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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第 16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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啪。
书本被扔到地上,浅黄色的书页散开在地,密密麻麻的字句若隐若现。
任昭被动静吸引过去,见傅雪脸上有点不耐烦的样子。
她向他伸出一只手。
“?”
“谱子。”她的声音平淡而轻,“给我试试。”
“我的?”任昭不确定地问。
“你不是在写歌吗。”她说。
尽管嘴角边还有一两粒零食的残渣,她说话依旧有种莫名的气场,在接过他的谱子时神情带着不满,让任昭以为她要拿它擦嘴。
她扫了几眼,把轻飘飘的纸页放在一边,手放在琴键上静默片刻。
乐声不太流畅地响起,傅雪弹几段想几段,最开始还有熟悉的影子,后面完全变成个人创作了。她又弹得急,每个音都用力敲下去似的,比起弹琴更像宣泄。
“......”任昭说,“我写得真有那么差吗?”
“难听。”她说,“这首歌,你要送给谁?”
“朋友。”
“男朋友?”
哈哈,傅大小姐真幽默。等等。
在傅雪铿锵有力的琴声中,任昭陷入沉思:扪心自问,他看起来真的很像男同性恋吗?
“是好朋友。”任昭真诚而客观地说。
傅雪:“前男友?”
琴声停了,久违的宁静降临在房间,窗外传来一声鸟叫。
任昭默了默,说:“虽然不知道那个人和你说了些什么,但这首歌和他一点关系也没有。”
傅雪勾了勾嘴角,眼里有些不屑:“哦。”
“那接下来这个消息告诉你也没关系了,”她说,“我和你前男友有个婚约。”
傅雪说完这个石破天惊的消息,便将嘴角放下了。这个笑其实并不自然,可能她平常都是冷着脸,偶尔有点刻意的表情总显得僵硬。
所以为什么要笑这一下。任昭想,难道是期待祝福?不,看表情好像也不是对这件事很开心的样子。
傅雪没再说了,她拿起手边那张谱,垂眸思索了一下。
“既然卡住了,”她说,“就暂时停下来吧,并不急这一会。”
*
云朵飘飘:[虽然我可能问过好多遍了]
对方正在输入中...
对方正在输入中...
对方正...
多喝开水:[电赛组队?]
云朵飘飘:[嗯 /羞涩]
多喝开水:[可以。]
云朵飘飘:[太好了,然后是田源也找了我,我说听你的意见^^]
田源之后还去找了云旗?
这人还真是上心啊......他想,组了队之后就可以挑团队项目做了,按照华文义在开学时宣讲所说,这叫“入了门”。
云朵飘飘一时半会没等到回复,连忙又发过来一条。
云朵飘飘:[你如果觉得不行,我去拒绝她好啦?虽然我不太会拒绝人,但我会努力的!]
多喝开水:[我没什么意见,还要辛苦你们带我了。]
云朵飘飘:[^O^]
云朵飘飘:[那就下周六去找安清老师登记吧~]
关上手机,天色已晚。周末就这么度过了。
他在自己的床上躺着,双手平放在腹部,头顶的窗帘方方正正,像一口棺材似的。
呃,怎么突然有这么晦气的联想?可能是突然想起昨天晚上差点被送进火葬场的梦。
不过,都过去一天了,还有什么好想的?再奇怪也不过是个梦而已,现实世界的云旗依旧如常,每句消息都要带着推动情感表达的小尾巴,和梦里的那位不是一种生物。
依旧......如常吗?他带着这样的疑惑,困顿地闭上了眼,脑子里还不自觉回荡着自己创作到一半的歌,慢慢的,戛然而止。
好饿。
好饿好饿好饿好饿。
他睁开眼,饥饿的感觉充斥着浑身上下,他被这汹涌的饿意冲得晃神,过了一会才意识到自己躺在一辆车的后座上。
车内布置整洁,弥漫着浅淡清新的香味,后窗处还堆了一堆玩偶。他艰难地爬起,空荡荡的肠胃发出哀鸣,让他无暇思考更多的东西。
透过车窗,看到路边有家便利店,门口摆了个暖洋洋的烤肠机,他心念一动,试着拉了一下车门。
很好,没有锁。他顺利逃离了陌生的车辆,摸了摸口袋,没找到现代社会通用的任何货币,焦躁思考间,突然想到什么,摸上自己的耳垂。
那有一枚小巧精致的耳钉。
这个耳钉他上辈子一直带着,是自己刚工作的时候去古镇旅游买的纪念品。
肚子好饿,先不管了,问问老板能不拿这个抵吧......记得这玩意花了他两百多呢,换根两块钱的烤肠不算太过分吧?
他踌躇满志地走进狭窄的便利店,对里面刷手机的老板说:“打扰了。”
老板似乎在看剧,带着耳机,可能是没听清。
任昭努力让声音更大了一点:“那个,打扰了。”
老板依旧没有抬头,看到有趣处,吃吃地笑了起来。
任昭:“真的听不见吗......”
他又喊了几声,老板岿然不动。后面他的声音越来越小,不行了,真的好饿。他没力气了,只想吃烤肠,对不起了......
他把耳钉放在收银台的玻璃柜上,自己去店外的烤肠机串了一根,放进嘴里,第一口差点没咬动。
生意不好的便利店就是这样,不理人的老板,烤肠外皮也常常烤得有点过头,啃了半天才咽下去,他觉得不太满意。而且还是好饿。
不过,食物入口,多少还是起到了一点心理安慰的作用,他觉得自己有更多的注意力关注这个世界了。
第一眼就看到了一处装修雅致的建筑群,再一眼,建筑群边上立着一个大门,大门前的石碑高约十余米,飘逸的字体写着:xx殡仪馆。
“......”他好像知道这家便利店生意不好的真正原因了。
看了一会,刚要收回视线,大门里走出一个熟悉的身影。
怎么又是云旗。他想。
说起来,自己是在做梦吗。
他不知道为什么,下意识一直看着云旗朝这边走过来,目不转睛,手里的烤肠也不香了。
好饿......
异常的饥饿感再度波涛汹涌,他几乎有点站不住。
在倒下前,一只手把他拉住了。
那只手修长、洁白,玉一般,带着某种凉气。视线随着手臂往上,云旗那张脸依旧秀美、白皙,眼中带着惊愕和慌张。
“你怎么......”他的声音有些沙哑,说到一半卡在了嗓子眼里。
下一刻,笑意逐渐爬上他的脸,云旗托着他的手明明在颤抖,脸上却是那么高兴的表情,高兴得有点违和、甚至有点诡谲了。
任昭有点看呆了,他问:“你在高兴什么?”
云旗没有理他,只是自顾自说:“真好。太好了。”
啥情况。
不知道为什么,任昭现在没有那么饿了。他甚至有闲情看一眼云旗另一只手抱着的木盒子。
云旗:“这是你的骨灰。”
啊。
不、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云旗把他的骨灰盒放在了副驾驶上,自己却从后门上了车。他现在完全是一副高兴得没有章法的样子,面色泛起红晕,眼睛水亮,琥珀色的瞳仁一错也不错地看着任昭,好像丢失几秒视线,面前的任昭也会消失一样。
“我为什么还能看见你?”云旗说话时带着欣喜,红润的嘴角忍不住弯起,“你没有死,对不对?”
任昭从没见过云旗这样外露的高兴。平常这个人再笑,那也是有节制的,毕竟他可是一朵时时刻刻在保持风度的交际花?笑成这样、高兴成这样实在是......
云旗见他不说话,又凑近了一点。任昭再次闻到了他身上的味道,很浅的,原来车里萦绕着的香味全来自于这个人。
“你说句话,好不好?”云旗眼里带上了点祈求。
“......好饿。”任昭避开云旗过于灼热的视线,目光落在后窗的玩偶上。
“很饿吗?那我们回家吧,一起回家。我给你做饭吃。你想吃什么?想吃什么都可以。”
你、你。
你不要这么殷勤,好不好?任昭想,这太怪异了,正常的云旗才不会这么说话,再怎么样,也顶多是问一句“可不可以来我家吃饭”,现在是什么,完全默认自己会同意了吗?
云旗才懒得管这些,现在他看着面前的人,活生生的,还是那副冷淡又回避的态度,熟悉的沉默,半天蹦不出一个字,因为根本不知道说什么好。
太熟悉了,没有因为自己的臆想改变一点点。
如果不是他亲眼看着任昭的遗体被烧成灰,他都要说服自己眼前一切都是真的了。
太好了、太好了。老天果然待他不薄,连疯都疯得这么有情操、有情怀。他现在觉得自己那天做了一个无比正确的选择,踏入任昭的家,成为第一个看见他尸体的人......
以后,眼前这个任昭只属于他一个人了。
天哪,真是太好了。
*
这一切都有点奇怪。任昭想。
作为一个梦,它有点太漫长,太精细了。
云旗真的把他带回了自己家。
其实直到现在任昭才意识到,他们居然一直以来都在同一个城市居住。
......他离开上一个地方,来到这里,也不过一年而已,竟然就这么巧选择了和云旗一样的城市。
不过,这还是不能解答一个问题:云旗究竟是怎么找到他的地址的?
云旗拉着他走出电梯,他的手自从下车后就没离开过自己的,牵他像牵一个生活不能自理的小孩。他倒也没觉得太难受......这也奇怪。
不管了,反正也只是梦而已吧。谁会在梦里考虑逻辑呢?说到底,自己看到的究竟是真的还是假的,有谁能知道呢?
云旗拿出钥匙开了门,先没进去,转头看着任昭。
他露出有些紧张的表情:“我们回家了?”
任昭看回去,感受到这个人的手紧紧地攥着他,生疼。
他愣愣地,完全搞不清楚状况,却从那份紧张中看出一些期待。
他只好说:“嗯。”
低头:“回家了。”
回家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