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言一诺》Shiner米

2、第 2 章

　　坐上出租车我才发现自己没带钱，翻了翻口袋，只有几个硬币。
　　“师傅，我钱不够……”我微囧。
　　从后视镜里映出一个灿烂的微笑，我才发现司机是以为年轻的小伙，“没钱可以，给我一个了理由吧。”
　　我分辨不出他是否是认真的，在简单说完情况后我能感觉车速明显提高了。我看了眼司机的工作证，有点眼熟，然后想起他就是网络上跟帖很热的乘通出租公司的公子。帖子是一位乘客发出来的，老婆难产被出租车闯红灯送进急诊室才避免了一尸两命的危险，而闯红灯的司机被贴出照片后被人认出是公司的公子。和他相关的新闻于是铺天盖地，“企管高博持证上岗”、“乘通公子致力改革下基层体验”等等，这些信息都伴随着“高城通”出现。我一边感叹自己好运的同时，一边焦急的看着外面的路况。周末的下午五点，这是一个车辆高峰期。
　　一路上，我不停地给亲亲发信息告诉她我已经到了哪里，估计多久就会到。在收到她的回信时我才会稍微安心一点，然后再告诉她让她等我。高公子一路也不停的告诉我还有多少路程，也不停的安慰我。我发现，每超过一辆车，他都会向车主微微点头致谢。
　　到达人民公园的时候，天已经微微发黑了。来不及说感谢的话，我下车就直奔鸽舍。这是她的习惯，心情好的时候她会去亦江亭，心情不好的时候她会去鸽舍。
　　W城夏天傍晚的公园都很吸引人，特别是周末，或者是情侣，或者是爱人，或者是一家几口。
　　成群觅食的白鸽，更显得亲亲的孤寂和脆弱。抓起亲亲放在膝前的双手，我蹲在她的面前。
　　“还记得我们最初的相识吗？”亲亲伸手拉起我，顺着她的力量，我坐在了旁边。
　　如此挚友，我怎么会忘记呢。那是一个痛苦的七月，我从来不知道一个人也可以这么难过。从高三到大四五年的感情，在面临毕业找工作时，杨一贤在才女和财女间选择了后者。他说我什么都给不了他，连最基本的生理需求都无法给他；他说我不够爱他，如果爱就不会顾及这么多。我从来都不相信爱情，我一直把我和他之间的感情认为是习惯使然。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当杨一贤在那个下着小雨的七月和我说分手的时候，我会让自己的泪和雨水一起滑落。也许是因为校园广播里的音乐太感伤，弦子的《你是你的》。杨一贤说，看多讽刺，这个时候放这样的歌曲，不过很适合你，你从来不是我的，所以现在请给我绝对的自由，就当是这么多年陪你走过来你给的最大恩惠。我无法忘记他的悲伤，也知道了当一个人决定放弃的时候，他的话可以多么伤人。那个人，曾经为了让我点个头在高考填了志愿后在烈日下整整站了三个小时，从十二点开始；曾经为了能赶在零点准时对我说生日快乐，不惜徒步半夜穿越半个城市赶到师大美工学院的女生宿舍楼下……一直，我把他当做兄长般的存在，偶尔的亲昵也就是牵手，或者拥抱。他说没有情侣间是没有情欲的，他说他应该再强势一点，那样我就可能会为他停留下来。我说幸亏你没有，否则我会恨你。他笑，然后转身走开。这是第一次，他将背影留给我，也是最后一次。在无望的爱情和事业之间，他选择了后者。我仿佛松了一口气，这么优秀的男人，我不该耽误着。
　　亲亲就是这个时候走进我的生活，在我失去了一直存在的依赖之后。原来生活中走进或走出一个人是这么简单，我也知道了习惯是多么可怕。是的，我就这么习惯了有亲亲的存在，像空气，透明却不可或缺。从毕业到现在，也有三年多了吧。我和那个男人在一起也两年多了。
　　“我很庆幸，每次自己有事的时候你多在身边。说的没错，友情比爱情经得住考验。诺，是不是因为原本就不是我的，是不是我一直在勉强着，所以上天要惩罚我？我明知道他不会为谁放弃游戏人生，明知道他有的只是甜言蜜语而不是诺言，明知道这个人爱不得，明知道……”亲亲哽咽了。这是我第二次看见她哭。第一次是她外婆去世的时候，九十多岁的老太太，很和蔼。亲亲从小跟着外婆长大，我才知道她的性格和家教多是从做教师的老太太那里学来的。在外婆走了快半个月的一个晚上，亲亲梦游了。叫醒她后，她在我怀里哭了一夜。第二天除了眼睛浮肿以外，她没有流露出任何情绪。现在她哭了，为了她的爱情，为了她不该的执着，为了他的薄情。其实黄平南除了花心以外，和亲亲倒是很般配的。
　　擦着亲亲脸上的泪水，我有片刻的失言。
　　“亲，说了你可能会不信，我不懂爱情。不过我知道，爱情肯定是没有道理可以讲的。如果你可以做到你说的那些明知道，你这些年和他的感情又算什么？现在不说那些，你有什么打算？”
　　亲亲接过我的手帕，调整了一下嗓子。“我要这个孩子。婚姻不一定要有爱，他给不了的别人可以给。你知道我，只要下了决心没什么是做不到的。我接受了我爸的建议，去英国。在那里，我有足够的自由，我能和我的孩子很好的生活下去。”
　　我惊到了。这是我的知己，我们曾分享彼此所有的秘密。从何时，我们也陌生到这个地步。她人生最重要的事情我到现在才知道，她的这种决定我甚至从未听闻。自和他一起以后，我的生活圈算是越来越小了，小到只有我和他。
　　“亲……”，我缓缓呼出一口气，“你很自私。刚开始我和韩倾延在一起的时候你百般的不情愿，你自私的不愿我对你的依赖转移；你和黄平南在一起的时候，对于他的绯闻你选择漠然以待，你自私的用你的回避来保护自己；现在，你依然选择用逃离来成全你的爱情。现在你是两个人了，你还要对另一个生命负责。你让他成长在一个单亲的家庭里？或许你可以教育好他，但他的价值观和世界观都会受到很大的影响……”
　　“别说了！……我和黄平南有一个星期没联系了，他知道我怀孕后除了让我打掉孩子，到现在一直躲着我。我是谁，我是林亲亲，我不会赖着谁的。考虑了这么久，我真的都想好了。诺，我真的好累。活了这么多年，我一直理性的算计着自己的得失，所以到现在我输的一塌糊涂。我想随性一次，我想任性的让自己逃走，到一个没有认识的人的地方。我用下半辈子做赌注，用我的下半生补偿这个孩子。诺，你懂我的。”亲亲说完靠在了我的肩头。
　　我再次被震到了。任性？她说她想任性一次！我的思绪真的是一团乱了，这颠覆了亲亲一直以来在我心里的形象，我一时反应有点迟钝。
　　良久，我缓了过来。“什么时候去英国？”
　　“……明天下午两点的飞机。”
　　“明天下午？！”这真是一个让人充满惊讶的傍晚！好久，我的心情也没有如此大起大落过。“除了我，还有谁知道这事？”
　　“我父母。我没告诉他们我怀孕的事情，我怕他们内疚。我爸现在每次和我说话的时候都小心翼翼的，到了他们这个年纪，真的很不容易了。”亲亲的父母在她小的时候一直忙着事业，等到意识到女儿和他们的疏远时，已经弥补不回来了。
　　我没有说话，后来很长一段时间我们都保持沉默。我渐渐陷入了自己的思维，到最后怎么和亲亲分开的都不知道，也不知道和她说了些什么。等我浑浑噩噩回到家的时候才慢慢清醒过来。没有乘电梯，我扶着墙一步步走上12楼。林亲亲，优秀如她结果如此，我呢？韩倾延比起黄平南，百倍有余；而我比之亲亲，百分之一不如。我不相信爱情，依然坚持和韩倾延在一起是因为习惯，习惯了他的严肃面孔，习惯了他的霸道命令，习惯了他偶尔的幽默风趣，习惯了他偶尔的温柔宠溺，习惯了把他当作习惯……一个恍惚，脚下差点踩空了，手肘狠狠撞在楼道上。我惊出一身冷汗。看着闻声开门的韩倾延，我定定望着他。楼道的灯有点昏暗，把他的脸衬的更阴沉。微皱的眉，深沉的眼，高挺的鼻，紧抿的嘴。我突然发现我有点不记得他的样子，即便此刻他站在我眼前，我的脑中也无法形成他的影子。
　　等我回神进屋的时候，已经看不到他了，书房的们紧闭。客厅只开了一盏日光灯，靠近阳台的茶几上，电脑早进入了屏保状态，只有一些泡泡在慢慢浮动。一对小音响摔在地上，茶杯里的水大半洒在了地上，抱枕上是我的手机，信号灯一直闪烁着，它提醒我有未处理信息。把地板上的水擦干了，一个音响上摔了一角，有点心疼。抱着腿坐下，我翻看着手机。十几通未接来电，“韩先生”，看时间应该是我离家后不久。还有一条信息，是我和亲亲分手后的：诺，听你的，明天就不来送了。生活是我的，我知道要怎么过。记得对自己好。爱你。。叹了口气，我关掉了手机。打开阳台，阵阵热浪拂面而过。靠在玻璃门上，我仰望着夜空。城市的灯霓遮住了天空的清澈，星光若隐若现。我想起了小时候被爸爸抱着，在院子的柿子树下数星星，听爷爷讲着动人却让当时的我朦胧不惑的故事。现在想着，都是关于爱情的，很凄美。传说的爱情是拥有魔力的，我仿佛看见从遥远的天际走来一位仙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