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梦幽枰》纳兰佩紫

18、16：笑言此去莫相思

　　本文纯属虚构，如有雷同，绝对巧合

　　“他比较强！”
　　闭幕式后，在酒桌上，对于大家关于对战双方棋力的询问，艳无忧如是回答。“只不过网络围棋始终没有面对面的那种压力，以及对手身上散发的斗气，所以一向游戏惯了的他无法发挥全部实力。”
　　“不管如何，你还是赢了，而且是最重要的一盘棋！”燕七含笑道。
　　“不，是哥哥们给我创造的机会。”艳无忧道：“来，大家为这次的胜利干一杯！”
　　大家纷纷举杯，痛饮狂欢，这时又传来好音，林从影已在世界围棋锦标赛上过关斩将，杀进了四强。花容大喜，对于各方敬酒更是来者不拒。
　　“无忧，比赛也下完了，你回来吧，总不能还一直漂泊江湖下去啊！”花容已微醉，趁着酒兴说道。
　　艳无忧一怔，还未答话，凌儿就道：“是呀姐姐，你继续做专业棋手，我也想改行当棋报记者呢！”
　　孙怜雪却连连反对：“不行不行！我还想跟着姐姐闯荡江湖玩呢，姐姐要是去做专业棋手，我怎么办呀！”
　　艳无忧笑的肚子痛，摆手道：“我服了你了，服了服了，好好的千金小姐不做，偏喜欢我们这种漂泊不定的生活。”
　　“这种生活有什么不好的？”萧白轻笑道：“我也不知道该干什么好呢。”
　　萧白一说话，怜雪立刻安静下来了，大家都望向无忧，看她怎么决定。无忧想了想，道：“容姐姐对不起哦，我还是不回去了，虽然还不知道以后该怎么办，但是不知为什么，对于回职业棋坛，多少有点怕了，或许我天生懒散，不适合那个世界。”
　　“你该不会打算继续这样与人拼酒赌棋下去吧？”花容有些急了：“你是浪费你的才华和青春啊！”
　　“就是啊，”黄秋苑道：“现在妹妹是江湖第一红颜杀手，那四五十岁还这样子，该怎么称呼你啊？”
　　艳无忧被他逗的直乐，大笑道：“放心，我也不打算做彩棋杀手了。或许去教棋，办个道场什么的，也或许隐居，找个人嫁了不就好了？你们不必为我操心的。”
　　“那也好，”花容道：“司马老师正好想办个围棋道场，叫我们都去帮忙，你也来教课吧，怎么样？”
　　“这事再说了……咱们喝酒……”艳无忧并没有立刻答应，谁也不知道她在想些什么。这些天来，她不仅棋艺进步很多，连性格也成熟起来了，她不再是十九岁烂漫天真的小姑娘叶子，也不再是行走江湖浓艳照人的杀手艳无忧，她的妆越来越淡，性子也日渐沉稳，可是无论外表如何改变，她在朋友的眼里却仍然一样，因为就如她所说，只要一颗纯洁清傲的真心不变，就足够了。
　　“道翔老弟，你的病怎样了？”彭大海突然问道。
　　“好的差不多了，等秋苑的伤一好，我们就回上海。”李道翔答道。“你们呢？有什么安排吗？”
　　彭大海道：“最近我也没事，老弟不如多留在北京一段日子，我还要找你拼命呢！”
　　李道翔大笑着答应下来，又转而问其他人的打算，燕七道：“我要回珠海继续教棋，今年十月一号我和柔儿打算在那里举行婚礼，你们都要来啊！”
　　大家忙跟他道喜，艳无忧也释怀了很多，衷心的祝福他幸福快乐，燕七倒有些异样，对无忧道：“其实你才是真正以棋为命，一直追求着梦想的人啊！”
　　——我可不可以大哭一场，为了你那一直追寻的棋的梦想？
　　——学棋很辛苦，也很寂寞，想哭的时候，可要拼命把眼泪忍住。
　　——生也罢，死也罢，就让我再为你舞这一次雪月风花……
　　——我苦学这么多年，只想赢一个人而已。
　　——或许上天注定除了围棋，让我一无所有。但是这是我选的路，我亦会自己走下去，并且永远不后悔。那个人，教给了我他所有的荣耀和骄傲。棋盘上，有他和我说不清的纠缠梦想，有他离去的身影和我徘徊的游魂。还有冷冷的，清脆的落子的声音。
　　——棋盘上，不止有你的梦，也有我的。只有在棋盘上，我才能真正主宰自己的人生。跳一场永不落幕的舞。只要你做的到的，我就能做到。你做不到的，我也能做到！
　　——从今以后，我要做我自己，而你，就是一个懂我的朋友。仅此而已！
　　——那时是为了谁啊！为谁守在纹枰前，看着黑白棋子交错纵横，渐渐形成一个苍穹？七哥，我就是佩服那样拼命的你，才成了现在的我啊！不过我放开了，也轻松了很多，我的棋会一直支持我……艳无忧心里掠过一丝苦涩，但很快就淡然了，岔开话题道：“若说一生悬命，我比道翔哥哥差的远哩！”
　　李道翔忙谦逊了几句，又去问萧白打算如何，萧白却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只得苦笑道：“我一向随心所欲逍遥惯了，若让我说说以后的打算，还真说不上来，再在江湖玩几年，找个稳定的工作吧……大家别都用那种怪异的眼神看我啊，再怎么说我也是计算机本科毕业的，找工作难吗？”
　　“不是怕你找不到工作，是你这个有名的赌徒浪子，居然也会想要安定下来，实在让人觉得不可思议啊！”李道翔刚说完，大家便纷纷哄笑着赞同，无忧看着自己拿着酒杯的指甲在灯光下泛着冷紫的光芒，想起那天和他相遇，约着下赌棋的事来，还有很多萦绕心底的回忆。
　　——“萧白哥哥，你要看我下棋到几时？”“到你有能赢了那个人的水平为止。”
　　——江湖险恶，我比你更了解。江湖多风雨，妹妹要保重！
　　——“你……为什么来珠海？”“我也……不太清楚。想来就来了呗！真的不清楚，这几天好象在梦里生活，晕晕忽忽的。”
　　——“真的没事吗？”
　　“你觉得呢？”
　　“那比赛怎么办？”
　　“我会全力出赛！……哪怕寂寞一世，也有棋会陪着我，还有一直以来冷冷的，清脆的落子声音。”
　　“你终于变的成熟了。可是就算习惯漂泊，也总是要有归宿的。这些年来，我浪迹江湖，心里面的事可比你还要多呢。”
　　——原来和我最像的人是你啊！艳无忧笑着想，一样喜欢漂泊，喜欢拼酒拼棋，高傲的做着游戏人生的假象……同样看尽世间冷暖的彩棋王呵！我们到底追求着什么？到底要漂泊到几时？所幸你还有她，凝碧山庄那株娇弱的花，真心希望朋友们都能得到幸福啊……我呢？就一直做个爱着寂寞的人吧……
　　之前，李道翔和黄秋苑身居上海，萧白和艳无忧在京，燕七则去了珠海教棋，大家以后就很少有能象现在这样聚在一起喝酒谈天的机会了，所以多少都有些伤感。本来天南地北的人，却因围棋相识相知，成为好友，这就是缘分，也因为棋盘上有着相同的梦想和追求，才一起笑着走到现在。小小的纹枰之上，有悲喜，有爱恨，有痛苦欢乐，也有迷茫失落，但是谁都放不下这个‘害人的狐狸’，仅仅只是喜欢而已。若说还有什么比围棋更复杂的，只有人的感情吧，若说还有什么比围棋更纯白的，也只有真正的棋人的心！
　　夜色如水，好风长吟，踏着月华的微光而四散归去的人都有些醉意，自古月圆而缺，转缺为盈，千年不变，吟颂风月的诗词数不胜数，清风吹拂的是俊雅文士的青杉，还是绝代佳人的红袖？月光倾洒的是欢聚时的酒宴歌舞，还是离别时的愁肠寸断？惟有今晚：夜风轻送酒香去，月华但照醉颜归。

　　那一夜的酒宴散后，燕七去了珠海；李道翔陪着彭大海下棋，黄秋苑也养好了伤，之后两人就回了沪上老家；艳无忧仍是四处下彩棋玩，钱没赚多少，刚够路费，却结交了不少朋友；萧白思虑很久，还是婉言回绝了孙怜雪，找了家软件公司上班，生活平淡起来，感到无聊的时候，就到网上杀几盘；叶凌儿开始写棋界的报道，名气已不亚于在时尚圈混的时候；孙董听了父亲的意见，没有强求怜雪同另一家企业董事长的公子订婚，不久她找到了情投意合的男友，听说还是个高棋，现在她已有业余2段水平了，依然一直以艳无忧为榜样，想做她那样以棋行江湖的飒然女侠。
　　九月中旬，一直为办道场之事忙碌的司马梦成突然收到了他很挂念也是最头疼的关门弟子艳无忧的来信，邮戳的地址是江苏，但谁知道她现在人在哪里。信上简略的说了一下最近的状况，用司马老先生的话说是‘还算有点良心，知道问候一声师傅’。他倒对信末附的一首《金缕曲》的词更感兴趣：夜冷江山寂，诗酒棋，聊慰足以，闲情难觅。独拥纹枰懒执子，残红舞落愁雨。醉泼墨，但酬知己。幻境繁华更胜梦，网中心，各自尝悲喜。花满路，人去矣！目穷轩窗即天涯，漂泊身若浮絮，有朋相倚。回首欲笑翻成泣，唯余皓月千里。怜古今，易散难聚。不如客随缘中过，且试酒，人生能有几？莫等闲，空叹息！
　　“小丫头终于长大了。”司马梦成合了信，有些默然。他知道艳无忧之前虽然文才并不下于其妹凌儿，但一直懒得动笔，现在看来，她的生活相当悠闲，词虽然作的甚是感伤，也略为消极，可是司马梦成却能看的出来，如今的小徒儿艳无忧，已不需要自己操心了。

　　十月一号，燕七和苏柔在珠海结婚，秋风送爽，天气非常好，李道翔，黄秋苑，萧白，叶凌儿和孙怜雪一家都专程赶来道贺，惟有艳无忧迟迟不见踪影。她已很久没有消息了，大家都纷纷猜测她会不会来时，便见那个人轻提着裙摆婷婷而来。
　　淡紫色的长裙，仿佛天边最后一抹朝霞，淡淡的，却带着无法抗拒的媚惑。也只有她，处身在这艳得惊人的霞光中，非但没有变得苍白，反而更加惊艳夺目，光彩照人！霞雾隐着佳人，替她惊起了千般娇媚，万种风情，如此妖艳尤物却别有一番清幽高雅的不俗傲骨，远远望去，冷香袭来，明艳不可方物。
　　——她是谁？她就是艳无忧！
　　苏柔在她出场的一刹那有些不快，不过随即释怀，当场将艳无忧的礼物打开，脸上的神情一下变得复杂起来，有些惊讶，亦有些欢喜与感动：“钻石……项链？”
　　这整条都是用钻石串成的项链名为‘月光女神’，是艳无忧一眼看中的，虽然没有谈及价格，但肯定非常贵重，艳无忧笑称自己买了礼物后，身上只剩下回去的路费了。
　　燕七的婚礼在祝福声中结束，有新娘在等着，大家不敢闹的太晚，就放燕七回去了，第二天下午正商量着在哪聚一次时，叶凌儿却匆匆赶来，急道：“姐姐又不见了！”
　　“她去哪里了？”所有人异口同声的问道。
　　“不知道……”叶凌儿拿出一封信，道：“她早上找到我，笑着留下了一封信和一盘磁带，说下午再看，我还不知道什么意思，结果打开一看，是向我们告别的信，我再去酒店的房间找她，已经退了房，手机也打不通……大概早已在飞机上了……”
　　大家将磁带放在录音机中播放，里面传来了艳无忧清脆的声音，听起来精神还不错，每一句话都情意深切，不由让人感慨万分：
　　‘我不知道自己追求着什么，也不知道生存的意义，以及我是否仍有梦想？没有目标，没有希望，我还是我吗？冷冷的烟火中，面对纹枰，那里是否依旧有我的天空？
　　有朋友说过，我给了大家一个梦想，为原本简单的黑白世界添了一分色彩，我愿意给大家梦想，但是我现在要去寻找我自己的梦想。祝七哥和柔儿姐姐白头偕老，但是七哥可不要放了棋，当心哪天被我在棋盘上灭了哟；萧白哥哥好象安定下来工作了嘛，江湖中没有了彩棋王是少了点什么，不过平淡的日子才可贵哦；道翔哥哥要注意身体，小心把命拼掉，别让千年后的棋坛历史上记载着二十世纪，中国沪上名手李道翔与人争棋咳血倒在了棋盘之前；秋苑哥哥也要保重哦，别再象上次一样让大家担心了，记住，你还有我这个妹妹，不过你要头疼了，因为小女子最爱惹是生非了；凌儿继续做你的棋坛记者，加油哦，什么时候把你姐姐我也写一写呀（笑）；怜雪和男朋友好般配呀，什么时候结婚我一定会自动出现的啦！师傅和孙老呢，我就不说了，我不告而别，你们可别联手找我啊！我知道凭您二位找我可不是难事，我只是想独自一人飘几天，累了就回去了（笑）
　　就这样喽，我要走了，大家想我的时候就打我手机，24小时开机恭候！我把你们都当成很珍贵的朋友，可别几天不见就忘了我哟！不过也别太想我啦，套用道翔哥哥的话：他日有缘，江湖再见咯！’
　　录音播放完了，虽然她一直是笑着在讲，但是谁都听的出来语音里的疲惫与慵倦，来时一袭霞雾清风缭绕，伊人身上的冷香艳气似乎仍在空气中飘散，但她却已又开始了漫漫漂泊羁旅。
　　再打开那封信，信很短，寥寥几笔记录着几首诗词：
　　《临江仙》
　　冷宵清影自徘徊，惊觉已过三更，一轮冰月几寒星。繁华尽是梦，红泪滴到明。
　　身在此间早成客，执子纵横纹枰，黑白两色竟人生。不如挥袖去，素手对广陵。
　　《浪淘沙》
　　危波筑墙帆，与谁笑谈？孤裘不耐楚箫寒。锦绣褴褛皆是客，为底痴缠？
　　回首尽飞烟，莫忆华年。且伴秋蛩共管弦。年少未知江湖冷，一生命悬！
　　一片寂然无言。司马梦成叹息着提笔在后面写着什么，然后和孙老一起飘然离去，大家再看时，只见他在徒儿的词后提了一首《采桑子》
　　展颜莫如花解语，蝶恋幽香，伊人何方？只余天音空绕粱。
　　悲喜一醉尽看淡，长伴棋旁，素指犹凉，笑待荷衣绿满江。

　　过了近乎半年，司马梦成在棋院上网时，大家突然叫他上网看看，原来‘KILL YOU’即韩国名手文浩成在网络围棋中输给了个女人，并且人家说自己是业余棋手，司马梦成眼前一亮，急急连上线，看到了那个传说中的名字‘一抹浓艳染风情’。
　　“呵呵，小丫头……”司马梦成想也不想便发了邀战的信息。

　　“‘满江荷碧？’9P？”艳无忧眼前一黑，已经知道了来者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