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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黄裳元吉》第五章 回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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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早刘忠禄睁开眼,就看见宝音小小的身板忠实的守在自己的床边,这么小年龄的孩子能起这么早就来伺候自己?刘忠禄探头看看屋内仍然昏暗,天才刚要亮,这个孩子听到昨晚老刘的吩咐,就懂事的爬起来了,难道她一宿没睡?
“师父早,”
“早,你睡觉了吗?”
“睡了,”
“怎么起这么早?”
“刘爷爷说让我早起伺候你洗漱,”
说着宝音把刘忠禄的靴子拿过来蹲着想帮助他穿上,看着她蹲下都没有自己的靴子高,不忍心的刘忠禄拿过靴子自己穿上,并吩咐说,“好孩子,到门口用铜盆给我打一些水,就放在外面,这里面都是草药,不能见潮气。”
“好,”
宝音爽快的答应后,扭过身颠颠的跑到帐篷外,果然看到老刘已经准备了半个木桶的水,和一个小铜盆。宝音用铜盆舀好水,在外面等着刘忠禄。刘忠禄出了帐篷,蹲下身体用手沾着铜盆里的水哗啦了几下脸,找个软布擦脸后,把布递给宝音转身离开前说,“你也洗洗脸吧,以后你十天半个月都洗不成了。”
宝音没有明白刘忠禄的意思,倒掉铜盆脏水后,也给自己舀了一盆水,学着刘忠禄的样子,用手哗啦几下,然后用软布擦干净脸,顾不上自己左手的烫伤,把软布学着家中老女仆的样子,放在铜盆里面搓洗出来挤干水分,想找个地方晒干。刘忠禄不放心的端着一杯奶茶回来喊她,看见后赶忙纠正,“宝音,以后不要随便洗东西,搞不好违反了大扎撒令,你看你没有力气,这个布巾水叽叽的,今天是你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在行军的时候洗衣物。”
宝音看到自己好心办坏事,想起昨天岐国公主念的大扎撒令里面好像没有这一条,为了搞清楚,就小心翼翼的说,“谢谢师父,我记住了,可是我洗干净了,不是好事吗?以前在家里我妈妈就是要把家里被褥衣服经常洗涤干净,特别是洗脸的布巾,说是有脏东西。”
刘忠禄看着她月亮般的小脸,中原的生活文化已经根入骨髓,特别是她这样家境的孩子,从小就生活在洁净优雅的环境中,如果自己随便编一个小谎言,对于她这样的聪明脑袋,到时候说不定会闯出天大的祸来。于是刘忠禄对她说,“宝音跟我来吃早饭,我再同你讲。”
说着他在前头走,宝音跟着他转过几个帐篷就到了一个生着炉火的帐篷里,马夫老刘正在忙碌,铁支架支起来的篝火上,奶茶正沸腾的吱吱冒着热气,帐篷里都是奶香。老刘看到他们进来打招呼,“小宝音来了,在炉子边坐下吧。”
刘忠禄也坐在宝音旁边伸出碗,“老刘再给我一碗,别忘了再放一些奶皮子,”
老刘给刘忠禄添满了奶茶后,又从小炕桌上的木盘子里拿出一些奶白色的东西放进碗里,“她吃这些吗?”
“今天她第一次,给她奶茶里冲一些炒米,”
“好叻,”
不一会老刘就给宝音端来了冲泡了炒米的奶茶,宝音抿着小嘴有些开心,闻着好香啊,自从蒙古军打过来,爹爹战死后,他们家很久没有奶茶喝了。她刚要喝,一把被刘忠禄的大手拦住,“等等,太烫了,我正好给你讲一下行军不能洗东西的事情。”
宝音只好咽咽口水,眼巴巴的望着手中热气腾腾的奶茶,不过端在手里的小木碗倒是很暖和,刘忠禄讲的什么大扎撒令,她根本没有上心,就听到了刘忠禄说,“是萨满法师说的,行军队伍洗衣服会遭致灾祸,”
老刘听后不由的嘟囔插嘴,“其实就是太讲卫生了,人不容易适应恶劣的环境,那么多人不好教化,干脆一刀切。”
刘忠禄看到四下无人赶忙斥责道,“老刘,你当孩子说这些,不要脑袋了?”
马夫老刘斜着嘴角不以为意,“这个孩子聪明,我这样说了她才明白,再说我们说的汉话,那些蒙古人也听不懂。”
“你还是小心一些吧,到时候别害死我们。”
老刘不再回嘴,看到小宝音水灵灵的大眼睛望着他们,“孩子赶快喝吧,等会就要拔寨启程了。”
宝音听到后赶忙喝着奶香暖糯的炒米做的奶茶,胃里传来的满足感释放出一股红云,把粉白的脸蛋映的红扑扑的如同桃花一般。看着她像年画娃娃一样可爱的样子,老刘有些担忧的说,“你挑个她在跟前经常在贵人跟前看病行医,再长大一点就太招眼了,不如要个小子安全。”
刘忠禄嘿嘿一乐说,“你和我想的一样,今后我就把她当小子养,你不知道,这个孩子真的聪明,小小年纪已经认全了《百家姓》和《三字经》,在大蒙古我要找一个帮我抄录书记汉字的孩子太难了。”
老刘点头,“可是你怎么把她当小子样?她长的像瓷娃娃一样,看她的皮肤嫩的像豆腐,都可以掐出水来,要不是打仗遭灾,这个孩子长大一定是嫁入公卿侯门之家。”
刘忠禄没有说出来,这个孩子祖上就是皇家血脉,只是乐着遥遥头,“以后她就是我徒弟,呵呵,待会儿你去给我到衣料物资处,翻出一套男孩子穿的内衣裤,再加一个羊皮短袄和帽子。”
老刘一听知道了刘忠禄的盘算,“这主意不错,我收拾一下马上就去办。”
吃完早饭,刘忠禄带着宝音回到自己的草药帐篷的办公处,他在可以折叠的小木桌上,整理了一下交代,“这是镇纸,这是墨和砚台,这几只毛笔粗细不同,还有一些宣纸,这些都是你随身帮助我背着的,待会我再找一个羊皮水袋,你也背上,路上渴了你可以喝一些,但是记住要给我留一些来研墨。”
宝音点点头刚要接,刘忠禄说,“等等,我得给你找个袋子背着。”
宝音听到后,赶忙到自己的睡觉的地毯上,把公主给自己准备的袋子里的食物倒出来,然后拿着包递给刘忠禄,刘忠禄一看大喜,“果然我看对人了,能够舍弃食品点心的孩子不多啊,呵呵。”
说完刘忠禄试着演练一下放这些东西,几乎都可以放下,就是宣纸太大张了,宝音小声的建议,“我可以把这些宣纸订成本子。”
“好主意,你会做吗?”
“会,以前在家练字时候,我看我哥哥给我做过。”
“好,你需要什么东西?”
“粗针和一些麻绳。”
不一会刘忠禄拿来了一个小刀,一个粗针和麻绳,“你就在这里钉本子,坐着不动,待会人们来装车拆帐篷你也不用动手,这是开宝本草的手抄本子,你试着读一下每个药名字,里面的内容不用你读,不会念的字用炭木点一个点做个记号,等我们在路上,我再教你认。”
“好。”
刘忠禄说完就去忙去了,今天要拔寨启程回漠北草原了,这次回去物资太多了,其实有很大一部分在中原各地掠夺的金银财宝都已经分批的运往了蒙古草原。现在这些一半以上的物资是公主的陪嫁和金国赔偿的物资,金国公主的护驾大将就有十人,军队百人,彩秀之衣三千套,御马三千匹,更别说其它装了一百车的金银珠宝和书籍典藏。
成吉思汗看到丰盛的嫁妆,乐呵呵的带着信任贴身的侍卫兼御医刘忠禄亲自去粗略的查验分点,因为金国公主好像担心在蒙古没有好的医药,带了很多的贵重草药和医药书籍。成吉思汗让刘忠禄看哪些是可以让公主自己留着的,哪些是放在统一草药库里面。将士们打仗医药护理是必要的战备物资。
当刘忠禄看到很多的汉字版的草药书籍和一些经典书籍,那些都是金国皇宫的藏品和精品,作为一个读书人出身的刘忠禄,在陪着成吉思汗粗略查看陪嫁物资的时候不好显出贪婪,云淡风轻的脸上心里已经长出来草了,其他的任何东西他不是志在必得,而是对女真人收集的汉家文化最高等级的十二本经书眼冒绿光。
他知道蒙古人不懂这些汉字,猜测岐国公主的年龄是不都能消化这些书籍,成吉思汗身边有很多的汉族投诚的文臣,如果让他们知道了这些书籍,一定会想办法讨要的。昨天刘忠禄就已经获得成吉思汗的允许,把中草药的书籍暂时放在他那里保管,所以他今天兴奋的第一件事就是取书,连拔寨的草药物资安排都交给马夫兼随从的老刘去办了。
宝音坐在小桌前,认真的制作宣纸的小本,想着以前在家给母亲看病郎中用的本子的大小,就学样的把宣纸也裁成了成人两个巴掌大小的尺寸,然后用粗针给纸张扎眼后,再用麻绳给固定穿好,不一会就做成了六个小本子。然后她把这些小本子和笔墨砚台都规整的放入自己的背包里,再用早上洗了还潮湿的布巾把散落在床毯的肉干和果子包好,一起放在小桌上。她刚要拿出手抄本的开宝本草看书,老刘手里拿着一套男孩子的蓝布衫裤和一个羊皮短袄走进了,“宝音赶快换上,等会就要拆帐篷了。”
宝音接过了衣服赶忙换上,再在外面把羊皮袄套上,这个羊皮袄太大了,几乎都要拖到地上,宝音拿着用剩的麻绳在腰间一扎,整个羊皮袄就成了皮大衣。宝音摸着奶白的羊毛卷,又暖和又舒适,她太喜欢了。
老刘进门看到,“哎,还真合适,以后你晚上睡觉有被子了,呵呵,”
说完老刘又给她头上戴了一顶不知从何处讨来的折沿的羊皮帽,宝音整个人看着就是一个白胖胖的蒙古娃娃。不一会老刘出去又回来,递给宝音几个细小的炭木,“你就在这里认草药书,我要拆帐篷和搬运物资了。”
宝音认真的读着手抄本《开宝本草》,把不认识的字本用炭木轻轻的点一个小黑点,宝音读的太用心了,帐篷里面士兵们进进出出的搬东西都没有干扰到她,天生的有着文曲星罩着的脑袋,看着书就像看到了另一个世界的窗口,这些画着草药的图书,对于文化沙漠中的小树苗就像甘露一样,等刘忠禄用马拖着几箱书籍回来的时候,看到拆掉帐篷的地上,只有一个小小的身影坐在折叠书桌前读书的样子。老刘看到刘忠禄回来汇报,“刘医官,药材都全部装车了,总计十辆大车 ,你坐第几辆车子?我好把你的随身的文具用品给你装上。”
刘忠禄一口得意的口气,“不用了,我让宝音背着了,我和宝音坐第一辆大车,你坐最后一辆,你给她找的皮袄不错,路上暖和,呵呵。”
“好嘞,这个孩子就是个书虫,搬物资拆帐篷这么大动静都没有影响她读书,我瞄过一眼,她可是真在读书啊,那些草药看的很认真了。”
“呵呵,你把第一辆车的草药搬一些到后面的马车,把我马背上的这两箱书找个防水的油布保护起来,放到第一辆车上,腾出一些地方够我和宝音坐着就行了。”
“好嘞,等着。”
老刘走后,得了宝贝的刘忠禄满脸喜色的来到书桌读书的宝音跟前,“读完了吗?”
“读完了,我就是再看看这些草药画片,”
“准备一下,把桌椅收起来,让老刘放到马车上,我们该出发了。”
“好,”
宝音跳下椅子,把手抄本的开宝本草也放入自己的布包,斜肩背好后乖巧的想把桌子收起来,还没等她琢磨过机关在哪,刘忠禄已经麻利的做完了这些事情,现在宝音还小,让她看着怎么做就行了。
物资都整理完毕,刘忠禄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瓷瓶,递给宝音说,“这是我专门给你找的散沫花油膏,倒一些在手上抹到自己的脸上,这个油膏可以保护皮肤,到了漠北的草原,遇到野狼闻到这个味道你就不会被狼吃掉。”
宝音深信不疑的把瓷瓶盖子打开,闻了闻有股草药味,就倒出一些绿色的油膏,像母亲之前让自己涂蜂蜜一样抹在自己的小脸上,等她抹完看到她的小样,刘忠禄不由的忍不住呵呵大笑起来,这个墨绿色的油膏涂到脸上居然是深蓝色的效果,宝音小圆脸看着就像蓝色的精灵,有些发紫的蓝光的脸色,让两只眼睛经过对比衬托后,显得更水汪汪的像两股清泉。
看着刘忠禄笑得上气不接下气,知道自己好像中招被整蛊了,宝音低头看着自己两个手掌变成深蓝色,吐了口水也擦不掉,一下子明白了刘忠禄之前说的她十天半月不用洗脸的意思了。虽然她很小,但是经过家中变故和待过监牢饥饿过的她,知道刘忠禄是好人,昨晚老刘和刘忠禄的对话她都听见,知道他们是为自己好。聪慧的她不仅不恼,反而跪下来给刘忠禄磕头,“谢谢师父费心保护徒儿,今后我都听你的用这个涂脸油了。”
刘忠禄看到宝音这么小就很懂事,有些感动的说,“很高兴你这么小就能知道为师的苦心,女孩子要美,可是要等你彻底长大了,有能力保护自己的时候。”
说完他把宝音扶起来,然后把她抱到第一辆马车前面的左边坐好,穿着羊皮长袍的宝音戴着羊皮帽子,就像坐在暖床上一样。安顿好宝音检查了自己的书籍都被油布包好就放在座位后面,刘忠禄自己才跳上马车的右边,吩咐赶车的军士,“可以赶路了,最好把车队夹在在军队中间,这些草药可是金贵的物资。”
马车开动了,加入到回程的蒙古军班师回漠北草原的队伍中,坐在马车第一排的宝音,才发觉这个队伍有多雄壮,如同钢铁洪流的行进的队伍看不到头也看不到尾,很多跟随的民工和俘虏都徒步的迁徙,在队伍中看到一些和自己一起来的童男女,迈着碎步跟着蒙古勇士的马后行走。宝音正想找那不花的影子,这时候刘忠禄说,“宝音把书拿出来,我教你读,等到了漠北你就要帮助我把这些草药都整理归纳。”
说完他的左胳膊伸出来搂着宝音,两个人看起来就像亲父子一样。随着马车的摇摇晃晃,听见宝音大声的朗读,“辛温解表药,草麻黄,荆芥,肉桂,紫苏,防风,羌活,蒿本,白芷,苍耳,玉兰,姜,葱,芫荽,怪柳。”
“不错,不错,没想到你都认识,”
“这些草有些我以前母亲教我认过,”
“真的,说说看那些你认识?”
还没有等宝音回答,一个在旁边路过的马车上有个蒙古官员大声的取笑,“哎,刘医官,这次大捷让你怎么捡了一个儿子抱在怀里?”
刘忠禄得意的回答说,“比儿子还管用,我新收的徒弟。”
“你的徒弟,那我的好好记着,叫什么名字?”
“宝音,”
“好名字,后面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