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凰石》绾刀

52、第五十一章

　　三日后庄千棠、段浚、司马尘就要跟随吴王的大军一起北上了。展燕然牵头约了以前‘虎贲队’的成员和神机营里关系比较铁的几位朋友一起请客为三人饯行。除了赵宛和杨暠因领兵出外缺席外，其他人都参加了。席间大家边吃边聊，先开几个适用于宴席的无聊玩笑，说些依依惜别的场面话，等酒劲上来就没什么顾忌了，开始放浪形骸、骂娘打赌、斗酒划拳，气氛融洽而热烈。容楼一反常态地主动找人拼起酒来，整桌人一个个地喝过去，眼眶都喝红了。展燕然看不过去，抢了他的酒碗道：“别喝了，你怎么了？”
　　容楼瞧他的眼神明显有些闪躲，伸手指点几下，欲言又止。
　　喝红了脸的庄千棠也瞧出了端倪：“容楼，你是有什么难事？直说吧，能帮上的，兄弟们决不袖手旁观。”
　　众人也纷纷大着舌头附和。
　　容楼不言不语，只直勾勾地瞧着展燕然，摇了摇头。
　　展燕然悟出可能和自己有关，但顾及人多，不便直言，于是拖了张方凳到墙角处，把容楼摁坐上面：“你先醒醒酒。”又冲众人笑道：“他已经喝过了头，不能再喝了。你们只管继续尽兴！”
　　又是几轮酒下来，相互又是骂又是夸，都有些不知所云了，部分不胜酒力的摇摇晃晃地先撤退了，剩下几人又拼酒对饮了一阵才离开酒楼，最后只剩下残席前的展燕然和坐在墙角发懵的容楼。
　　展燕然暗叹一声，让小二送来醒酒汤，给容楼灌了下去。容楼伸着舌头，连声叫苦。
　　觉得他清醒得差不多了，展燕然道：“你今天大有古怪，到底什么事？”
　　容楼用力甩了甩头，又拍了拍脸，终于憋不住道：“还是直言不讳吧。我得到消息，贺兰雪和伊将军的儿子伊方卓，再有几个月就大婚了。”
　　“你真是酱油铺的伙计，爱管闲事啊。”展燕然面无表情地拾起一坛残酒，倒进酒碗里，猛地连干三碗：“你以为我不知道吗？”
　　他喝酒，向来是脸越喝越白的，先前酒宴上喝了不少，现在再连饮三碗，脸色已是一片惨白。
　　“你知道竟还……”容楼感觉不可思议。
　　“你是想说，我知道竟还能如此无动于衷吗？”
　　容楼点头。
　　“这消息于我而言，也许是好事也不一定。”展燕然兀自‘嘿嘿’笑出声来。
　　这件事，他打定主意不去想了，却还是被最好的朋友重又提及。
　　容楼怀疑他分明醉了说胡话：“好事？”
　　“对别人，你喜欢过，爱过吗？”展燕然抱着酒坛直接坐在了地上。
　　容楼微愣了愣，道：“喜欢和爱，有什么不一样吗？”
　　“喜欢一个人，是和他在一起就很开心；爱一个人，是不开心也想要和他在一起。”展燕然慵懒地闭起眼道：“贺兰雪和我在一起时很开心，我已经知足了，但我不希望她以后都要不开心地和我在一起。”
　　容楼道：“你怎知她以后会不开心？”
　　“因为用脚想想就知道，我不是她的良配。”展燕然丧气道：“伊将军的儿子才是。”
　　“你是打算就此放弃了吗？”
　　“有风方起浪，无潮水自平。我早该放弃，可鬼使神差的就是舍不得。我说过，我和她没有未来的。”展燕然拍打着酒坛的圆肚子，笑嘻嘻道。
　　“你说没有就没有吗，何不问一问她？”容楼总觉得若是两情相悦，结果不该是这样。
　　“问她？”展燕然睁开眼，“不用问，她告诉我大婚将至的消息时，就已和我说了她的决定。”
　　容楼惊讶道：“居然是她自己告诉你的？”
　　“是啊。她说她有办法和我在一起。你觉得可能吗？”展燕然摇头道：“女人啊，总是太天真了。”
　　“怪我多嘴，本来不提也就罢了。”容楼怕他伤心过度，决心不让好朋友一个人喝闷酒，挤坐到他身边道：“一醉解千愁。无论什么不开心的事，喝醉了便一了百了。我陪你醉一场。”
　　展燕然拍了拍他的肩，微笑点头。于是二人就着残席一通豪饮后才各自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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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参加过吴王北上饯行的大宴后，容楼这几日一直呆在军中，未曾到大司马府中请安。这一日，他终于跑来磨剑堂，要查找某本书上的排兵布阵之法的详解。
　　清风无力仲夏长，开轩小坐纳微凉。已入盛夏，天气炎热起来。容楼进来时，正好瞧见慕容冲穿着薄衫，眯着眼，半是打盹半是敷衍地捧着本书翻弄着。
　　“等你好几天了，终于来了？”慕容冲伸了个懒腰，打了个哈欠。他特意没坐在桌边椅子上，而是寻了靠窗处的一排书架下席地而坐，好沾点儿凉爽的地气。
　　容楼扬扬眉毛，来到他身边也盘腿坐下，笑眯眯地侧过脸来看他。
　　慕容冲被他吓了一跳。
　　这人什么时候变得主动亲近人了？不过，终归是好事，当下把书丢在一边，笑道：“你也来看书吗？”
　　容楼捡起他丢在一边的书，看了看封页——《左传》，顺手又递还给他，道：“本来想找本书看，现在只想看你了。”
　　“你这话怎么听起来像是该我说的？”慕容冲一手接过书，另一只手按上容楼的额头，不可置信道：“天气热难道你也发热不成？”
　　容楼轻轻拉开他的手，问道：“你说过你喜欢我？”
　　“当然！”慕容冲想也不想脱口而出。这两个字一直在他心里，有机会当然就以最快的速度蹦出来了。
　　“凤凰，你想清楚，”容楼的眉间有点生涩，有点决绝，“你是喜欢我，还是需要我？”
　　慕容冲沉吟良久，道：“因为喜欢，所以需要。”
　　“那好。”容楼就想去解慕容冲的衣襟：“我们便来试一试‘喜欢’能做的事。”
　　他虽然不擅与人交往，却性格率真，又因为慕容冲的地位，令他习惯了压抑自我。其实，从根本上而言，他和慕容冲都是那种一旦明白想要什么、想做什么就会随心而行之人。那天在树上，他既然想明白了，就不会再有犹豫、顾虑。
　　本来天气热，慕容冲就只穿了件白色薄衫跑到这里避暑鬼混，备不住容楼手快，几下就给扯开了。
　　“你做什么？喂......东张西望什么？石头！说的就是你！”被容楼的异常举动吓了一跳的慕容冲，下意识地将手上的东西甩了出去。
　　那本《左传》物未尽其用地砸在了容楼的脸上。
　　本来以容楼的身手，想要避开简直轻而易举，只是他已魂不守舍，哪还顾得上别的，是以鼻子上重重挨了一下，等书掉落在地时，才发现鼻子流血了。容楼用胳膊借着衣袖擦了擦，再抬眼看慕容冲时，却见那人正紧拢薄衫，扭曲着脸，似乎好不容易强忍着才没大笑出声。
　　容楼见他以看陌生人的目光看着自己，顿时一头雾水道：“你不是喜欢我吗？躲什么？”
　　慕容冲啼笑皆非，摇头晃脑道：“我是喜欢你，可这会儿，我快要怀疑你不是你，是别人假扮的了。”
　　“你相信我。”容楼摸了摸脑袋，道：“货真价实，如假包换。”
　　“和你相处这么久，居然没发现你很有说笑的天份，实在惭愧啊惭愧。”
　　“我没笑啊。”容楼一本正经道：“我是真的喜欢你，所以想和你一起。”
　　慕容冲一脸无奈道：“那也用不着上来就脱人衣服吧。”
　　容楼作思索状道：“那天我在树上看的不是很真切......”而后他又不知所措道：“你的意思可是怪我太猴急了？那，我们重新来过吧。”
　　慕容冲终于再也忍不住了，“哈哈哈”捧腹大笑起来。
　　容楼瞧在眼里，心道：真希望他日后和我一起时，每天都能笑得这么开心。他乘虚而入，翻身压倒下身边还没笑够的慕容冲。
　　“你笑起来真好看。”容楼的语气真诚中带着温存。
　　他说的，慕容冲当然知道。一个从小就美的人，无论如何迟钝都不会不知道自己的外貌优势，需要知道的只是如何去适应、使用这种优势，同时避免不必要的麻烦。
　　慕容冲但觉一股柔情涌上心头，收了笑意，专注地看着自己上方的脸。
　　上一次他们靠得这么近，还是在畋猎大会的时候。
　　容楼的黑色发丝自然垂下，撩拨着慕容冲的脸庞，黑色眸子蒙上了一层迷雾。他轻轻吻向视如珍宝的、蓝宝石般的眼睛，慕容冲闭上眼。
　　容楼喘息道：“它真蓝。”
　　慕容冲白晳的耳朵泛起淡淡的粉色，笑道：“原来你喜欢它？要不要送一只给你。”
　　容楼皱起眉：“别开这么可怕的玩笑。”
　　慕容冲的手抚上容楼的脸颊：“我要看你笑。”
　　于是容楼伸出布满薄茧的手，抓住了抚上脸颊的手，长而有力的手指与另一只手十指交扣。
　　然后，容楼笑了，吻了下去。
　　等四瓣嘴唇分开时，容楼的唇角落下几缕津液，一脸懵懂。慕容冲宛然一笑，犹如烟波浩淼，容楼瞧见不由痴了。
　　“第一次被人吻？”
　　容楼反问道：“你不是？”
　　“千帆过尽，皆不是我心所爱。三千弱水，只一瓢乱我心神。不对，不是水，是一块石头。”
　　容楼失落复失望，松开臂膀就要起来。慕容冲一把抱住他道：“不用介怀，我心里一直就只有你。”
　　容楼还是用力推开他，翻身坐在一边。
　　“骗你的。”慕容冲“哈哈”笑道：“吃醋的滋味怎样？今日叫你也尝尝我之前的感受。”
　　容楼低垂下的黑眼睛亮了起来，“呼”地又扑向正准备起身的慕容冲。
　　一时间，磨剑堂里春光漏泄、水乳交融。
　　事毕，容楼衣裳零乱地靠着书架半躺着，伸手拈起怀中慕容冲的一缕金发，把鼻子凑上去轻轻地嗅了嗅。
　　慕容冲懒懒道：“什么味道？”
　　“你的味道。”
　　慕容冲“哦”了一声：“汗味你也喜欢？”
　　容楼面有报歉之色道：“刚才......没伤着你吧？”
　　慕容冲心里恨得牙痒痒的，只气平时学武不精，力气上完全不是容楼的对手，不过嘴上却不认输，淡淡道：“我倒是没什么，光担心你精尽人亡了。”说完，他抬头,惆怅地斜着眼睛瞧向容楼：除了那张平时英气逼人，笑起来却稚气十足的脸，还有骨干精奇、肌肉匀称、腰身笔挺的身体，都叫人赏心悦目。
　　“还看，刚才没看够？”
　　慕容冲翻身站起，正想骂人，却双腿不稳，腰间奇酸彻骨，当下先稳了稳下盘，又伸手撑住后腰，才愠怒道：“你霸王硬上弓！仗着武功高过我，以强欺弱罢了。现在多看你几眼连利息都算不上，居然还敢多话？！”
　　容楼点点头，依旧那么躺着，从下往上看着只披了件白袍的慕容冲，口中服软道：“不敢不敢，你随意看，随意看。”
　　慕容冲见容楼一副得意自在地样子躺在那里，心下不爽，道：“不是让我随意看么？那你脱光了站起来，转个圈给我看。”
　　容楼委屈地撇撇嘴道：“用不着这样吧。”
　　慕容冲也不说话，只狼狈地立于原地，自上而下死死盯着他。
　　容楼被他看得一阵发毛，两手一摊道：“怕了你了。”说完站起身，依他所言，尴尬地原地转了个圈。
　　慕容冲叉着腰“哈哈”笑道：“嗯嗯，不错不错，你这姿势，和美女比起来不遑多让。”
　　容楼一边扑上前咯吱慕容冲，一边道：“居然拿我和女人比？我可知道你哪里最怕痒最动不得。你再说，你再说......”
　　两人又笑闹成一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