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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0、第五十章 ...

  •   从正月到现在,朝政上一直不平静。所有的事情都围绕着废太子,今天这个遭殃了,明天那个倒霉了,八阿哥被削了爵,又复了爵。真有点风声鹤唳的感觉。连去茶馆子逛,也能听到各种版本的消息。虽然都不是正经的消息,但是我常把这些夹杂了百姓个人看法的话说给四阿哥听。知道他用得到。
      不过传得最盛的消息就是八阿哥要被立为太子了。八阿哥的贤名在市井间也是有口皆碑的,好像是个名人一样。但是四阿哥每每听到此类消息,都蹩眉不悦的样子。他只是愈来愈瘦,我有几次不由自主地抓他的肩膀,衣服下的骨头硬硬的。

      我隔三差五的去看静莹,她的确是个奇女子。那天府里没一个下人,我还以为都跑光了呢。后来她告诉我,初住进府的时候那些阿哥们都送来了些人,十三阿哥曾说了句:“真是不得清静。”
      那些人十有八九都是眼线,所以他才有这样的话。静莹记在了心里,十三阿哥的事情一出,她立刻宣布愿意离开的他可以做主给脱了奴籍放走。这样一来,人就离开了大半。虽然剩下的也未必都是忠心的,但至少管起来不会那么乱了。她自己也盘算着收些心腹的人,好等十三阿哥回来后,能轻松些。
      她所做的每件事情都是为了他,等他回来后能怎样、怎样•••

      我答应她的却一直不能做到,十三阿哥那边被守的严极了,四阿哥也无计可施,更何况皇上想来也是盯着他的。我只跟他提了,知道他会放在心里,所以并不催促他。

      二月初十,我从十三阿哥府那边回别院。还不待进门,忽见四阿哥骑着马飞一般的打街上过,戴铎跟在后面大声地喊着:“王爷!王爷•••”
      他看见我,急得连礼仪也忘了,一把扯住道:“福晋快回府吧,二阿哥不好了!”我看着他煞白的脸,这才明白过来。他赶紧把我带到了给四阿哥备好的车那里,直接带我回了府。

      进了王府,直直往大福晋那边跑,刚进院子就听见撕心裂肺的哭喊,一声声仿佛把自己都剖开了一样。我支撑着走进去,四阿哥立在窗边,看不见表情。其他女眷都站在屋子里,哭的哭低头沉默的沉默•••几个年老的嬷嬷不住的安慰几近疯狂的大福晋•••
      ••••••

      四阿哥应该是极难过的,但他只是直直的立在那边一动不动。最后嘱咐老嬷嬷们好好照料福晋,他去看停在外面的那个孩子。
      让我没想到的是,他走了不多时,屋子里的女人们也一个个出去了。只剩下我、李氏陪着大福晋。我对她虽没有什么感情,但看见一个痛失爱子的女人心里也是阵阵难受,眼泪也下来了。

      人都走了,那拉氏渐渐安静下来,许是哭得没了力气了。李氏看看我,神色复杂的说:“嘉沫,我得回去一趟。你好好照看着姐姐,啊!”我知道她要回去看看三阿哥弘时,想来出来的久了不放心。于是点点头,她给大福晋掖掖被角出去了。
      那拉氏眼睛红肿,我叫嬷嬷拧了帕子给她敷上。不一会儿取下来的时候,她已经睡着了。但是神色仍旧那么悲伤,我心底感叹,只有做母亲的才会付出这么多、才会这么哀恸。只是我,从来都没见过自己的父母,甚至都没有照片。

      他们是知青,在下乡的时候认识、相爱然后结合。可是后来返城的时候,政策规定结了婚的不能再回原籍。母亲生下我没多久就郁郁而终,父亲则把我留给姥姥,然后不知所终。

      想到他们,姥姥,过去,我默默地哭泣着,不敢吵醒了她。到屋子里暗下来的时候,她忽的大喊一声:孩子!直挺挺的从床上坐起来。
      我赶紧抱住她,安慰道:“福晋、福晋,你做噩梦了么?我在这里,没事了。”她本来看上去很富态的,但现在在我怀里的她那么瘦小,无助。
      她呆滞的看着我,好半天才反应过来,复又掩面大哭起来:“我宁愿做梦,做噩梦也好,他还在我身边跑跑跳跳的•••”说到后面哽咽得说不出话来了•••
      我紧紧地抱着她,她的悲伤蔓延到我身上,我也陪着她哭起来。一会儿她渐渐平息下来,这时候旁边端着盆子毛巾的一众人才上前帮她净了脸。一个嬷嬷劝她吃点东西,她强耐着吃了两口粥又吐出来。看她实在吃不下,这才罢了。
      我抱了两床被子让她靠在身后,说:“福晋坐一会儿吧,这样胃里舒服些。”
      “你为什么不走?”她直愣愣的问道。我没明白过来,疑惑的看着她。她又说:“为什么不和她们一样,赶到爷那边去?你不是最受宠的么?”
      我叹了口气,我都没想到她们是去干这个了。
      “我想陪着你。”我看着她的眼睛,“我没想那么多,只是想陪着你。”
      她似乎感动了,别开脸去,喉间哽动着。我不再说话,坐在炕边上。那浓重的悲伤把我和她联系在一起,密不可分的感觉。天黑下来的时候,我点上蜡烛,陪她守灵。她只是怔怔的望着那小小的烛火,呆了一整夜。

      天快亮的时候,她终于能鼓起勇气去看那个孩子,最后一眼。我扶着她一步三晃的到了那个灵堂里,屋子里有四阿哥、耿氏、李氏、年氏还有钮钴禄氏。那拉氏在那一刻,恢复了作为当家主妇和一个母亲的尊严,她扫视了一眼众人,眼睛在四阿哥如石雕一般的背上停留了几秒,随后落在那个孩子身上。我放开她的手,她就那么自己支撑着走过去•••

      几天后,那个孩子下葬。那拉氏苍老了很多,但其他的事情又回复到正轨上,我搬回府,四阿哥住进书房。只是压抑的气氛还是蔓延着,连下人们都不敢大声说话。那拉氏每天都要我去陪她,让我帮她做些管理家务上的事情。我跟她说,那天我陪着她不是为了这个。她说她知道,但是还是要我帮她。
      又过了几天,她恢复的和以前差不多了,虽然内心里会永远地留下伤口,但外表上坚强的一如往昔。我佩服她的坚韧,这和静莹是那么的相似,这大约就是中国母亲都有的那种坚韧,能直面所有的苦楚,不管是来自谁、来自哪里,不管会有多么的困难。
      生活在深深庭院里的女人,其实并不是绢花,她们的内心是无比坚强的。这种坚强的力量,支撑着这时代的每一个家庭,即便是一个一夫多妻的家庭!

      因为府里出事,一直没顾得上去看静莹。这天跟大福晋告了假去她那。这都一个月了,虽然天暖起来,但是不知道她怎么样了。
      见了门房老头才知道她去上香了,我好容易的空出来,自然不会在屋子里等她。于是问了她去哪里,又问了怎么走,这就带着应姑姑自己去找她。自从周德的事情后,应姑姑跟我是形影不离的。而且在府里的时候又出了伞的事情,现在我是怎么劝她都没用了。

      到了她去的慈云寺,打发小厮去找她。我带着应姑姑转了转,还是在外面好。求了两个平安符,一个给四阿哥,一个给大福晋。小厮回来说十三福晋在慈云寺边上的一个庵堂里和师太喝茶呢,叫请我也过去。我跟着他到了地方,又和师太见过,坐下听她们说话。
      但是都是些•••迷信的说法,十三阿哥这两年有灾啊•••之类的话。转到最后,无非是要香油佛供。静莹虔诚地答应了,我暗叹她怎么能出的起。虽说是个皇子福晋,但是落难的凤凰不如鸡,她那边已经捉襟见肘了的。刚出宫建府时皇上是会给一笔类似安家费的银子,大约十几万两。可是那些家底维持着皇子的日常交往啊、吃穿用度啊,很快就用完了。更何况他们成亲这才两年吧,一切还都没走上正轨,分到的庄子也还没好好的管起来,别说给她纳贡了。

      我想了想,出来的时候跟她说:“静莹,我和你一起供这个香油吧,也算是我的心意•••”
      她赶忙道:“不必、不必,哪能让你出呢?”
      “你怎么这么生分?我出来一趟不易,这才借着你的一起供。一来是我的心意,二来我要是自己出一分子,怕是不得机会顾着。你也看到了,我这一个月了才来看看你•••”
      她沉默半晌,终于答应了。我知道这是她的极限了,也就不再多说。

      两人走着路说着话,到了十三阿哥府门前,我该回去了。正要告别回去,却见十四阿哥的车马过来。转过这条街的弯角,就是十四贝勒府了。静莹看着那驾马车有点发愣,我怕她伤心正要劝她进去。那厢却把车赶了过来,十四阿哥从车里跳了出来,走过来说话。
      他走路的姿态越来越像四阿哥了,眉眼之间也益发成熟。
      我们给他见过礼,他略问了问静莹府上怎么样的话,静莹答应了。他刚封了贝勒,原本住在皇宫里,现在也新分了府邸,应当说是风生水起的。是以他问我们答的,也有些尴尬。不多时静莹要进去,他于是说要送我回去,回头再来看望。
      看静莹进了府,我转头对他说:“我想走回去,不劳十四爷送了。你府上也不远,还是先回去吧。等以后得空了再去拜访。”
      他深深地看着我说:“你居然和我生分至此么?”
      听他说这样的话,我有些尴尬。但还是说:“你多心了。”
      他沉默地看着我,眼神复杂。我想再在这十三阿哥府前这么呆下去,非得被传闲话不可。于是说:“我得走了。”说完立刻转身。我知道这样是很伤人,但我的心比以前更加的坚硬了,不知道是从何时起的。

      他抛开了马车,跟着我。走了一会儿,我终于忍不住说:“你还是回去吧,这样跟着我干什么呢?我还得好久才能走回去!”雍王府离这不算近,至少得走半个时辰。
      他不看我,只背着手往前走。我无奈,紧赶几步追上他。他这才开口道:“陪你走几步路而已,不会怎样的。我也只能这样了,不是么?”
      他的侧脸看上去极像四阿哥,现在连说话的神情也如出一辙。而且更多的是,他看起来已经不再是那个沉不住气的少年了,成熟的有些超出他的年龄。在现代,二十出头的男孩子是刚要踏上社会的时候,难免还有些学生气和稚嫩的,但他却在一个英挺少年的身上显出了更多的男人气质。

      “四哥不是对你很好么?为什么你出来连个马车都没有?”他开口问道。
      我一愣,才反应过来他在问我,于是答道:“不是没马车,我只是喜欢在外面多磨蹭一会儿。不想•••回到府里闷着。”
      他笑着回头看看我,露出了一口白牙。我心想这倒是和四阿哥不一样。他又说:“原来如此!这倒是和以前一样的,不过你大约不记得了,那时候你央求过我,以后带你走遍五湖四海•••”他生生止住话头,不再说了。
      我没办法回答他,以前和他说话时从来没这么平静过。想了想我说:“没想起不是忘记•••”
      大约说得怪了点,他又看看我道:“没忘也好,忘了也好。看四哥待你好,我也就放心了。没想到他那么个严谨的性子,居然能容你自己在大街上乱走•••这对你来说也是好的。”
      我问起他的福晋之类的事情,他淡淡的应了。我也就止住话,沉默的跟着他走。快到的时候,他停下说:“我不过去了,你自己回吧!”
      我点点头,他在早春三月的微风里笑着。突然发现,虽然我一直拒绝他,伤害他,但是心里却是没来由的觉得他是我可以相信的人。而且现在这样子,能够交流的感觉挺好的。正要转身走掉,他忽然又叫我。
      我回过头,他笑容更淡了,他说:“没什么。回去吧。”
      我走了没几步,他又一次大声说:“嘉沫!”
      我再次回头。
      他愣在那里,不知道要说什么好,我静静地看着他,心底难受。他喃喃道:“等一下•••”
      好半天,他才说:“前天和九哥去看了宜主子,她很想你呢!你也去看看她吧!”
      我点点头。
      他说:“你•••回去吧!”

      最后我恍惚再一次听见他叫我,但是我极快的跑开了,没有再回头。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50章 第五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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