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南山可易 此判不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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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所以我可以用那么戏谑的语气诉说我的不幸，大概是因为我已经绝望了。
虽然这个叫宫平尘的女妖怪速度直逼磁悬浮，但俞畈还是半路上把她拦下了，并且告诉她直接把我带走，不要让我娘看见。
宫平尘也没说什么，转身就走，我的余光瞥见俞畈的左手向前努力地够，像是要把我抢回来。他那错乱的表情，既悲又喜，让我不明所以。
天边一际带着茶色的金黄伴随着漫天乌云让我产生了世界停止转动的错觉，犹如沏好的茶来不及喝，人走茶凉的悲哀。我不知这样的感觉是否代表一种无力的妥协，我的心情既简单又复杂。走了那么久，我去寻找一个新的世界，迅速落幕，来不及快乐，来不及悲伤。
到底意义何在。
一路上女妖怪没有说话，出了军督府，外面停着一辆纯白色，构造简单大方的马车。马车看上去不像坏人，至少对比起女妖怪来说，马车这个无机物真的是个好人，无双的好人。军督府外的世界倒是第一次见，在这阴沉的早上显得孤独清冷。女妖怪魅力很大，好端端的春日和煦硬是被她吓得花容失色露出一副病恹恹的小脸，这比催雨弹还厉害千万倍，尽管这只是我唯心主义的猜想。
她将我抱进马车，马车里很是宽阔，有被褥有坐榻，还有一系列旅游必备用品。最重要的是马车里没有妖怪，至少只有她一个妖怪，我松了一口气。
她将我安置在坐榻上，我闭上眼睛，避免见到她的脸，封住我的视觉感官。她身上的气味倒是很好闻，佛手柑的香味；她的声音非常好听，温柔而缱绻。这两样是我能接受的，能让我暂时平静下来，避免更大的恐惧。
“我叫宫平尘。”她坐在我身旁，马车开始向前，我感受到了惯性。
“妖怪。”我毫不客气堵她的话，既然绑架，那就来得更彻底点吧。
“妖怪是指男的，我是女的，应该是妖精。”她愣了一下，用更温和的语气与我交谈。
“鬼啊！”我猛地起身向前奔去，即将奔出马车，腰间却缠上了一束藤蔓将我扯了回去，挣扎与狂扯对此无可奈何，人力怎能与妖精的法力对抗。
“我是平尘花的花仙，不是鬼。”
我擦，花仙不是很美丽的吗，怎么可能长成你这个样子！怎么可能绑架少女！
“外貌就那么重要吗。”她叹息着，我腰间的藤蔓也撤走了。我重重地跌坐在地毯上，她的气息越来越近，清幽的花香让我大脑一片空白。
下巴被她轻轻抬起，她说，“看着我。”
不能不从，万一她下一句话就是“不看是吧，不看就挖了你的眼睛！”于是我慢慢睁开眼睛，从下往上看。
渐渐，视线聚焦了。我安慰自己她只是黑眼圈太大了，脸上伤口太多了，眼睛血丝比较密集而已，其实在某种程度与另一种审美取向来说她是个大美女。
什么时候，外边下起了淅沥沥的小雨，周遭的一切像海潮般袭来，空间势不可挡地从四面八方压向我，疲倦感渐渐攫住了感观，多谢这一阵又一阵的眩晕，一双柔软而有温度的手拖住了我下滑的身子，将我重新安置在坐榻上，那双手向我双眼移去，挡住了光，让眼前的一切渐渐暗了下去，渐渐地我什么也不知道了。
“假如你要离开我，我一定会挖出你的眼睛，放进泥土做的眼睛。如果你要离开我，我会挖出你的心脏，放进一个石头做的心脏。”宫平尘合上眼，略略后仰，靠在壁上，似是累极了般。
两人沉沉睡去，各怀心事。
一觉无梦，醒来我强制自己以为现在是原来的21世纪天地，但我不是个善于自欺欺人的家伙，我知道现实是，我被宫平尘公主抱着登上银装素裹的阶梯，这里的天空下着雪。
即使我是个娘T，如此姿势足以让我羞愤不已。
“别乱动。”她的双臂紧了紧。
“我自己能走。”坚持着挣扎了几下。
“地上凉。不可以。”她很坚持。
放弃了努力，任她去。心中默默唱起花师奶的《别怪她》。
发挥文科生学的那一点地理知识，我判断这里不是海拔高就是纬度高。春季飘雪的地方，一定不是好地方，这下逃不掉了。
为什么《九州图志》里面没有提到过宫平尘或者平尘花仙的故事，也没提过十年前寰州之战。明明这图志里面连市井小辈都有提到过，像宫平尘这样一举摆平寰州之乱的猛花仙竟然没有被记上一笔。
解释有以下几个，一，是盗版。二，是旧版。三，宫平尘买通了写书的人。
为什么俞畈当初摔我的时候选在了恰好是寰州之乱那可以称为绝无仅有的奇迹的形势大反转不久，对外宣称我带来了幸运与不幸。他与宫平尘毋庸置疑地达成了某种协议，既然如此——
我竟然明白了，为什么俞畈要摔傻我。他是武夫，摔死一个襁褓中的婴儿轻而易举，为什么仅仅只是摔傻了我。我现在明白了，他作为一个父亲的愿望。
宁可我懵然不知恐惧与美丑，不知亲人离别，也不愿意我清清楚楚地，痛苦不堪地与宫平尘相伴。
我终于明白为什么最后一刻他脸上既悲又喜的表情。
可惜我不是那个俞越人了，我现在脑子非常清醒。
我突然也希望我还是个傻子俞越人，那样多好。宫平尘的声音再好听，手再温柔，身子再香，也无法弥补她那抱歉的吓人的尊容。我不求人的相貌多美，但求不要吓人，这是最低标准。
“我想家。”
“从今以后，这里就是你的家。”
她又补充，“没有人可以欺负你了。我会把你保护得很好。”
这是什么情况，究竟她是怎么了，为什么要对一个素未谋面的孩子说这么肉麻的话，还定了契约。难道这个身体的前世是她喜欢的人？还是有恋婴癖？
阶梯很长，她却是抱着我一步步登上去，我不禁提问，“你不会飞吗？”
“让你认认路。”
“直接飞上去就行了，不用那么麻烦的。”
她猛地停下，低头用探究的眼神看着我，我没来得及闭上眼睛，这阴沉的天气配上她的脸，我实在消受不起。
“你不傻。为什么这么多年装傻被欺负。”
她竟然这样问，而不是质疑我的身份，顿时有种如获大赦的死里逃生幸运感。
“我很傻的傻的傻的傻的，我是个大傻X傻X傻X，2B2B2B2B2B2B......”
“我不会欺负你，这里也不是军督府，不用装傻。”
我头一次油然而生一种痛哭流涕的冲动，头顶上像打开了一顶气窗，气流如同瀑布般倾泻而下，震耳欲聋，这样强烈的悲伤夺走了多少骨鲠在喉的话。
她沉默着继续向前，雪依然在下，一刻不停地下着，天空龟裂，干渴，雷声低沉，轰鸣呐喊。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南山可易 此判不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