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与暗》白面红鸟

17、临海之地

　　元杝循着光线往后看去，只见尹索尔穿着白金色的神使服，面色冷峻，湛蓝色色的瞳孔不带一丝温度地看向覆灭成灰的食人花。

　　和平时差别还挺大。

　　他似乎是察觉到了元杝直勾勾的视线，偏头和元杝视线交汇。

　　元杝眼见着离他还有一段距离的天使，迈开步子走到了他面前，仔细地检查他的伤口。

　　尹索尔一直低着的头终于缓慢抬了起来，他平静地盯着元杝，低声开口，“可以拥抱你吗？”

　　元杝：“？”

　　天使好像没有觉得，这个要求有哪里不对。

　　元杝一想，拥抱似乎是西方的礼节，不过还没等他答应，对方已经不由分说地轻轻环住了他。

　　他此时被惊得没有了动作，只是僵硬而又机械地缓慢偏过头，视线一瞬间被灿烂的金色覆满。

　　大概只过了几秒，对方就将他放开了。

　　尹索尔久久地凝视着他，如同玻璃球一般透亮的眼睛，此刻仿佛有其它的情绪。

　　“不是，你干嘛？”

　　元杝摸不着头脑，这就几天不见，有必要吗？

　　尹索尔避开他不解的神色，偏头看向蒂海日残余的建筑。

　　“感觉怎么样？”

　　元杝现在的样子看起来和流浪汉没有区别，脸上纵横的小伤口已经凝出了血痂，被风吹得乱七八糟的头发布满了厚厚一层灰尘，原本修长贵气的服饰此刻如同一块用久了的擦布。

　　他整个人看起来糟糕极了。

　　“没什么大事。”

　　元杝扭过头注视着满地的灰尘尸骨，毫不在意地抹了抹自己脸上的污渍，却不小心碰到了新鲜的伤口，一瞬间痛得咧了咧牙。

　　尹索尔轻笑一声，他迈开步子走到了元杝身前，抬手擦去了他唇角残留的血液。

　　元杝一顿，他抬眼看向尹索尔，总感觉尹索尔怪怪的。

　　天使也意识到了这个动作有些不妥，轻声说了一句抱歉后，扭头往旁边走去。

　　“……”元杝呆在原地看着他的动作。

　　“你怎么来这里了？”

　　他试图打破这种奇怪的氛围。

　　“……因为荆球饿了。”

　　尹索尔半晌才回答，元杝狐疑地看向他。

　　“荆球需要吃食物。”似乎是看出了他的疑惑，尹索尔主动开口。

　　元杝将信将疑地点了点头。

　　“对了！我捡到了一个人，他现在的情况有点不对劲。”他指了指飞毯上的查理，“你知道那层黏膜该怎样去除吗？”

　　查理的情况和刚才差不多，元杝蹲在地上，没有意识地扯着地面的杂草。

　　他一愣，低头看向地面。

　　只见原本应该是砖块的街道，不知什么时候起长出了大大小小的小草堆，它们迅速吸食着食人花烧尽的灰土，连带着挤压着地面的裂隙。

　　“！”

　　不等元杝发出声音，尹索尔已经发散出金色魔法因子，将地面上的几人团团围住——

　　“轰——！”

　　裂隙在杂草的挤压下越扩越宽，终于承受不住压力轰然坍塌，蒂海日城区快速往下凹陷，仿佛被吸入了一个无底洞。

　　元杝站在魔法气泡中，拧着眉注视着地面的一切，恍然间，仿佛看到了重现的黑雾，它们重新化作锁链将半空中的几人拉去了黑洞中。

　　尹索尔也看见了从地底出现的黑雾，他神色一凝，偏过头看向同样严肃的元杝。

　　应该将他们放置在同一个魔法气泡中的，这样元杝被吸进去也不会害怕了。

　　不过下一秒，尹索尔抿了抿唇，他怎么总是会有这种思想？

　　刚才提出的过分要求也是，还有越举的动作，他不应该这样的。

　　元杝并不知道尹索尔脑海里的想法，他只知道从半空直线下垂的感觉并不好受。

　　他在高速运转的风中艰难偏头，正巧和金发天使的视线对上了。

　　他咬紧牙，张开嘴唇，“为什么它不遮风啊！！”

　　尹索尔并没有听到他在讲什么，不过通过他的表情判断出他在害怕，下意识露出了安抚性的笑容。

　　狼狈的嗓音被风一一打散，元杝只能看到对方朝他露出了一个微笑。

　　“……”

　　在呼啸的风声持续了十几秒后，他们终于踩在了坚实的土地上。

　　他们又回到了那片平原。

　　不过和最初见到的有些许不同，他们的眼前是一片汪洋蔚蓝的海面。

　　元杝心中一动，这里或许就是临海之地了。

　　“嘿！元杝！我在这里！”

　　熟悉的嗓音从身后传来，是芬尼安，此时他正从荆棘遍布的小道里穿出来。

　　“你怎么进来的？”

　　元杝好奇，难道进入临海之地还有其他方法？

　　芬尼安看见了他身边的尹索尔，突然扭捏了起来，“其实……就是……”元杝瞪了他一眼，他终于恢复了正常，“我进入蒂海日以后，发现这里和传闻中完全相反，这儿哪儿是花之王国啊！这是食人花的天下！”

　　他吸了一口气，气愤得眼睛都要恼火了，仿佛想要将散布谣言的人处死。

　　“当时我正在抵挡食人花的攻击，身后突然有一只不长眼睛的食人花，把我撞进了裂隙里。等我睁开眼睛，就来到这儿了。”

　　元杝点了点头，“我们也是从裂隙中掉下来的。”

　　芬尼安一副原来如此的表情，他小心翼翼地瞅了瞅一直没说话的天使。

　　接着凑到元杝身旁，将声音压得极低，“为什么伊德学长也在这里？”

　　元杝闻言朝尹索尔的方向瞥了一眼，也跟着芬尼安的样子，“他来给荆球找吃的。”

　　两个人幼稚的动作完完全全呈现在尹索尔的眼前，他忽视内心闪过的不悦和郁气，克制自己移开了视线。

　　“我们先离开这里。”

　　尹索尔声音冷淡，看向远处开口。

　　临海之地上空飘散着白茫茫的雾气，白雾堆积得多了，望过去仿佛身在未知的黑暗中。

　　慢慢的，能见度降到了一臂之内的距离，他们不得已靠得更近了。

　　“对对对，我们先离开这片雾气吧。”芬尼安紧紧地抱着自己的双臂，时不时冷颤一下，他像是忍受不了了，给自己念了一个回温咒，“这里太冷了，我应该多穿点儿再来的。”

　　元杝的情况比他好不到哪里去，不过好在有尹索尔的治疗术，他身上的伤口已经痊愈得差不多了。

　　尹索尔在前头带路，芬尼安领着飞毯垫在队伍最后。

　　“诶？元杝你怎么还带了一具尸体？”

　　芬尼安惊悚地瞪着“尸体”，随后机械般扭头看向元杝，还没等他回应，芬尼安突然像是有什么发现一般——

　　他将飞毯拖到自己眼前，盯着浑身透着绿光的查理看了半天，“……这是……克洛维斯王子？！他死了？！”

　　元杝被他目瞪口呆的神色逗笑了，“没死，还活着。快走吧，再不走真死了。”

　　“那层黏膜，需要食人花燃烧的灰烬去除。”

　　尹索尔站在队伍的前面，冷不丁给出答案。

　　元杝迅速抬起头看向地上的查理，眼里闪过一丝笑意，松了一口气，“太好了！我还以为那小子没救了。”

　　说完后，他像是反应过来了，食人花的尸骨灰烬已经成了杂草的养分，他该上哪儿去找啊？

　　元杝一言难尽地再次瞥了眼飞毯上的查理，到现在，让查理醒来已经成了一种责任。

　　他叹了口气，低头还没说些什么，视线瞬间被一包鼓鼓当当的灰烬给填满了。

　　“不用担心，我收集了一些。这些足够他恢复了。”

　　尹索尔温声开口，在这寒冷的空间中，仿佛带来了一丝暖意。

　　元杝郑重地点了点头，用力握住了他的手，“好人啊！”

　　尹索尔一眨不眨地盯着他，听到他的话没由来地笑了起来。

　　一旁不明所以的芬尼安挠着头看着他们，怎么感觉不对劲啊。

　　不过下一秒他的注意力，就被飞毯上的人吸引了过去。

　　黏膜此刻离完全和查理的皮肤重合，还差一丁点儿的距离。他的皮肤被绿色液体慢慢侵蚀着，就算元杝帮他缓解了，还是阻止不了时间流逝后，有毒液体的腐蚀。

　　元杝皱了皱眉，试探着撒了一点在黏膜上，一瞬间，黏膜被烫穿了一个洞，随之而来的是缓缓升起的绿色浓烟，和查理的惨叫声。

　　元杝立刻看向尹索尔，在得到他肯定的视线后，缓了口气，心一横，拉着芬尼安一起往查理身上撒灰尘了。

　　芬尼安被克洛维斯王子的惨叫惊得受不了了，他哀怨地瞪了元杝一眼，接着偏过头心同样一横，加入了撒药的行列。

　　临海之地响彻着查理撕心裂肺的叫喊声。

　　而在他们的远处，有一道沉默的黑影一直在注视着他们。

　　在两人的不懈努力下，查理身上的黏膜终于被消蚀完了，绿色液体在接触到外界空气的那一刻，全都消散在了空中。

　　查理的状态不再是死气沉沉的，而是如同被埋葬的花朵终于接触到了新鲜的空气一般。

　　但经过刚才的折磨，他的生命值在持续下降中。

　　尹索尔站在依旧昏倒在地的查理身旁，没什么表情，终于在元杝催促的视线下念出了咒语。

　　一道较为柔和的光层覆盖在查理身上，被他缓缓吸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