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家天下》苡馨

17、017 雪后初霁

　　看月隐半挑车帘浅笑的模样，慕容渤大大的松了口气，但一想起刚刚看见的那些尸体，再联想月隐要他晚两天启程……脑中一道灵光闪过，他现在都明白了，心底莫名的升起一团火气，借着恢复的三层功力，在接近马车时，双脚用力一蹬马镫，人飞身进了马车。
　　“天杀的，你居然还笑？”知不知道当他看见那些横七竖八的尸体，心里有多恐慌，多担心？
　　月隐但笑不语。
　　慕容渤抓着那瘦削的双肩，恶狠狠的瞪眼道，“你最好给我解释清楚。”
　　面对怒火冲天的模样，月隐语气不疾不徐，“解释什么？”
　　“解释什么？你少给我装糊涂，你让我晚两天启程就是算计好要我错过这一幕，对不对？”
　　月隐不语，眼神已经说明一切。
　　“你……你真是气死我了。”
　　见他当真气得不轻，身子都在颤抖，月隐这才正色起来解释：“别生气，我不告诉你，也是不想你担心。”
　　“你说过我们之间要坦诚相待，可你竟然连告诉我一声都没有？”
　　“我……我想事后再跟你说。”其实根本没打算告诉他，但看他此时怒发冲冠的模样，月隐硬是没敢说实话。
　　慕容渤对月隐的话是深信不疑，气愤道：“那你也要让我跟在你身边呀。”
　　“这咳咳……你功力还没恢复，跟在我身边只会让我分心，等你功力恢复，我再也不会瞒你了。现在这样不是很好，我们都没事。”月隐故作轻松的说，面对慕容渤的怒火就像哄小孩一样，好言安抚着。
　　“什么叫都没事？我快被你吓死了。”那种被隐瞒的不快令他耿耿于怀，心里那口气怎么也咽不下。
　　“我好好的。”说着，月隐抬起手臂挥了挥，若不是车里空间有限，他甚至想转上几圈证明给他看。
　　慕容渤哼了声，脸上怒容未消，心里其实暗爽不已。以前，月隐做事从来不向任何人解释，就是对慕容渤也是如此，就拿赐婚那件事来说，两人之间明明有误会，月隐却任由彼此误会下去，不做任何解释，但这次不同，他竟然有问必答，还软声软语的，这叫慕容渤怎能不欢喜？
　　月隐一向察言观色，见他脸上怒容渐缓，暗自叹了口气。心情一松，喉间那瘙痒再难抑制，不禁又咳了起来。
　　“怎么又咳了？”慕容渤这下紧张了。
　　“不碍事，有些受凉罢了。”
　　“才不是呢，殿下前日一夜没睡，昨天在客栈里也睡得不安稳，天还没亮就起身了。”青桐的声音从外面插了进来，月隐来不及阻止，就见慕容渤又黑了脸。
　　“渤——”
　　“闭嘴——”
　　“咳咳……”堂堂摄政王爷被慕容渤这么一吼当真不敢出声了。
　　慕容渤搂着他，拉了拉他身上的披风，沉声对窗外道：“青桐，叫大夫进来。”
　　“渤少爷，殿下这次没让大夫随行。”
　　慕容渤一听差点气背过去，恶狠狠的瞪着怀里人，凶神般咬得牙齿嘎嘣嘎嘣直响。
　　“你想气死我不成？”明明病着竟然还不让大夫随行！
　　“咳咳，秦明随刘前辈走了，其他人我信不过，别担心，有秦明留的药在，到别院喝几副就没事了。”说着，又压抑的咳了几声。
　　望着月隐隐忍的模样，慕容渤心中一动，脱口道：“你是怕外人会让我身份暴露吧？”
　　“咳咳……总要小心些。”
　　月隐就是那么细心谨慎，让他不能不动容，禁不住收紧手臂，想将怀里人搂得更紧一些。
　　月隐任由他搂着自己，听他道：“那些刺客是什么来头？竟然让你出动了四方守卫。”
　　青龙、白虎、朱雀、玄武，以四方命名的四人是月隐手下极为隐秘的四个护卫，从知道他们存在的那天起，慕容渤从来没见过他们的真容，四方守卫是月隐身边最后一道防线，不到万不得已是不会暴露他们的。
　　这次四人竟一同出现，除了说明当时情况危急，再有就是月隐的势力已经大不如前，身边怕是无人可用了。
　　原来，月隐真的放权了……
　　想起之前说他贪恋权势，舍不得放下地位，不愿跟自己相守，慕容渤顿时满心歉意。
　　半晌没听到月隐的声音，低头看去，只见他看着车顶，眼睛里闪着晶莹的光亮，“月隐——”
　　“没想到他竟然这样容不得我，欲除之而后快。”说着，月隐勾起嘴角，轻轻笑了，“世人都说，教会了徒弟饿死了师父，看来真的如此，狡兔死走狗烹，这一天来得比我想象得快。”
　　月隐的声音很平静，就像往常说话一样，没有太多情绪，可慕容渤看着他越来越闪亮的眼底，心莫名的一紧。
　　想安慰他几句，却见他闭上双眼，倦倦道：“渤，我好累。”
　　“累就好好休息，谁叫你从来不照顾自己。”
　　抬起胳膊挡在眼睛上，月隐嘴角露出一抹浅浅的笑意，“以后，我会照顾好自己，我要陪你一辈子。”
　　“这次说话要算数。”忍着心酸，慕容渤故作从容。
　　“一定算数。”
　　权，放下了；势，舍下了。
　　改教的他没有隐藏，功成身退又何妨？
　　二十人的队伍经过一场惨烈的洗礼，只剩下寥寥数人，青桐赶着马车，四方守卫行在车外，车辕压在蜿蜒的路上，留下两道车辙，沿着夕阳的余晖向远方延伸。
　　这一天，月隐的言语好少，慕容渤一向静不下来的性子今天格外沉稳，两人默默的依偎在一起，安静的听着外面车辕压过地面，碾过石子，发出哐啷哐啷的声音……

　　三个月后，京郊别院
　　入冬后的第一场雪洋洋洒洒下了一整夜。隔天，远山近树银装素裹，院落屋檐都被厚厚的积雪覆盖，天地一色的白，纯净的让人心情格外舒畅，三个月的安心静养，月隐的身体明显转好，咳嗽的毛病几乎再不发作，气色好了很多，每日慕容渤陪着他，或是下棋，或是围炉闲坐，日子是从来没有过的清闲安逸。
　　今早雪停，慕容渤兴冲冲的说要去后山树林打些野味，这些天同月隐在一起，他的活动地点除了卧室和客厅，连屋门都没出过，月隐见他迫不及待的样子叮嘱了几句，笑着目送他出门。
　　寒冬天冷，望着窗外面的素白，月隐突然兴致大发，披了狐皮大氅，悠悠的出了屋子。这是吐气成霜的季节，信步在院子里，寒风刮过面颊，带着阵阵寒意，四方守卫自打身份暴露后，就再也没有隐匿过踪迹，这会儿四人正充当仆役，在院子里扫雪。
　　玄武是个娃娃脸的男子，是四人当中最活泼、最不守礼数，最没尊卑观念的一个，瞧见青桐陪着主子从屋里出来，一双葡萄一样的大眼睛眨了眨，弯腰拿起个雪团，出其不意的向青桐掷去。
　　“玄武，你做什么？”青桐闪身抬手，一把抓住雪球，这样的冲击下，雪球在他手里竟然完好无损。
　　“开个玩笑罢了，你这么凶干嘛？”玄武一脸笑嘻嘻的，又道：“双儿这么凶，以后谁敢要！白虎，你说是不？”
　　突然被点名，白虎瞪了他一眼，继续扫雪，青桐则气得瞪圆了眼睛，“玄武，我今天非撕烂你的嘴不可。”
　　话落，身形像箭一样射向玄武，二话不说，招招直指玄武要害，惹得玄武哇哇大叫、上串下跳，似乎不甘心自己被青桐追杀，他直往其他人身后躲，其他三人也不是白痴，身形疾闪，不肯帮忙。
　　一计不成，玄武坏心的卷动树上的积雪，一时间白雪飞洒，几乎所有人都被殃及，另三个四方守卫也参了进来，院子里顿时乱了套，月隐笑看着眼前的一幕，神情淡静，怡然自得。
　　雪后的晌午，阳光洒下，温暖了面颊，雪景固然美，但看得久了，眼睛难免被光亮刺伤，月隐正想转身回屋，却突然听见身后啊的一声，下意识回头，结果被人抱了个满怀。
　　嗅着熟悉的味道，仰头对上那平凡的面容，只觉莫名的安心，拥着他的人低头看了他一眼，转头看向院子，抬手一挥，整树的积雪降下，树下的玄武来不及闪躲，顿时成了雪人。
　　“哇，渤少爷，我不是故意的。”玄武抖着身上的雪，解释：“是青龙躲开，雪球才奔着主子去的。”
　　月隐低头看了看脚边地上已经甩扁的一团雪，这才明白过来，眼见玄武噤若寒蝉的站在雪堆里，他扯了扯身边人的衣袖，“算了，回屋吧。”
　　看着两人进屋去，玄武呼的一声从雪堆里跳出来，周围四双眼睛幸灾乐祸的看着他，他只能摸摸鼻子自认倒霉，谁叫他打不过，也不敢打那人呢！
　　“刚下过雪，天正冷，你竟然还往外面跑。”平凡的面容眉头紧皱，利落的解下月隐身上的大氅，将人扶到火盆旁，语气里不无责备。
　　月隐看着那不甚熟悉的面容，微微皱眉，“把那东西去了。”
　　话落，身边人撕下了脸上的面皮，拿在手里端详，“的确磕碜了点，下次见到师父让他给我做个俊美点的。”
　　古怪老人就是稀奇物多。刘一手带着秦明消失了数月后，突然有一天出现在别院里，丢给慕容渤一张面皮，简单交代了使用方法，然后又无影无踪了。
　　有了这张面皮，慕容渤轻而易举就能改变容貌，这让他欢喜不已，数月来一直闷在屋里，今早改了容貌，大摇大摆的出去打猎了。
　　想到打猎的事，慕容渤一拍脑门，“我带回来的猎物扔在外面了。”
　　刚刚为了接住玄武暗藏力道掷出的雪球，他将猎物扔在了门口，也不知道那还活着的野鸡会不会飞掉。
　　火三火四的就往外面跑，月隐看他这毛毛躁躁的模样只能无奈苦笑，幸好院子周围都安排妥当，不然……
　　哎——
　　“玄武，你赔我的野鸡。”
　　月隐还没感叹完，就听见屋外震耳欲聋的怒吼，接着就是玄武求饶的声音，拿起一旁的大氅，移步来到门口，瞧见的就是玄武被慕容渤追得满院子乱跑，玄武几次险险的避开招数，再也没了应对青桐时的悠然，狼狈不已。
　　自己的四方守卫竟被打得抱头鼠窜，他真不知该哭该笑。
　　“渤，算了。”
　　“不能算，那野鸡是我好不容易活捉到，要给你补身子的。”
　　“渤少爷，我现在就去抓只活的回来。”玄武不由分说，飞身越过墙头，消失了身影。
　　慕容渤悻悻的收回手，一副人犹未尽的模样，月隐看了，不禁摇头，那人分明是无聊故意找茬罢了。
　　想着，正要回屋，空中突然扑扑啦啦想起羽翅拍打的声音，抬头看去，一只浑身雪白的鸽子正超自己飞来，月隐抬手，鸽子稳稳的落在了他的手掌上。

作者有话说

　　某馨这么勤劳···
为啥你们都不来看··不收藏呢？
好伤心··好伤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