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怪的梦境》木南三木

5、我们回家

　　当时林遇心里憋闷无处发泄，晚上放学来到教学楼天台，趁着无人放肆的大喊，心里也痛快多了。

　　只不过无意间扰了某人的清梦，一个小纸团准确无误的砸在了他的后脑勺上，“下次喊话的时候能不能别这么突然，把我吵醒了。”

　　这声音淡淡的，听起来不太开心。

　　“我不知道放学了，天台会有人。”

　　林遇有些局促，也没想到这会有人，突然有点不好意思，刚刚发泄了那么多心里话岂不是都被听到了，顺手捡起角落的纸团，用手抚平整。

　　发现是一张手写的曲谱。

　　字也很漂亮。

　　是什么样的人写出来的呢？

　　这时一个穿着校服，戴着挂脖式耳机的男生从另一边翻过来，身后还背着一把吉他。迎着金色晚霞，林遇看的有些呆，他长的真帅，风吹过，染上金光的发丝都跟着飘起来。

　　林遇愣了两秒钟，把这张曲谱递过去，男生自嘲的笑起来，接过来扔进垃圾桶，“不要了，反正也没用了。”

　　“真的没用了吗？”林遇问。

　　“嗯。”男生点头。

　　他这么说，林遇也没在继续追问，而林遇刚刚顾忌到的问题面前的男生根本没当回事。

　　就在以为擦肩而过，他要离开的时候，男生却突然停住脚步，侧头面无表情的问：“喂，你心情不好想听歌吗？”

　　“算了，又不是谁都喜欢听。”男生突然改口，“走了。”

　　“别！”林遇叫住他，“我想，我想听，能唱给我听吗？”

　　男生没说话，把吉他拿出来，用实际行动说明了他愿意。

　　吉他的前奏声响起，按照往常，林遇今天要去补课，如果不去就会被江姚批评，说他不懂事，都要考试了还不务正业。

　　但是今天好像不怕了，安静的坐在天台，听身旁素不相识的男生为他弹唱了一首自己原创的音乐，乐不思蜀的说起他的音乐梦，那时候他就想那首歌会记得一辈子。

　　事实上，不仅能记一辈子，更听他唱了一年又一年。

　　从一个学生到大家耳熟能详的歌手，林遇感到幸运因为他都参与其中。

　　很适合在夏天的傍晚听，合着风声，男生的声音清亮又温柔，低头弹吉他都是带着笑的，他是真的很喜欢音乐，结束后交换了名字，也知道了他叫文宇。

　　等到人走后，林遇从垃圾桶把那张纸翻出来装进口袋替他暂时保管着，明明扔的时候就是犹豫了。

　　在距离高考还有半年的时间里，林遇每天晚上都会去听歌，陪他一起写歌鼓励他坚持梦想。他们之间的距离也在交换心事和秘密的过程中慢慢拉近，两颗懵懂的心开始了一次次的触碰，终于在文宇如愿以偿的发布单曲的时候，林遇等到了他的表白。

　　林遇答应了，这段恋爱正式开始。

　　那之后一起计划着未来，但是计划永远没有变化来得快，林遇怎么也没想到江姚得知他跟一个男人谈恋爱后眼里的不解，那种眼神就像是在看一个怪物。

　　并且把那几年的种种不遂她心愿的叛逆归结于文宇的教唆，喜欢男人是，修改志愿考上医学院也是。

　　明明这才是他喜欢的，想要的。

　　以为她只是嘴上说说而已，没想到真的闹大了，因为文宇是歌手，江姚到处宣扬他是变态是个同性恋。

　　刚开始医院的事情太多，林遇还不知情，直到那天医院的几个护士议论才知道这件事情，找到江姚质问，“你到底想要干什么？你差点毁了他知道吗？”

　　“我说的哪句话不是事实，他跟男人谈恋爱不是变态是什么。”江姚耐着性子劝他，“听妈妈的，你跟他分手，你就该找个温柔的女生，这才是正常人应该过的日子。”

　　林遇回答她，“不可能，你说他是个变态，那我也是，我们两个绝配，你别逼我。”

　　江姚从没想过，有一天自己乖巧懂事的儿子会跟自己这么说话，一时之间有些懵，“林遇，你......”

　　她从来不管林遇喜欢什么，想要什么，只善于把自己的愿望强加到别人身上，林遇口不择言，大喊：“你还不明白吗，就是因为这样我爸才离开的，你永远是这样，所有的事情都要顺着你的意，你管过别人吗。”

　　那段时间，刚好医院引进了一批设备，新型治疗仪器需要临床试验，通过共脑电波的全息影像来达到治疗甚至是唤醒植物人的效果，看似天方夜谭，但是谁又能保证不会实现。

　　没有足够的临床试验，更没人有足够的勇气以身试险，和江姚吵过一架开车路上险些发生了车祸，林遇是过错方，听着对方车辆里传来的一声咒骂。

　　将车开进停车场，上楼途中给文宇打电话，无人接听，应该是还在录歌，和江姚吵架当天一气之下报名了当做实验人员，这件事还没来得及跟文宇说，教授给他戴上仪器还在问要不要反悔。

　　林遇摇摇头，清醒的看着电源开关打开。

　　大脑一片混乱，就像是被无端卷入一片复杂的漩涡沼泽，起初他还记得自己的目的，但是慢慢的沦陷在一场自我编织的美好世界里，被吞噬了意识和记忆。

　　也不愿意出去。

　　现在他清醒了过来，原来这才是虚构的世界。

　　在林遇因为这次所谓的测试新型仪器昏迷了半年的时间内，江姚每天都痛苦不已，刚开始还接受不了文宇这个人。

　　甚至不让他进病房去看望，久而久之文宇还是每天带着一束花来看望，不让进就在门口窗户朝里边望，大概是被文宇的真诚感染，也可能是意识到自己的错误。

　　有一天突然得知，林遇签免责协议那天就是他们吵架当天，如果当时没吵架，是不是一切都会变得不一样了。

　　不再拦着了，只希望自己的儿子能快点醒过来。

　　半年的时间，仪器已经改良，文宇知道这个办法的时候，义无反顾的拉着医生的手，说让他试一试，哪怕有一丝希望也好。

　　医生有些犹豫，提醒他，“你也看到了，有很大的风险，你确定还要试吗？再糟糕一点，可能你们两个都被困在那个为所未闻的虚拟全息世界。”

　　“是他自己不愿意醒过来，现在完全处于一种自我封闭的空间内，你会以一种什么形式出现在他面前，全靠他的主观意愿。”

　　“让我试试吧。”文宇轻声恳求到。

　　文宇下定了决心，两个病床并列摆在一起，医生还在强调着，不能把他强行带出来，只能靠他自己，要他想出来才可以，而且为了保证你的安全会有时间限制。

　　就用这个时钟的时间做为提醒。

　　让他一定要记住，听到这个嘀嗒声就要出来。

　　这是文宇进入他意识的第六次，好像是，数不清了，每次醒过来来心脏都有种很强的压迫感，应该就是后遗症很痛。医生只允许他再试最后一次，如果再继续的话，身体承受不住压力，也会有危险。

　　“林遇。”

　　“林遇，过来。”

　　耳边的声音依旧在继续，有两种不同的声音，都出自于面前的无脸人，到底哪个才是文宇。

　　想起了所有的事情，知道现在的一切都是假的倒也没这么害怕了，林遇抬头看着眼前的一切，文宇的声音又在众多无脸人中突出。

　　他说‘别相信眼睛看到的，要用心。’

　　林遇索性闭上眼睛，文宇哼起他们最初认识弹唱的那首歌，林遇嘴角带着笑，慢慢的跟着声音向前走，终于抓到了一双温热的手掌。

　　林遇睁开眼睛，看着面前的无脸人一点点有了五官，就是文宇。

　　林遇喜极而泣，伸手摸他的脸，“等了很久吧？”

　　失而复得的感觉确实不错，但他不想再体验一次了，文宇把头搭在他的肩膀上，闷声说：“对啊，等了很久，你要补偿我，半年了林遇，我好想你。”

　　“对不起。”林遇首先想到的就是道歉，当时因为江姚的事情，头脑一热不顾后果做了仪器的测试。

　　文宇当然知道他因为什么而道歉，“别跟我说对不起。”

　　林遇会心一笑，“我想你了。”

　　听到了想听的话，头低着头鼻尖想贴，蹭了蹭，“这就对了。”

　　“那我妈她......”

　　“大概是被我的真心打动了吧。”文宇给他一颗定心丸，“已经不反对了恭喜我们现在是一对得到家长认可的情侣，她说了再也不会逼你做你不想做的事了，为以前做的那些事情跟你道歉。”

　　有太多的话要说，只是有传来一阵“滴答滴答”声，面前的空间开始撕裂，出现一个圆形的黑洞，林遇看着面前的黑洞，“这是......”

　　“时间到了。”文宇紧紧握住他的手，带着他向前跑，“该回家了。”

　　林遇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景物慢慢消失，变为虚拟的代码数字，立刻又回过头，看着距离自己半步的人，笑着说：“嗯，我们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