰撞发出细微却刺耳的声响。手下的大理石石棺光如镜面，如玉石一般触手生凉，微微用力，掌心便隐隐生疼。雅美突发奇想，要把如此坚硬的顽石打磨得这般光滑圆润要耗费多少工匠的心血与时光？在那一刀一斧的雕凿打磨下，石头，会不会痛？那种痛，与一颗赤忱真心被冷语中伤千蹂万躏相比，哪一种更钻心剜骨？
“我爱你。”加隆目光闪烁着明灭不定的光芒，似乎经历了一番激烈的犹豫与挣扎，隐隐透着一股执拗的认真。但当他吐露出这句话的时候，眼底的波涛已平息冷静，然而这种趋近于无情的冷静，却始终无法也与这句本应缠绵炽热的情话匹配。
他的话语悄然蔓延在她心头，犹如在千里冰封雪飘万顷的苦寒之地播下了一颗种子，霎那开出一树一树的红梅，让僵冷至于麻木的心在濒临迸碎之前将惊惧与悔痛的裂痕温柔填满，让她在溺毙的生死关头呼吸到了一口清洁的空气，转眼已是人间三月，春暖大地。在冰与火的煎熬之下，一滴清泪滑落眼角。
“但是，我不能理解、也不能原谅你口口声声说要挽救却又对撒加赶尽杀绝的行为。”他的眸光瞬间变得凌厉，恰如沉闷压抑的雷雨天气之前那贯彻天地的闪电，霹得人惊心悚目，“也许，你说得没错，我是不了解他，但是如今，当我开始正视自己的时候，我才明白，无论他怎么想、无论他做过什么错事、也无论他如何对待我，他，撒加，始终是我加隆的哥哥，是我唯一的亲人！”
“他愚蠢，自负，伪善，自以为是，他的失败是我预料之中的事。但这，并不代表我会轻易原谅杀害他的凶手！圣域，雅典娜，还有……”似有深不见底的漩涡在他眼里慢慢聚拢，最终形成黑色的沙暴，卷着漫天煞气，瞬息便把人碾得粉碎，“你。”
“加隆，你想干什么？”雅美心头一跳，一种不想的预感漫上心头。
“你不如问我还能干什么？”他漫不经心地答着，声音中带着理所当然的笑意与嘲弄。
作者有话说
第133章 第七十一章·断情(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