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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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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
《梦里的月守镇》
一个男孩,
就此孤身一人走出校门,
进入社会的五花八门,
苦熬,坚贞。
泪水,哭喊,还有
改不掉孩子气的天真。
受气与受骗,
挨饿与受冻。
还有那两个女孩的
泪哭眸真。
月守镇啊月守镇,
你为何让这段年少纯真,
在月色中那般伤痕,
未来的日子里,
男孩又将是醒悟或是沉沦,
社会这个充满复杂与虚伪,
还有利益的残忍,
哭了,累了,月守镇,
睡了,
梦里的月守镇......
梦华穿着洗得蓝中泛白的牛仔裤,看着蒙蒙亮中的这个叫做月守的地方。竟一时不知往哪儿走,他想打工,但不知哪儿招工。他想问人,但不知从何处问起,也不敢“惊动”路边熙熙攘攘的人流。
此时离车站已经有一段距离了,大概几百米。梦华心里盘算着,还是先打个电话给姐姐,有点想问姐姐该怎么办。上高中时班里就有人有小灵通,加之自姐姐去羊毛衫厂里学拉羊毛衫后,为了联系方便,家里特地安装了家庭电话,所以他对电话并不陌生。抖擞着从上衣棉袄中掏出几块糖,抽出其中一块异样的糖果,其它依旧放回上衣口袋!打开,从中捏出一个小纸团。纸团里是姐姐与家里的电话号码。姐姐说:一定要把号码记好,万一在外有个什么也好向家里和她打电话!其实家里已经没人了,妈回了责任田(承包给别人)去了长江边的龙城跟父亲一起收废品,其实妈是“没脸”再待在家里,儿子不争气,街坊邻居背地里的嘀嘀咕咕,指指点点,让这个要强的女人很是受不了。
拖着个半大的行李箱,走在寻找好打公用电话的地方,对这个半大的孩子来说,依旧是一件很吃力的事情。走的缓慢,时间过的真快,找的艰难。一切仿佛都才刚刚开始,正如这初升的太阳一般。灿烂却充满未知。
停下张望,不知所以的当儿。目之所处,一家门口挂着一块黑板,上面用红色粉笔歪歪斜斜写着“可打公话”四字。梦华心中大喜,不正是可打公用电话的地方吗?找了这么“久”,终于找到了。当下用手背胡乱擦拭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水,拖着行李箱“沙沙”地过马路,来到这家门前。
还没等梦华近前,从小门面里就走出一个近乎光头的男人。男人三四十岁,白净面皮,却不协调的在右脸颊上有两块豌豆大小的痣斑。让人看了很是不舒服。
“小朋友!要打电话呀!”男人愣了一下梦华的身高,但很快从其稚气未脱的脸上镇静下来,客气地道。
“嗯!请问好打向富安吗?”男孩放妥行李箱在路边,这才注意到门面前摆着卖报纸的摊,摊角搁着两台座式电话。
“能,当然能,打吧!”男人挽起下巴邋遢的胡渣,又很夸张地用手挠了挠光头,眯起眼睛客套般有模有样道。
“哦!请问多少钱一分钟啊?”男孩想问,信赖地看着比自己矮半头的“小叔”。等待回答。那是一种天真的眼神。
“自己看!”男人指了指黑板旁粘着的报纸纸条,转身回门面里去了。
“哦!”男孩还想问什么,男人却“不赖烦”似的转身离开。只留下那纸条上不太清楚的什么几毛几毛的。
男孩哪里会去认真看,留个什么心眼呢。男孩眼睛有些近视,又或是激动与心神不宁的缘故,一手僵硬地一下一下按着电话上的数字键,一手把纸条探向脸前,找寻纸条上的每一个关键的信息。而这一切,早被躲在门面边的光头男人看的真切,凭男孩半大的行李箱,男孩说话的方式,打电话的生硬,种种使他可以断定这个小孩是刚出来的,什么都不懂。嘿嘿,正好,可以大宰一把。心想着便不知什么时候从小门面里“窜”了出来,来到男孩弯腰的身后,一语不发。
“哦!小叔!多少钱啊?”
“八块。”
“怎么这么多啊,我才打一会儿。”
“一会儿?你这是长途。”
“哦,是了,长途都很贵的。”男孩记得自己好像没有八元的零钱了,掏遍外口袋,只找到七元六毛钱。
“小...小叔,你看这,我没有零钱,差你四毛钱行不行!”
“不行,当然不行啦!小朋友!”光头男人阴阳怪气了一声,眼睛直勾勾地看着男孩低头翻身的姿态。
“这有一百的,给你。”男孩抖擞地从内衣口袋里翻出一张叠的“紧急”的百元大钞,这是他作为备零用的,其它几张一百的放在球鞋的袜子里,那只在厕所里没人的时候才能拿出来。
“你等一下!”光头男人接过钱便进了小门面里。梦华觉得跟着进门面里拿钱不太好,况且自己的箱包还在路边上,总不能连箱子一起拧进去吧,更是没想那么多,静等男人找钱就是。刚才打电话,姐姐说让自己找,别信中介,别轻信路边贴的招工广告,别信…此时梦华心里直嘀咕,这也不能信,那也不能信,难道就没有一个可信的吗?打工,怎么这么多事啊,姐,难道外面的人都是都是骗子啊!正皱眉间,心里喃喃自语的当儿,眼角的余挥忽然意识到光头男人正站在门面口向他招手!
“哎呀!小朋友,第一次出来吧。小叔正好也没零钱,少四毛就算了,这你还拿好,那七块六拿来就是了。”
“哦!是这样啊,小叔,给!”男孩接过光头男人递过来依旧折叠和原来一样的“一百元”不假思索的一手塞进牛仔裤,一手从另一牛仔裤兜里翻出所有的七元六毛钱给男人。
男人接过钱,转身便进了里面黑咕隆咚的小门面。而这在梦华看来,快的似乎只是一眨眼的功夫。
太阳爬上了云端,只露出了半张脸,仿佛在偷窥些什么,又仿佛在躲避些什么。此时梦华顺着路的东南方向漫无目的向前直走,太阳光斜照在光溜溜的马路上直叫人觉得路是那般漫长。“好饿哦!先吃点东西再说。”饿了的人总能敏感地发现路角卖吃的。
就在前面不远,几个卖早点的三轮车摊子光溜溜地露天在一边,看起来是些赶早做小本生意的另一群城市打工者。只见其中一位卖茶叶蛋的老奶奶满脸已是饱经风霜,头发花白,看了分外叫人心酸。
“老奶奶,我想买你的茶叶蛋,多少钱一个啊!”梦华拖着行李箱,驻停在老人三轮车摊前,再也迈不开步。老人就像他的奶奶一般年纪。
“孩子,七毛吆!”
“哦,我买四个,算三块钱好了。”梦华从牛仔裤里摸出那张“一百元”。俯身平易地递给老人。
“这茶叶蛋我不卖了,小伙子,你走吧!”
“为什么不卖啊?”少年脸上满是不解。
“找不开。”老人平静地把钱递给梦华,正如她面对少年“装得天真”的脸庞一般平静。
“哦!原来是这样。”少年接过钱,有些失望,有些失落,又有些许的疑惑而起。重拖着带轮的行李箱,默默离开旁边几个三轮车摊的“众目暌暌”之下,行李箱轮子在地上发出“沙沙”的艰难苦涩,少年觉得饿的有些头发晕。
“拿着张假一百的还想出来骗老头老太太,现在十八九岁的年轻人哪,什么样的都有,听说桥摊那边又有杀了人了…”梦华饿的麻木的神经猛的一惊:什么?难道我这一百元是□□?…那旁边几个三轮车摊的小声议论,梦华听的分外真切,看来人家也不怕他听到,光天化日之下就拿假一百的出来骗人,一百元才买三元的东西,更何况是个老太太,也太猖狂了,谁看了都气愤。
梦华几乎不相信自己的眼睛,也不愿相信别人的言语。现在粘在他手里的,是他从家里带来的一百元吗?根本不是,绵软的很,假的太明显,连他这个看钱不精的刚出校门的高中生都知道是□□。以前交学费时,班主任总要求每个学生在钱上写上自己的名字,目的不言而喻:就是为了杜绝□□,发现了也好退换。
“他妈的,一定是那个光头搞的鬼。”梦华气得心快跳出来,去找吧,自己人生地不熟,人家也不会承认;不去找吧,实在咽不下这口气。思想斗争着,脚步在马路上缓慢地走着,酌情着。不知不觉来到一家小商店门前,望见”饮料“二字。这才觉得口干舌燥,手里紧紧拽着那张绵软的假一百。
说不定在这能用掉,一种侥幸心理涌上心头。梦华心里琢磨着,一不做二不休,说干就干,于是停下行李箱,硬着头皮步态“轻松地”进了小商店。太阳此时也从云雾中探出头来,似乎瞧出点什么。
“这钱我花不开,你到别的地方买吧。”梦华特地拿了两瓶稍贵的营养快线:心想不要让别人看到拿一百元才买一瓶矿泉水而对钱产生怀疑。但生意人的精明又有几个对钱真假不分?梦华的侥幸心理受到现实的“大大”打击,看来这假一百凭自己是花不掉,更骗不了人了,回去找那个光头更是没有胜算,人家敢做就敢不承认,头晕晕的,灰溜溜地从小店里“逃”了出来,看来这个社会不像想象中的那么简单,那么美好。
自此梦华人生的第一堂课就这样从一张假一百开始,也让他懂得了外面的人面对□□时的各种姿态:他不会对你直接说这钱是假的,而是找各种托词。这,也许就是中国式人际交往,怎一个虚与伪,歉与损了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