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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霜华林(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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堂溪胥蹲下来,握住徐凝的脚,欲拨开鞋袜。
“你干嘛!”
徐凝像一只炸毛的兔子。
“拔刺。否则血会越流越多。”堂溪胥语气平淡,无半分杂乱的心思。
青年扯掉徐凝的白袜,少女的脚白如美玉,脚掌流满了血,堂溪胥的大掌轻轻包裹住徐凝的脚。
堂溪胥的手很大,徐凝悄悄比量了一下,她的脚趾刚刚到他第一根指节处。
青年手掌冰凉,指节修长,肤色白皙,手心大片被少女的血染红。
手覆上之时,凉意随着脚心,在徐凝的体内四散开来。
堂溪胥随身带了金创药,撒在徐凝的伤口处。
“嘶——”
徐凝遂捏紧衣袖,又别开脸,脸色发白,下唇差点咬出血。
寒风吹过,九月的天本就算不得暖和,又是在林子里,更冷了些。
堂溪胥在徐凝的衣角处扯下一块布。
“你又干什么。”
青年将徐凝的脚全包起来,包了好几层,外人看不见徐凝的脚。
忽如其来的风像一片叶子,轻轻飘落在水面上,点起浅浅涟漪。
半响后,处理好伤口,徐凝脸颊微微泛红:“谢谢你。”
声音小如蚊蝇。
“什么?”
堂溪胥侧耳装作没听见。
“说大点声。”
徐凝扭过头去,不想理他,尤其是这种装聋的人。
休息了会儿,堂溪胥看着时间合适,不声不响地向前走。
徐凝的脚还是有点痛,前面的路不好走,许多地方有荆棘小刺,天色暗,徐凝又没穿鞋,只能小步小步地慢慢挪动。
青年走了一会儿,察觉到后面没声,转身才发现徐凝没跟上,皱着眉倒回去。
堂溪胥冷脸,遂又背对徐凝蹲下:“上来。”
“啊?”
“前面路还很远,我可不想耽误进程。”堂溪胥见徐凝还没动,“快点,我的耐心是有限度的。”
听着后面人还是没动静,堂溪胥冷笑一声:“莫不是徐姑娘不好意思。”
徐凝眼里闪过一丝慌张,辩解道:“谁、谁不好意思了。上来就上来,你还吃了我不成。”
徐凝一瘸一拐地跳上去,双手箍紧堂溪胥的脖子。
“你是想把我箍死吗。”
青年倏然停下,声音凉凉的,在密林深处像一道幽灵。
徐凝心跳加快,额角直冒冷汗,赶紧放松手。
“没、没有啊。怎么可能呢,你想多了。”
“哦?是吗,我还以为徐姑娘巴不得我现在就死呢。”
堂溪胥凤眼眯起,漆黑的瞳孔里隐隐飘着寒气。
两人一路无言,只偶尔听见林中飞鸟的声音。
林子越来越深,茂密的树木遮蔽着所有光亮。
“要不我点个火折子吧,这里这么黑,你还背着我,不方便。”
徐凝小心翼翼地说。
堂溪胥忽然停下,徐凝想再说什么,随即被制止。
“不想死的话,别出声。”
青年嗓音压低,倏然警告。
徐凝赶忙噤声。
不远处有一座石碑,石碑上缠满了苔藓。
上面刻着几个字“大仙庙”。
堂溪胥站直身体,放在徐凝腿窝的手都收紧了几分。
“抓紧了。”
徐凝还没反应过来,“诶,啊。”
徐凝随着堂溪胥的动作,东倒西歪,青年跃到树上,同时用力蹬树身,跳过几颗树后才落到地面上来。
徐凝惊魂未定,半天没回过神。
直到徐凝见着一只方才抬轿子的“黄鼠狼”,紧捂住嘴,才反应过来。
黄鼠狼穿着红色外袍,站在大雾深处,盯着迎面而来的人。
二十出头的青年,眼神如两把寒刀,朱色发带飘舞在寒风中,背上的少女着大红喜袍,这不正是走丢的新娘子嘛?
看着黄鼠狼轿夫诡异的眼神,徐凝放在堂溪胥脖颈前的手,不自觉地收紧了几分。
少女的眼中溢满紧张,深吸着林中的湿气,胸脯微微浮动。
堂溪胥能感觉到背后少女的慌张,他侧过头看了徐凝一眼。
“会杀人吗?”
徐凝的瞳孔震动,再次放大:“啊?”
“我胸前的衣服里有一把匕首,拿出来。待我走过去时,杀了他。”
能把杀人说得这么轻松、随意,或许也只有他了。
徐凝愣住了,要她杀人,他居然要她杀人?徐凝在现代世界,做了二十多年遵纪守法的乖宝宝,来这里不到一个月就要她杀人。
“怎么,你还想去给黄鼠狼当新娘子?”堂溪胥勾唇浅笑,“我听说这座山上有个黄大仙,最喜欢细皮嫩肉、年轻貌美的小姑娘,听说成亲拜堂之后,还要把她吃了。”
徐凝在夜深人静时想象力很丰富,这会堂溪胥说的话,正在徐凝脑海里构成一幅幅画面。
“前面就是大仙庙了,想必他是来接你的。”堂溪胥说得一本正经。
“停!别说了。匕首在哪?”
“前面第二层衣裳里。”堂溪胥扯扯嘴角,眯着眼看着在他胸前乱摸的手。
黄鼠狼离二人越来越近,堂溪胥背着徐凝冲刺疾跑,经过黄鼠狼时,徐凝一刀刺在黄鼠狼的脖子处,血喷了徐凝大半张脸。
黄鼠狼本就是失去意识的人,头倒在肩上,还有气,失神的双眼像死人一样转动,目光紧紧黏着徐凝。
“他还没死!”
徐凝从恐慌中清醒,仍然心有余悸。
“再刺一刀,快!”
黄鼠狼一步一顿地攻击二人,不知为何,他忽然“着魔”,抬手就是攻击,龇牙咧嘴,黄鼠狼头套掉落。
是一张男子的脸,此人脸色紫白,眼睛里充满血丝:“啊、啊。”
红衣轿夫,像个丧尸,行走无章法,只是拼命攻击。
像个杀人机器。
那人走到徐凝身侧,搓牙瞪着徐凝。
此人隐隐有些臭味。
徐凝皱着眉,受不了这种味道。
堂溪胥侧身间,寒光闪过,徐凝看准时机,一刀捅进轿夫的喉管。
少许血珠溅进徐凝的眼眶,血水滑过,徐凝微微眨下眼,少女的眼中只剩坚毅。
徐凝脑中空白,半响后,少女拿刀的手止不住地发抖。
心跳得每一下都很重,仿佛要坠落在泥地上。
“呼,呼,呼”
“杀一个人而已,有什么怕的。”青年的言语间轻描淡写,“是他要来杀你,你不杀他,你就得死,你没有错。”
徐凝听了后像吃了颗定心丸。
对,我没有错,是他要来害我,我只是正当防卫。
堂溪胥将徐凝放下来,眼前是一座寺庙,微暗昏黄的烛火映照着路面。
破烂的木匾上写着“黄大仙”,两旁还立着黄鼠狼的石像,鼠面人身,穿着外衣,倒真像是个“鼠仙”。
屋檐上挂着两盏旧灯笼,说是黄鼠狼娶妻,却没有半分喜庆的模样。
徐凝穿的是无名氏,她的剧情在原书里没有提到,饶是有系统也只能自己摸索。
四周荒芜一人,一阵风刮过,卷起屋檐上的尘灰。
“吱呀”
木门开了,一个小童子落在棉网里,挂在鼠仙像前。
“二师兄?!”
原书提到,徐涟去药王谷就是为了求治返老还童的药。
书中对孩童样的徐涟是这样描述的:小童子着月白短袍,额间一松花色梅花状印记,小童子睫毛卷翘,五官精致,引得不少路人频频回头。
徐凝一眼就认出来了,只是徐涟嘴里被塞了布团,迷迷瞪瞪的,正昏睡着。
徐涟睁开眼,见徐凝新娘打扮不免有些惊讶。
徐凝过去欲想将人放下,才抬起一只脚,就被堂溪胥拦住。
“慢着。”
堂溪胥不知从哪里抓了一把灰,往徐凝面前一洒,银色的丝线清晰开来。
徐凝顿住脚,好险。
这是银丝阵,阵中丝线细如发丝,锋利且韧劲十足,杀人不留痕。曾有人误入此阵,六线同时贴着脖颈,头颅瞬间落地。
徐凝的衣角不小心被风吹到了丝线上,红色的布片与衣裳分离,缓缓坠地。
银丝阵很大,约有六尺高,丝线交叉,错中复杂,很难看得清出口。
“我肯定不行,你请。”
徐凝闪到一边,对堂溪胥做出一个请的姿势。
堂溪胥皱眉看了徐凝一眼,寻思着怎么过去。
寺庙内杂草丛生,屋顶还破了几个洞,浓浓的月光斜照进庙里。
银丝阵将徐涟围住,外面的人进不去,里面的人出不来。
“要不,把这屋顶掀了,从上面跳下来?”
徐凝没想着其他办法,感觉这种不靠谱的或许可行。
“哈哈哈”
“你们这群人,也太天真了。”一阵妖娆的女声,像是从遥远的深山里传来。
“阵法的顶端是用白玉石建造的,为的就是囚那些来路不明之人。”
徐凝环顾了一圈,除了他们三人之外没有其他人。
“小姑娘,你是在找我吗?”
“叮叮当当”
金玲声响,脚步轻缓,一张妖艳的脸倏然凑近徐凝,女子金色的长卷发自然垂下,露肩红衣于风中飘荡。
徐凝向后小退了一步,没稳住,不经意间扯住堂溪胥的长袍。
青年垂眼看着她,眼神冷漠,丝毫没有要拉她的意思。
徐凝在将要倒地时,险险用匕首撑地,站起来后,气鼓鼓地瞪了堂溪胥一眼。
徐凝这才看清方才的女子。用徐凝的话来说,殷无梦就像是暗夜里的血色蔷薇。
又像是噬人心魄的女鬼,让人愿意为她肝脑涂地。
红衣女子眼神忽然狠厉,白骨似的爪子像一把抓钩,攻向徐凝。
细微间,爪风肆起,吹起徐凝的鬓发。
堂溪胥捏紧徐凝的手腕,将人拉向一边,反手把破木桌上的蜡烛扔过去。
顷刻间,一尺长的黄蜡,碎成几段。
徐凝看准时机,蹲下身,悄悄躲到祭祀桌下。
徐涟终于吐出了口里的布团,急切地看向徐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