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念之遥》晚屏

5、梦醒时分

　　当破晓的第一缕阳光穿透云层，金色的光辉洒落在破庙内，涂沐瑶还在熟睡中，暮念卿却早已起身，他知道这附近有条小河，他想抓几条鱼给涂沐瑶当早餐。

　　水面荡漾起细微的涟漪，鱼群偶尔跃出水面，激起串串水珠，暮念卿双手合十，本想做法抓几条鱼，突然想到，若是中途涂沐瑶寻来，便会得知他的真实身份。想到这些，他挽起裤腿，深一脚浅一脚的步入河水中，想用凡人的方式去抓鱼。

　　不知过了多久，涂沐瑶醒来时太阳已升得很高了。一旁的暮念卿已然不见了踪影。

　　她的心中着急，四处寻找着暮念卿的身影。一直到她穿过林间小路，越过了石桥，见到小河边那抹身影时她才松了口气。

　　她远远望着河边那少年低头专心捕鱼，心跳不禁加速，那人背影高大而又略显孤独，竟与她多次梦中所见极其吻合。

　　涂沐瑶内心激动不已，脚步不由自主加快，待走近些，暮念卿突然直起身子，手上抓着他一条不大不小的鱼，只见手中的鱼儿挣扎着，他开心的回头，正好和涂沐瑶四目相对。

　　暮念卿举着鱼高兴地冲她挥手，涂沐瑶被他滑稽的样子逗笑了，也高高举起手冲他挥舞着。

　　“阿瑶，你看，我抓到鱼了。”因为太过兴奋，暮念卿竟然下意识地喊出了那个名字。随即他一愣，突然意识到刚才涂沐瑶挥手那一幕竟和他梦中女子极为相似。

　　“快上来，小心着凉。”涂沐瑶朝他伸出手，微笑着看着他。暮念卿点了点头，扶着她的手小心翼翼的上了岸。

　　“你看你，满头汗。”涂沐瑶掏出随身带着的手绢，动作轻柔的帮他擦拭着额头上的汗。微风吹过，二人四目相对，一股奇妙的感觉正在他们心中蔓延。

　　“哎哎哎，我的鱼……”手中的鱼一阵乱蹦，让暮念卿突然回过了神，“走吧，我们赶紧回去，我给你做烤鱼吃。”

　　“好。”涂沐瑶高兴地点了点头，和他并肩往回走去。

　　“玉妹，你别太伤心了，念卿他就是一下子想不明白，他肯定会回来的。”银羽陪着玉妹在河边站了一夜，尽管他知道现在自己说什么都没用，但他还是想说些什么。

　　“银羽哥，我没事，你回去吧。”

　　银羽还想说些什么，最终还是叹了口气，转身离开了。

　　玉妹身着艳丽的红衣，红唇紧抿，眼中满是怨毒。她望着平静的河面，举起右手，变出了一张纸，在空中又是一阵书写，然后一甩衣袖，那张纸便朝着远处飞去。

　　望着飞向远处的信笺，玉妹嘴角浮起一丝冷笑，随后转身回到了自己的洞府，“暮念卿，我视你如宝，你却视我如草芥。那就别怪我心狠手辣。”

　　涂老爷寻女一夜未果，本打算回房稍作休息，没想到在自己房间的桌上发现了一封信，信上写着：贵府小姐乃被兔妖所掳，性命堪忧。

　　兔妖？看到信的涂老爷浑身一颤，急忙命家丁去找城里最有名的捉妖师文轩。

　　文轩大师闻言立即动身前往涂府，他身着道袍，手持桃木剑，剑上的符文隐隐闪烁着光芒。他先是在宅子里转了一圈，发现并没有妖气，证明兔妖并未来过府上。

　　“涂老爷，敢问小姐这几日可有与其他生人接触过？”

　　涂老爷冥思苦想了一会，摇了摇头。丫鬟昭月突然想起什么似的，从涂沐瑶的房间里拿出来一盏花灯，“老爷，这盏花灯是之前小姐在元宵灯会那日带来的，是盏兔子花灯，不知是不是与那妖物有关？”

　　见到花灯，文轩大师眉头紧皱，他手中的桃木剑开始微微颤动起来，他点了点头，“看来是它没错了。”

　　文轩大师接过花灯，往上面贴了个小人，那花灯竟自己蹦跳着出了门口，一群人都跟在花灯后面，不知不觉就出了城门。

　　“好了，你试试。”暮念卿将烤鱼递给涂沐瑶，还未等她接手，暮念卿突然觉得胸口一阵钻心的疼，紧接着他在门口看到了那盏兔子花灯。他拿着烤鱼的手微微颤动着，涂沐瑶赶紧扶着他，脸上满是关心，“你怎么啦，没事吧？”

　　“我……我没事……你先走，快走……”暮念卿使出全力用力将她一推，自己则躲到了草堆后头。

　　“暮念卿，你……你到底怎么啦？”还没等涂沐瑶反应过来，门口突然出现了一位道士，神情严肃，手举桃木剑，“孽畜，我看你往哪里逃？”

　　“瑶儿，爹的瑶儿啊……”涂老爷见到涂沐瑶后，激动地扑向她，然后关切的查看着她身上有没有受伤，“那妖怪有没有对你做些什么？是爹没有保护好你。”

　　“爹，你说什么呢？哪有什么妖怪啊？”涂沐瑶茫然地看着眼前的一切，又联想到刚才暮念卿的异常举动，一下子就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了，“这儿从头到尾都只有女儿一人啊？”

　　“涂小姐，你确定这儿只有你一个人吗？我的符咒不会出错的，这儿刚才应该还有一只兔妖。”道士犀利的眼神查看着四周，涂沐瑶担心他会发现暮念卿的踪迹，佯装生气地说道，“当然没有，这儿从头到尾只有我一个人，哪有什么妖怪？是我自己不想嫁人，才逃婚的，不关任何人的事。”

　　“哼，是吗？”道士发出一阵冷笑，拿起桃木剑，口中念念有词。

　　突然不远处的草垛里发出一声惨叫，随着一道白光乍现，一只庞大的兔子精从那里窜了出来，直朝道士扑去。

　　道士冷冷一笑，迅速朝门口跑去。暮念卿不疑有他，跟着他跑了出去，而就在外面，道士早已布下法阵，只要暮念卿一出门就会被法阵困住。他在阵中挣扎，白色的妖气与法阵的金光相互冲击。

　　道士转身看着被困在阵法中的暮念卿举起桃木剑，口中念念有词，只见那桃木剑冲向空中，随后直直的朝暮念卿刺去。

　　眼看那剑就要刺进暮念卿的身体，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涂沐瑶飞奔而来，冲进了法阵之中，毫不犹豫地挡在暮念卿身前。

　　随着桃木剑刺进她的身体，胸口的鲜血使她的嫁衣变得更加鲜红。她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如纸，气息微弱，缓缓倒下。暮念卿瞪大了双眼，眼中满是震惊与悲痛，身体也随之变回了原来的人身，“阿瑶——”

　　“阿念……你就是他……我梦中的人……”涂沐瑶用尽最后的力气说出那句话后便闭上了眼睛。

　　“不——”暮念卿怒吼一声，他体内的妖力瞬间爆发，挣脱了那束缚他的法阵。

　　只见他双眼通红，加上身上本就穿了喜服，使他越发如同一团燃烧的火焰。他飞身扑向道士，道士大惊失色却来不及躲避。

　　暮念卿锋利的爪子划过道士的喉咙，道士的鲜血瞬间喷洒而出。

　　涂老爷带着众人吓得四散而逃，暮念卿已经犯下杀戒，一股浓郁的魔气从他身上散发出来，他在痛苦与愤怒之中一念成魔。

　　暮念卿呆滞地站在原地，不知过了多久，他转身看向那个倒在不远处的涂沐瑶。他提起僵硬的双脚朝她走去，来到她身边时他双脚跪在地上，将她轻轻揽入怀中。

　　她的身体已经冰冷，脸颊苍白。

　　“阿瑶……你就是阿瑶……”暮念卿哽咽着，他一会笑一会哭，似乎无法接受这样的结局。

　　在经历了刚才那一幕之后，涂府里人心惶惶。一直到管家跌跌撞撞的进门通报，“老……老爷不好了，那……那妖怪来了……”

　　暮念卿怀中抱着涂沐瑶站在涂家大门口，他的身上散发着阵阵黑气，眼睛也全是红色的。路过的人纷纷侧目而视，更有甚者在小声地议论着什么。

　　涂老爷知道这件事是躲不过去的，便壮着胆子来到了门口，在看到涂沐瑶尸体的那一刻，涂老爷泪如雨下，“瑶儿，我的瑶儿……”

　　“你女儿只是不想嫁给自己不喜欢的人，你为什么不肯放过她？”暮念卿语气冰冷，他动作轻柔的将涂沐瑶放到地上，目光柔和且深情地看着她的脸颊，“我是妖又如何，我从未伤害过任何人，就算天地不容我和阿瑶相恋，你们凭什么连活权利也不给我们。”

　　涂老爷害怕再惹怒暮念卿，赶紧命管家取来那封信，“我……我本不想害你，是有人给我写信，说有妖怪抓了我女儿。作为一个父亲，我只是想救我女儿。”

　　暮念卿抬起头，瞪着通红的双眼，从管家手里接过那封信，只看了一眼他就明白了到底是什么情况。他缓缓起身，依依不舍的看了涂沐瑶最后一眼，“你是阿瑶的父亲，我不会伤害你。我也没有权利带走阿瑶的尸体，好好安葬她。”

　　当暮念卿带着一身的魔气回到兔族时，其余兔妖看到他都是敬而远之，唯有玉妹冷笑着走向他，她知道暮念卿早晚会知道真相。

　　“是你做的？”暮念卿语气冰冷，不带有任何温度，玉妹没有说话，只是冷冷的看着他。银羽和丁宁不知道这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本想上千劝说，却被暮念卿身上的戾气震出了好远。

　　他冷笑着看向周围的人，“人妖相恋，天理不容，哈哈哈……我是喜欢上了凡间女子又如何，我就不愿意娶一个我不爱的人又如何？你们为什么要逼我，为什么要害死阿瑶，为什么——”

　　“那姑娘死了？”银羽有点不敢置信，他不可思议的看向玉妹，“玉妹，这件事和你有关？”

　　“是啊。”玉妹红着眼冷笑着，“是我写信告诉涂老爷，说涂沐瑶被一只妖怪抓走了。怎么了，暮念卿，失去心爱之人很难受啊？”

　　“可恶——”暮念卿咬牙切齿的说出这句话，毫不犹豫地伸出手，妖力化作利刃，瞬间穿透了玉妹的身体。玉妹瞪着不甘心的大了眼睛，倒地身亡。

　　“啊——”此时人群中爆发出一阵阵惊呼声，还有人朝着要把暮念卿抓起来。他却哈哈大笑着，朝天长叹一声，接着便自废道行。那些曾经环绕在他身边的妖力渐渐消散，他的身体也变得虚弱无比。

　　众人被这一变化愣住了，都呆呆的愣在原地不敢动。

　　暮念卿疲惫的看了他们一眼，转身朝着远处走去。

　　“不——”暮念卿大喊一声从床上坐了起来，突然只觉脑袋里一阵疼痛。

　　“你醒了？”清冷的声音传来，暮念卿回头，正对上一双似笑非笑的眼睛，“看来伤得并不重。”

　　“我这是在哪儿？”暮念卿环顾四周，这儿对他来说是一间既陌生又熟悉地小木屋，“我刚才……”

　　“你刚才被狼族族长所伤，已经昏迷四个时辰了。”男子一边说着一边起身弄灭了香炉上的烟，“该不是做了个梦，不知道今夕是何年了吧？”

　　“做了个梦？之前的一切都是一场梦？”暮念卿晃了晃脑袋，突然想起了什么，“你……你是阿瑶的哥哥？”

　　涂沐清点了点头，给他倒了杯茶，“你和我妹妹纠缠了三生三世，也该有个了断了。我承认在你昏迷之时，我用法术让你做了个梦，梦中你才是兔妖。怎么样，梦里的你有了法术，但是你救得了瑶瑶吗？”

　　暮念卿将杯子放到桌子上，缓缓地点了点头，嘴角泛起一丝苦笑，“是啊，我还是没救得了阿瑶。或许你说得对，人妖恋，注定没有结局。”

　　涂沐清松了口气，“你明白就好，你走吧，我还要去狼族救瑶瑶，以后也请你不要再出现在瑶瑶面前了。”

　　“等等。”暮念卿突然起身，“可不可以让我一起去救阿瑶。我答应你，救了阿瑶之后我就离开，以后不再见她。”

　　涂沐清叹了口气，他从怀中掏出一个小葫芦交给暮念卿，“一会我去吸引狼族族长的注意力，你去房间把瑶瑶带出来。到河边之后让瑶瑶把这瓶东西喝了。”

　　“这是……”暮念卿接过瓶子，涂沐清缓缓说道，“忘情水。”

　　“忘情水？”暮念卿抚摸着瓶子叹了口气，强忍着泪点了点头，随后将瓶子藏进衣袖，跟着涂沐清离开了小木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