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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青蛇白蛇 第二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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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回痴许宣错种情根
美素素误牵情缘
我是素素,一条白蛇。在我无意间救得青青后,她才唤作青青,我才唤作素素。青青化作人身,青衫素裙,头饰都是青色,眉眼像是描出来一般,说不出的清秀。其实救她只是无意之举,岂料这丫头便跟上了我,寸步不离。
我本不是峨眉山的蛇,只是游历至此。堪堪能够化作人形时,我遇着了观音大士。这对一个妖来说,是无比的荣耀。他嘉许了我修习以来未曾伤害人畜,只道一切顺其自然,万事非是争取就可。佛和妖之间不过一念之差,正与邪也不过如此,佛有邪念则沦为妖,妖去旁心未曾不是佛。观音大士的话我谨记在心,这些年清心寡欲,为的只是一日成佛,世人祈求不都为了这些么?
顺其自然,顺其自然。所以度过两千年孤寂岁月后我有了青青这个妹妹,即使是蜜蜂,我也未曾赶走或者伤害他。如果观音大士所说的顺其自然也包括与他成亲,那我就成。
江南,烟雨,蓑笠翁;杏花,深巷,袅情丝。非是我不懂得看着江南的美,然而,总可动这凡心?书中的才子佳人看的太多,总惹自己落泪,生生死死的,不如妖来的痛快,哪有佛这么长生?凡人啊凡人,文人骚客的话不能信的。
选了这么个偏僻的地方就是为了修习。青青喜欢和蜜蜂斗,且由着她,那一日在船上,她看了那年青人多番只有背影,却不知我恰恰看到了正面。好一个神情俊朗的书生啊,我想我得忘了他。
夜晚的湖心美得很。我在人间的时候听过那首《春江花月夜》,爱煞了筝,铮铮淙淙的,如同我曾经的水边一般。青青笑话我,应该去听《清平乐》的,这才恰和我自己。
我等了青青好久,月亮都上了天她才回来,居然还是蜜蜂送了她,似乎是受了伤的样子,看到我又有些怕,道:“姐姐。”我服了青青进了里屋,蜜蜂留在了外面。看了她的伤势,没了大碍,我有些诧异她的法力怎么有了突飞猛进,治了蜂毒又解了尸毒,这丫头笑着说:“姐姐,你可记得上回有个搭乘咱们穿又说要拜谢的,结果连名字也没留更没问我们住哪儿的那个呆子?就是他帮我解得毒。”似乎又有些意犹未尽的感觉:“也就是他,坏了我的好事,否则今儿个就解决了那只妖怪,算是替天行道,我的法力还不知道增加多少呢。,似乎又不解气般地狠狠骂了几句“呆子”。
蜜蜂还站在外面。“素素姑娘,今儿青青姑娘送了我名字叫谷峰,你以后不用因为不知该叫我什么发难了。”谷峰,谷峰,不知道青青这丫头怎么起了这么好听的名字给恨不能打红眼的敌人。“谷公子,您先请回,我们姐妹还要清修呐!”我便叫你谷峰又如何?他却笑道:“师妹,好好照顾我小师妹吧?”我原药发脾气,不知道攀的哪门子亲戚,之听见青青在里面一阵儿猛咳,我淡然道:“便好,恕不远送。”
进了寝室,青青迫不及待地连说带比划地把傍晚发生的事儿说了一通,她哈哈大笑道:“呆子呆子,真真是个呆子啊!那个正常人不是吓得连滚带爬的呢?我说什么他便信什么,这种人支配去之乎者也,居然也开药铺做生意的……不过收益还算不错,解我的蜂毒还解的正确。”原来那少年叫做许宣啊,我有些嗔怪:“你倒好,人家救了你,你把人家撇在了林子里。”青青急道:“没事没事,傻人有傻福,他遇到我青青都没死说明他福大命大。哎,对了姐姐,你说他想不想上次戏台上唱的那个张生啊,我又没问他什么,他居然就恨不得把自己是否婚娶了告诉我……”我捏了捏她的鼻子:“你是说自己是红娘喽?”玩笑一开口我的脸就红了一半,青青是红娘,那我呢?
日初升,我想我得去找他。杭州城中的灵芝药铺。
化作人身的我,素素,着素装,唯要腰间的绸带是青色的,和青青似的。就像青青最爱自己的一双眼睛,这一头的长发是我的最爱,只用素色的绸带微微的扎起,其余的如一泓水般的泄下。
江南的三月,氤氲着水气,迷迷蒙蒙的。撑一把油纸伞穿梭在大街小巷中,听者吴侬软语的清浅低喃,犹如歌儿一曲。戏台上一唱三叹、荡气回肠的是那生生死死、花花草草、酸酸楚楚的,水磨腔的缠绵不知道又要空惹几家的少女闺中哭泣了。
“死老太婆,作死么?我家少爷的轿子你也敢撞?”富庶之地就少不了恶少恶霸,街头不知谁家的阔少指使着家丁殴打以为年老力衰的老太。我微微叹口气,再往台上,依旧磨着缠绵。这便是人间,私心、贪婪、丑陋横行的人间啊!如果是在荒郊野外,我定是要把恶少好好整治一番,只可惜我不能违背天道,肆自用法的。围观的人也不敢多言,等那恶狗般的家丁打骂累了离去了,也都纷纷散去了。见死不救,不是我素素的作为,上前一步扶起那老太,惊觉另有一双手也扶起了那老太。
是他!那白面书生,青青口中的“呆子”许宣!我的心突然不能跳动一般,有些瞠目结舌了不知道做什么才是。素素啊素素,你今年将近两千岁了,天底下的男子有哪些是你未曾见到的,何必这么失态呢?许宣被我瞪了有些尴尬,道:“姑娘,先把老人家扶进我的药堂再说吧。”我轻轻地点头应了声。
灵芝堂,悬壶济世的都有一颗善心。“姑娘,烦请你帮我看看老人家伤在了那里?”唉,果真就是呆子,自一眼后许宣一直就忙着拿跌打药,不曾看我一眼。我只能在心地叹口气,单是一路上回头望我的少年就不知道何其多了,偏这胆子什么也不懂似的,也不管我是个陌生人,使唤伙计一般的使唤我。
给老妇人包扎完伤口,许宣这才注意到了我一般,又是作揖又是道谢:“多谢姑娘。”似这老妇人像他母亲一般。我捂嘴轻笑:“相公何谢?”见他被稳住的模样,我正色道:“想不到这小小的杭州城中也有这等恶霸,欺压百姓,鱼肉乡亲,这地的父母官是做什么的?”许宣摇头叹息道:“哪里有办法?这是华相国家的公子,可惜这华相国为官清廉、一代忠良,这儿子竟然如此不争气!不要说乡亲们不说张义华,谁敢惹啊!”说着又起身再向我作揖道:“姑娘面生,怕不是本地人,也能有如此善心,真令小生汗颜!”
“你一天做这么多的揖,腰不会折?”我开了句玩笑,许宣却愣在了那里,看见他的窘相,我心下一惊,自己怎么会无缘无故地对陌生人开这等的玩笑?旋即微微笑道:“小女女子只是出生牛犊不怕虎而已,许公子不为强势,才真是令人敬佩。”许宣更是困惑:“姑娘何以知道小生姓许?”我心中更是已经,转而一念道:“那老妇人都不知说了多少声许大夫,我若再不知岂不是呆子了?”“原来如此,敢问姑娘如何称呼?”“公子唤我做素素便可了。”
这呆子更是愣了许久,轻轻念叨着“素素,素素”,我不禁有些脸红,唤了他一声,这呆子才如梦初醒般道:“素素姑娘,真是多有得罪,只是小生想起……”话尽未了,我见他痴痴愣愣的模样也不好追问,起身告辞,也就记下了这城中的灵芝堂。
回了住处,青青还没有回,蜜蜂——我现在叫他做谷峰了,远远地站在了一遍,似笑非笑地望着我:“师妹可回来了?”我恼怒地望了他一眼:“就算我妹妹伤了你一个名字,你不过是只蜜蜂!有什么事快说吧!”谷峰道:“青青打伤了华相国的公子,还逞强地说出了自己的所在,素素姑娘,可有你忙的呢。”说完现出了原型,飞往了树林。
等到夜凉如水,青青也没回来。点一盏油灯,看看凡间的书。书中说道郑元和被老鸨设计,对李亚仙误会虫虫。人啊人啊,这女子和男子有什么不一样的了?何以所有的委屈都要自己担着了,就算以后的夫荣妻贵,封了诰命等等,也不过是写者的一厢情愿。
忽而就想到了许宣,真不知道他和张生似的说出那一番话是个什么样的神情?书中风流倜傥的才子们,若是真的遇到艰难,只能哭天抢地的怨天不公,哪里知道半点的争取?我记得在唐时,遇到的一位进士欧阳詹,为了青楼女子一哭至死;还有的就是说话里面的卖油郎了,为了花魁矢志不渝。你像白公笔下的井底引银瓶,女子为了男子甘愿藏在后花园,最后还不是被抛弃?至于后来的团员,不顾后人的一厢情愿罢了,空教人心底凄凉。
“青青,站住!”你这小妮子还想施法术蒙混我?我扭转头,原本要逃跑的青青立刻换了一副神情,嘻嘻笑着揽住我:“好姐姐,你放心我使法很小心的,那帮子人只知道跪地求饶喊我女侠呢!”我狠狠地用指头点了点她:“你呀你,人家不招你惹你的,你贸贸然的,万一有个臭和尚出现你怎么办?”“哼,谁让那家伙那样看我?下回再让我遇到他们作恶,可不只是打他满地找牙这么简单了!”
“你看的什么?又是才子佳人?”我还没责问的好,青青一下转移了话题,把我搁在桌上的书抢了过来,翻来覆去颠三倒四的一通瞎翻道:“姐姐你呀就是这样的善良,你可不知道这些人类真是狡诈的很,明里一套暗里一套的,就算是亲兄弟都会为了金钱落井下石。唉,姐姐你不要总是为书里的故事流泪了,咱们活了上千年,见到的许多故事不多时痴心女子负心汉嘛,这些个会写字的人只会虚构罢了!要我说,姐姐你还是别看了把!”话还未了,这小妮子居然夺了书就跑,我也顾不得和她计较打人不打人了,两人嘻嘻哈哈地打闹了起来。唐诺岂可有人看见,必然觉得风光旖旎。两位佳人,一个不过双十年华,一个正似二八娇娥,所谓笑从双靥生就是此番的情形了。却不知此二者皆非人。
“素素姑娘和青青姑娘真是好兴致,但不知倘若华府的恶少真的找来,可该怎么办?”冷不防的,谷峰又出现了。“喂,蜜蜂,可不要蹬鼻子上脸的,到时候怎么办我青青自幼办法!”“如此这般,那我倒想看看青青姑娘有什么办法可以的。”谷峰不慌不忙,面色狡黠。青青嘿嘿笑道:“姐姐,我不过呢,是借了你的名字,说城外灵隐寺旁有座庄园,大可以来找我青青姑娘的!”说完一溜烟的跑开了,谷峰得意道:“素素姑娘,明日那伙人若是来找茬,谷峰必当尽心尽力。”我不想被这蜜蜂抢了风头,只淡淡道:“你费心了,这种事情我还是能解决的。”
回到了里屋,青青已经缩在了床上,听到我的脚步声急忙装睡。我想,你就是我的妹妹,我活在世上两千多年唯一的亲人,我不忍心责怪你。“青青,明天我们去杭州城中转转,你不是总吵着我不带你去玩呢,顺便也避开他们。”青青一跃而起:“可是姐姐,我还憋着要揍他们一顿呢!”“丫头,可别惹火!咱们妖修习不容易,你若喜欢每日受那香火缭绕,那就诚信念佛去;妖妖修成正道虽然不受佛家的清规戒律,但是泄露天机也万万不能的。”我转念一想,怕那些人今晚就来找茬,道:“咱俩把衣服换过来,万一今晚有人摸过来,你毛毛糙糙的不知道还惹什么事儿呢!”青青一跃抱住我说:“姐姐你真好,要不咱们名字也换过来呗?”一听这小丫头得寸进尺的话,我一边挠她痒痒肉一边说:“怎么,你这一千年的小妖想当我这两年大妖的姐姐么?名字不许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