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月镜花》夏∮雪

65、转折

　　“我先走了。”春花颇暧昧的望了眼，扭捏着踏了出去。

　　我朝怀里的花炎看看，突然意识到了什么，赶紧推开了他，花炎怔怔的跌倒在地，乔乔矫情的扶住他，冲我翻白眼：“你做什么，恋月？摔伤了你赔的起么？”
　　“没事。”花炎不动声色的避开乔乔的手，撑着手从地上爬起，拍拍灰，朝我微笑。

　　“最近一直和贵人姐姐在忙些事情，倒是没空来探望姐姐你，刚才提起武林大会的事，我才记起，就顺路过来打声招呼。”花炎说着，乔乔给他搬好了凳子，他抚平了衣摆，坐在我面前。
　　看乔乔如此恭敬的样子，我不禁生疑：“你们最近走的蛮近，看来，的确很忙。”
　　“姐姐，你这么说话，我会误会你在吃醋的。”花炎不经意的接过乔乔递的茶杯。
　　我则险些再次喷茶。
　　“好了，我们谈正事，白无泪不见了。”
　　“什么？”我放下杯子。
　　花炎低抿一口茶，吐掉了茶叶沫子：“贵人姐姐，你屋里的茶叶怎么那么烂？”
　　我笑笑，乔乔没来得及开口，我一把截了花炎手里的杯子，随手抛到屋外：“花炎，谈正事，谈正事。”
　　花炎抬头看我，墨绿的眸子意味深长。

　　“柳之镜表面上没说，不过还有三天武林大会了，照理，白无泪到了京城的事也该沸沸扬扬传开了，可到目前为止没露半点风声。再后来，柳尚书上柬调兵边境，荣亲王带着几个亲信齐齐上书反对，皇帝老头两边倒，朝廷格局开始混乱，分成两派，趁着柳之镜心绪不宁的空儿，我让贵人姐姐夜探了次柳府。”

　　原来我还真的是狗眼看人低，那薛凯倒是个厉害角色。
　　只是，“她没在柳府见到白无泪？那也不能代表白无泪失踪了呀？”

　　花炎看看乔乔，小手一伸，抬起她白嫩的胳膊，撂开袖子，一道弯曲的红疤，渗着暗血，看来，刚弄伤不久。
　　“这，”他撇撇嘴，“给暗器伤的，如果白无泪在尚书府的话，柳之镜有必要多此一举的埋伏吗？”
　　“所以，我推测，白无泪可能临时遇到些什么，甩了柳之镜跑了。”
　　“跑了？”我忍不住欣喜，白无心一定是把我的话带到了。
　　花炎点头，招手，乔乔心领神会的再沏了杯茶：“白无泪一跑，柳尚书的计划很可能要推迟了。他要谋反，就要先杀龙斐天再弄死老皇帝，然后用我父亲要挟我即位再让位。没有白无泪，他根本杀不了龙斐天。”
　　我想了下，提出心头久久的疑惑：“柳之镜的武功如何？”

　　乔乔轻笑，花炎则若有所思，低头啜饮。

　　末了，花炎叹息一声，小手扣上我搁桌上的右手，眼神炯炯：“他和白无泪一个师父带出来的，论天赋，白无泪更胜一筹，可是论智，柳之镜不输任何人，你说，他的武功如何？”
　　我看着他的手，温热由指尖传来，花炎，如果你真是个孩子多好？至少，我可以毫无顾忌的去心疼。
　　“既然他武功绝顶，为什么不自己出面去杀门主？”
　　花炎愣了下，乔乔站边上捂嘴笑：“恋月，你真的想尽主意要杀龙斐天？”
　　我没好气的瞪了她眼：“拜托，我是比方好不好？我爹再坏，始终是我爹，听见没？你背叛他，一定没好下场，我会告诉他的，你最好现在就杀人灭口——”
　　花炎张手堵住了我的嘴：“恋月，可以了。”
　　好吧，我拉下他的手，对着乔乔半白半青的脸：“我和花炎有些重要的话要谈，劳烦贵人回避下。”

　　乔乔甩了甩袖子，不失风度的走回自己的屋子。花炎站起身，拎起桌上的茶壶，又给自己的杯子添了不少热水，雾气腾腾，他的侧脸精致如玉。
　　“你还真当自己是皇子不成？”没由来的，我看不惯花炎此刻举止优雅，神态自若的模样。
　　花炎浅笑着勾嘴，双颊若隐若现的酒窝，他把茶杯捧在胸前，对着我，凝眸。
　　“花炎……”
　　他眨眼，仍旧抱杯注视着我。

　　好了，好了，我投降。
　　“花炎，白无心来告诉我……他说你是药人，他说……”我语塞，命不久矣这四个字咽着我的喉管，硬是吐不出来。
　　花炎莞尔：“听到他来找过你的消息，我就知道这事藏不住，所以百忙之中赶了过来。”
　　我干笑：“皇宫里最大的特点就是眼睛忒多，什么都瞒不住。”
　　花炎放下杯子：“恋月，如果我死了的话，你会不会想我？”
　　我说：“白无心说的是真的？”
　　花炎颔首，道：“不过你放心，我对生死很看的开。”
　　我口中泛起苦味，怨怼的瞪了眼桌上的茶壶：“什么烂茶叶，苦死了！”
　　花炎霍的张手朝我扑了过来，小手牢牢的环着我，就像以前在船上，在马车里，两人毫无旁骛的相依相偎那般，他的声音闷闷的：“恋月，恋月，等我找到父亲，我们一起离开这里好不好？”
　　我不知所措的低头望他，黑发埋进了我的怀里，花炎小小的身体在微微颤抖。
　　“我知道，你喜欢白无心，你这个人就是笨，尽吃软的，他这么利用你，说两句可怜兮兮的话，再甜言蜜语几番，马上就把以前他做的坏事忘的一干二净！恋月，你不要喜欢他成么？留在我身边……我保证，不会让任何人伤害到你。”
　　我摸摸他的脑袋，无奈的笑：“为什么每个人都嫌我笨呢？花炎，我不笨，真的……有的时候我只是选择迟钝。”
　　花炎仰起脑袋：“恋月，我在西域管理花教，我爹在我十岁时失踪，我一个人，孤单了那么久，不可置否的，我原本真的不害怕死亡，反正我一直一个人那么久了，那么久了……唯一不放心的就是花教里那么多人，如果爹再不回去，群龙无首，难保会被寡廉鲜耻的江湖所谓正义人士趁机歼灭。”

　　“我承认，我开始骗了你，不过就算我说我不是个十岁的娃娃，你信吗？谁会相信？如果不是柳之镜，我会装你弟弟装到我死的那天！”
　　“不要，”我忽然捧起他的脸，眼眶湿润，“我不要你死，我们找到清冷师叔，让他想法子救你好不好？”
　　花炎扬起笑，那么恬静，我曾经说过清冷师叔的笑容是龙门一道风景，我早该想到，他们是那么相像，笑容，以及墨绿色的瞳孔。
　　“恋月，你笨死了！”他蓦地跳开，抖了抖身上褶皱的华袍，“我看你永远不会长进，我稍微装装可怜，你就哭红了眼——唉！难怪柳之镜那么放心把你丢皇宫里。”

　　我怒，起身拍桌子：“你又骗我！”
　　花炎笑的可欢了：“我学学白无心，玩下肉麻，想不到你尽吃这套！恋月，白无泪不见了，龙斐天也到了京城，你这样吊儿郎当的一定会给柳之镜玩的团团转。”
　　花炎的话提醒了我：“对了，我爹在哪里？”
　　花炎道：“九娘小店。乔乔收到的信鸽上是那么写的，当然，她也告诉了柳之镜。三日后，白无泪定会出现在武林大会上，届时，柳之镜必会偕同你出场。恋月，你不是要知道柳之镜为什么不亲自出手吗？”
　　我点头：“刚才岔题了，都是你！”
　　花炎不以为意，耸肩：“那是因为柳之镜中了毒，和白无泪交手又受了内伤。我种的花有毒他自然会提防，但是我浑身都是毒，白无心也说了，我是药人，柳之镜曾经亲手把我扛回尚书府，我怎么可能放过那么好的下毒机会？”
　　我震：“他中毒？怎么一点都看不出？”
　　花炎笑：“他内力深厚，本来我也看不出……直到，他把玉笛送了给你，恋月，记得我说过柳之镜的笛音能杀人的事吧？如果不是内力全部压制体内剧毒，他怎么会把他最得意的武器赠与他人？”
　　我说：“那你怎么知道他和白无泪交手的事？”
　　花炎说：“贵人姐姐告诉我的。那是很早的事情了，柳之镜去四川协助白无泪重建万胜剑庄，开始时，白无泪提出了比试的要求，后来剑庄建到初有起色的时候柳之镜就匆忙回京了，理由就是受了内伤需要调养。”
　　沉吟了下，花炎继道：“龙斐天以前打败过那么多武林前辈，柳之镜多少要顾忌他几分，所以不会带伤贸然出手，这就是他借白无泪之手杀人的原因。”

　　花炎走前，特地交代我说乔乔可以信任，因为她需要“花逝”的解药，而花炎这几日都忙的事就是研制解药。

　　我想到门主内功尽失，众多武林前辈全是因为接了我递过的茶水时，碰触手指才一命呜呼的事——该不该告诉花炎？我迟疑着。而这时，有个人突然出现在我的面前，把我带出了皇宫。

　　谁有那么大的本事？皇宫守卫如此森严，不着声息的把我带走？
　　呵呵，我也想不到。
　　是流冶，号称鬼手的一流易容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