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斑龙角》尤杀

6、旧识

　　苏瑞裹了厚厚的羊毛毯，头发还湿漉漉的，人也惊魂未定，脊梁骨还在一阵阵发冷。
　　那姓陆的男人起身给他倒了杯热茶，让他捧在手里。

　　“谢谢。”苏瑞虚弱地说。

　　那人又走开往熏炉里加了碳，拿着炉钩慢条斯理地拨了拨。
　　火忽然燃得大起来，照亮他的脸。这人长得极其英俊，甚至说是美貌，但左边脸颊上却有一道伤疤从眼角直劈到下颚，给他带来几分违和的狰狞。

　　苏瑞喝了两口茶，肚子里有了几分热气，终于能鼓起勇气说话，“陆先生...”
　　“陆绅。”
　　“陆绅先生，我刚才——我刚才说的是真的，真的有个怪物想溺死我。”
　　“怪物？”
　　“它、它长了颗女人的头，四双手，蝙蝠一样巴在天花板上，爬得飞快...”苏瑞回想着，打了个冷颤：“眼睛...那双眼睛好大，又大又黑，就像脸上长了两个窟窿...”
　　陆绅静默半晌，说：“我甚么也没看见。只见着你倒在池子边，头浸在水里，动也不动。”
　　“莫不是幻觉吧。”他又说。
　　“不会的，是真的...”苏瑞还在抑制不住地发抖，伸手把毛毯裹得更紧了些。那怪物的嘶叫似乎还在他耳边回荡。
　　“这么说，”那男人说：“你是在这宅子里住了一天，而后便被妖怪缠上了？”
　　苏瑞脸色发青，半晌点点头：“...嗯。”
　　男人似乎笑了笑，“无稽之谈。”
　　他在苏瑞身边的竹摇椅上坐了下来，往自己膝盖上搭了块厚毯，而后在温热的火光里微眯起眼。
　　屋子里渐渐暖和起来。

　　苏瑞偷偷打量他，那人皮肤雪白，又穿了一身灰白袍子，冷冷淡淡的，火光映在他身上，也并没有给他添上几分暖色。
　　他窝在铺了裘皮的竹椅里，静默着，盘扣扣到领口。高大，肩膀也宽厚，却莫名给人轻飘飘的感觉，让人觉得他就像这熏炉顶上的袅袅烟气一样，在空气里盘桓半晌，或许就会慢慢淡去了。
　　那白得有些透明的肤色，怎么看也不像是个真人。

　　这个人，穿着中山装，说话又那么刻板文邹...他真的是活人吗？

　　苏瑞的心脏又怦怦地，因为恐惧而跳得急促起来。
　　“陆先生....”
　　陆绅睁眼看着他：“嗯？”
　　“你说，这屋子是你的，那你，你是怎么...”苏瑞支吾半天，最后还是选了一个稍稍隐晦的问法，“你是什么时候住进这屋里的？”

　　他屏着呼吸等着对方回答，全身绷得紧紧的，要是这人阴森森说‘住了几百年了...’，他就掀翻火炉拔腿就跑。

　　然而陆绅却不回答，只反问道：“那你又是如何在这宅子里住下的？”
　　苏瑞防备着，身子慢慢往后挪了一些，嘴里简短地说：“我奶奶过世了，就把这房子留给了我。”
　　“嗯。”那人并不惊讶，只问他：“你可是姓苏？”
　　青年张大眼睛看着他。
　　“苏几？”他又问。
　　“...老、老七。”
　　“嗯。”陆绅又闭了闭眼睛，右手支着额头，静静想着什么，过了一会才说：“苏氏...苏婆婆我认识，她倒是个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