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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三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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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见头顶木楼梯的响动,他抬起头,放在公寓大门门把上的手很快又收回去,不易察觉地轻微皱了皱眉,扬声道:“浣雪吗?”
话音未落他口中的女子已经出现在楼梯拐角处,原本很疾的脚步,在见到他后却意外犹豫起来,最后人停在离他两三梯的地方。那是个二十出头的女子,阳光透过楼道转角狭小的窗户照在她乌黑的长发上和肩头,只简单一件家居浅色短袖碎花棉布连衣裙就显得格外温柔且女人味十足,修长凤眼中惯常的温情里揉杂着些他看不懂得复杂情绪。她下意识地咬唇:“……致臻。”
他好整以暇地打量妻子难得一见的慌乱的俏丽模样,含笑柔声开口:“什么事,浣雪?”
“我……你……”注意到丈夫眼中的促狭,她白皙的脸上升起抹红晕,声音轻微得像在耳语:“……你这次什么时候回来?”
几乎同时一抹懊恼的表情从她白皙的脸上一闪而过,但他当时只以为她是不好意思。但一想到这个平素淡漠的女子在新婚十个月后居然能主动追下楼来问起他的归期,他脸上就不由露出大大的得意笑容:“过来。” 他说,伸出手将妻子揽进怀里,俯首吻上她玫瑰色的唇。
她的嘴唇是蜂蜜般温润香甜,而她的手臂也几乎同时环上了颈项,下意识抚着他的发尾修长手指,和与他契和得恰到好处的柔美身子散发着薰衣草和百合花混合后馥郁也淡然的香味,这一切的一切都让人沉溺其间,不愿自拔。
“嗯……总共不过就在这两三天,我们不是还说好一起去参加五旬节庆祝的么,不是么?”他在她耳边低声说。该死的国际刑警似乎察觉到了他们转运中东的一批军火,必须马上去疏通关节,否则他也绝对不会该死的刚进家门三天就被叶鸿彻一个十万火急的电话给催回去。
“……致臻。”
“嗯?”
“我爱你。” 她双手捧住他的脸,微微发颤的声调里有种几乎会让人以为会瞬间落泪的忧郁,平素清亮的眸子上似乎蒙了层薄雾,那流转着看不真道不明的难道是……绝望?
“浣雪?”他不由惊讶。
几乎与此同时,等在公寓外的出租车司机再次不耐烦地按了按喇叭,瞟了眼手表,他只好松开妻子,看着她眉宇间仍带忧郁的脸不由又凑过去吻下她的脸颊:“我也是。雪,等我很快就回来。”
只他万万没有想到的是,这一别,就是整整六年。
夏夜的奥罗宫灯火辉煌,低语着穿行于千年古城大街小巷的带海水咸涩气味的夜风中,往事便格外容易涌上心头。现在想起,那时她对之后即将到来的事情是早有知觉吧,只自己却粗心大意得未能及时察觉……而在过去的六年中,她又是因为了怎样的因缘际遇到了Jason?据他所知,意大利裔的Jason虽神秘低调也一向风流自命,伴随左右的美貌女子走马灯似地更换,从来没有超过半月的──除了浣雪,自此人和他的组织三年前逐渐出现在各大头目的视野中后她几乎陪伴他或代表他出现在所有的重要场合。抿口手中的暗红色的酒液,方致臻的脸上滑过丝涵义不明的表情。
“这不是方致臻方先生么?” 突然身后传来一个人打招呼的声音。
他转身,见此人三十岁上下的年纪,身材矮小,灰色手工礼服做工考究,浓眉,单眼皮,不大的眼睛里透着近乎狡诈的精明强干,意大利语流利得不带半点外国腔调,举手投足间带着见多识广者那种圆滑世故和惯于发号施令者的威势──新堂曜明,日本□□的新生代教主。
“新堂先生,真是幸会啊。” 方致臻向对方微微颔首,语气是惯常的平淡沉稳。
“哪里,在这里能遇到方先生这荣幸该是我的。噢,而这是我的私人助理水城秀树。” 新堂见对方目视自己身后一头亮眼金发的少年,知无法搪塞索性一并开口介绍。
“幸会──新堂先生,记得您的未婚妻便是水城家的千金,不知这位先生是否也同出一门……”不着痕迹他的话题已经切入日本□□的倾辄。
新堂曜明的脸色陡然变了变,随即又露出惯常的圆滑笑容:“呵呵……方先生可真爱说笑。这小子不过恰好姓了水城罢了。还有,鄙人的未婚妻宫城泉美大约年内就会过门,希望到时候能有幸请到方先生过来观礼。”
只是方致臻的本意并不在此,眼中飞速闪过一丝狡黠的光,装出惊讶的表情:“那可真是得罪得罪,请新堂先生不要介意。啊,请──”将手一让两人便朝大厅入口处走去:“说到此,不知今日什么风儿把新堂先生吹来了?”
“受朋友之托罢了。方先生呢?” 新堂显然不想在这个问题上多纠缠。
“彼此彼此,也是代一个朋友过来和法拉尼先生打个招呼罢了。” 这下便没什么好犹豫的了。方致臻心中冷笑,随口应道:“看来这可真是巧得很呐,能为这种原因在此遇到……”
然他突然停住不说了,目光越过人群落在刚进门的两人身上,或者更确切地说,那个高个子金发男子身边的东方女子身上。那是个二十七八岁的女子,正逐步走向她美貌的顶峰,肌肤细腻丰润,鹅蛋形脸上是眼角微微翘起的勾魂凤眼,薄薄的上唇和略厚的下唇使她看上去总是一副似笑非笑的神秘模样,黑色的长发被细长的钻石发夹松散地固定成希腊式样的发髻,式样简洁的黑色单肩礼服上有不露痕迹的紫色镶边作为点缀,恰到好处勾勒出她修长匀称的身材。如果说六年前的那个女子的美丽是被小女人幸福甜美所充满,今夜惊鸿一瞟间的她则美艳优雅高贵得如同刚走下奥林匹斯山的女神。刚一入场,他便听一阵私语如风一般掠过人群上空,而她正侧过脸对在门口迎接客人的法拉尼和夫人露出得体的笑容。
那一瞬间往事无法抑制地潮水般涌上心头,冲得他太阳穴上的血管一跳一跳,眼前的景物都似乎有些模糊起来,连新堂曜明的问话都没有听清楚。仰头将手中的红酒一饮而尽,他才觉得自己似乎又重新镇定了下来,手中的空杯向那两人微微一扬:“新堂先生认识那两个人么?”
“不过数面之缘。暗影组织的主人Jason和他的女伴宫小姐。暗影短短六年时间就鲸吞蚕食掉全球军火市场将近五分之一的份额,想必对他们方先生是早有耳闻吧。”
面对新堂探究的眼神方致臻仍是惯常那副不置可否的淡漠表情,口气倒是客气得很:“嗯。这么说来如果请新堂先生帮忙引见下,不会太冒昧吧?”
“啊,当然没有问题了。”新堂的回答竟出乎意外地爽快:“只是……你们中国人有句古话是醉翁之意不在酒,方先生可要把持定了。” 半开玩笑半认真,新堂的神态很是狡猾。
方致臻停住脚步,高深莫测的目光落在对方脸上。顿了一刻,两个男人同时哈哈大笑。
“那么方先生请跟我来。” 新堂曜明微笑着向Jason走了过去。
“姐,我很高兴你最后决定还是和我一起来。”水晶灯影下大厅一侧金发垂肩的英俊意大利男子正亲密地搂住他绝色的东方情人与在场的熟人寒喧着,但谁也没有注意到的是,这两人落在对方腰际的手正无声无息敲击出另一段迥然不同的对话。
“我倒真的很好奇那对我们在南美市场的拓展而耿耿于怀的幕后人到底是个什么样子。”
“无论他是什么样子,皇帝轮流坐,人老了就该让道。等解决了亚父的问题,他就是下一个目标。”
她一边向客人点头:“老弟,这么有信心一切都会如我们所愿?”
“一切发展如人所愿岂不是太过平淡无趣。不过姐你什么时候见我就因此对你,对我自己丧失信心了?”他反问。
“很好。”她露出满意的微笑:“寒喧得也差不多了,单独行动吧。”
“该死,来不及了,新堂曜明已经看见我们了。”
“他怎么会在这里出现?”
“我不知道,但是他出面雇用人干掉金哲的主意是清姐的关系塞他脑子里的,他不该想到我们。难道还是因为对你贼心不死?”Jason不易察觉地皱眉。
“得了吧,和他那威势赫赫的日本□□相比我是什么人,他的脑子知道掂量轻重──也许是巧合,先看看情况再说。他旁边那人是谁?”
“不认识,他在大厅游廊的阴影里走也看不清楚。”
注视着对方在阴影中走路的姿势,宫雪颐突然没来由觉得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那人是个职业的。小心了。”
“嗯。”多年的默契Jason也瞬时认识到情况的危急,不动声色放开宫雪颐亲热地同一个欧洲议会的议员握手寒喧,两人已经充分做好进退的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