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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洁世一·三 ...


  •   03
      和洁世一待在一起就会发现,世界上可怕的事情有点多。

      风中翻滚作响的广告传单威胁极大,要在它飞过来之前就拦住;嗡嗡飞舞的蜜蜂特别恐怖,必须在它被儿童服装亮眼的装饰迷惑着扑过来前及时拍到一边。最吓人的是挣脱了牵引绳、摇着尾巴跳来跳去的小型贵宾犬,绝对不能让它靠近洁世一十米之内,不然他就会露出那种强忍恐惧的委屈表情。

      还好狗都不讨厌我。伸伸手、摸摸头就能简单地把它们的注意力转移到我身上。

      “别怕……世一,它完全打不过你。”
      我打着哈欠用纸巾擦掉手上小狗的口水,伊世阿姨再用湿纸巾帮我擦第二遍。

      “动物只跟着本能走,宠物又熟悉人的情绪变化,你紧张它们也会跟着紧张,紧张了就忍不住咬人。试试自信起来。”

      “紧张……?是我的原因吗?”眼带泪花的洁世一问。

      “怎么会?当然是因为狗。都怪它。”我笃定地说。

      “是啊,小世,那么小的狗。你要相信它打不过知夏。知夏知道的东西那么多,又可靠,真棒。”
      旁观我上蹿下跳一路的伊世阿姨捏着我的手笑眯眯。

      是、是吗?这样就算很棒了?真的?
      没等我想明白,伊世阿姨站在幼稚园大门外,保持着柔和的笑容,把抓着她不放的洁世一挂到站在门槛内的我的胳膊上。洁世一像是被饲养员拎住后颈更换栖息树枝的树懒,流畅地用前肢攀住我的左手臂。

      我的左边肩膀顿时沉甸甸的,仿佛承接了某种使命。
      ……这对我的心脏好吗?是不是应该让他下来自己走?

      洁世一把下巴搁在我肩膀上,眼睛从松散的刘海后面望过来。我们对视了一会。

      我看向天空。
      今天天气真不错,阴云密布狂风大作,正是适合养一只暖和树懒的日子。
      我穿的确实有点少。昨晚洗的制服还没晾干,我随便套了件常服里最方便的连衣裙来上学,没穿外套,路上风一大就被吹得瑟瑟发抖。洁世一贴在旁边正好充当了暖炉,他的头发也十分柔顺润泽,比油光水滑的兔毛更接近丝绸,贴上去又暖又软又舒服,我根本无法抗拒,靠着他在教室里睡得昏天黑地。

      也许是经历了昨天下午的物理分割失败,各个老师再看见我俩绑定的姿势已经熟视无睹,任凭我们在上课时也保持合体变身的姿态。他在邻座听课,我歪着身子倚着他睡觉。洁世一视力好又社恐,原本就被安排在离白板较远的位置,正方便我们俩在角落里挤成一团。

      接连睡过了认字和自由绘画时间,我在练习合唱的环节被拎了起来。
      没办法,大家都站起来唱歌的时候我还趴桌子上。洁世一不会用力推我,也不会在耳边大声喊我,他做不来太粗暴的行为。

      “知里知夏。”弹钢琴的远山老师连名带姓地叫我站好,“你昨天晚上没睡觉吗?”

      一般情况下,幼儿园教师称呼小朋友都是在名字上带“小(ちゃん,昵称,发音类似‘chan’)”,像是小世(よいちゃん)、小知夏(ちか ちゃん),成年人称呼小孩子也大都如此,比如伊世阿姨叫我小知夏。能这样喊大名,多半是被气的不轻。远山景郎老师又是个不苟言笑的中年男人,他严肃起来满教室的小朋友大气都不敢出。

      ……除了我。
      咦?只有我吗?
      众目睽睽之中,我慢悠悠地扫视一圈前面几桌同学的后脑勺,甚至想再打一个哈欠。我确实一晚上没睡,原因不明。灯都不用开就满房子乱跑糊弄家务的我显然不怕黑也不怕鬼,却还是干瞪眼到凌晨,天都亮了才开始有睡意,也只能用上课的时间补眠。

      东张西望,我发现洁世一正绷紧了圆圆的脸担心地盯着我的表情,便悄悄对他笑了一下,然后挑挑眉:看好了。

      我开始传授骗术……不,进行道歉的表演。
      先是低下头,用力地眨了几下眼睛,把困倦的泪水挤出来;再抽抽鼻子,正好早上吹冷风有点感冒趋势;最后调整情绪和身体姿态,自下而上、以最显可怜的角度睁大眼睛望向远山老师。这么说很奇怪,但我大概知道成年人想要的是什么。
      犯错被发现不可怕,承认的态度很重要。嘤嘤嘤我错了,哈哈哈下次还敢,如此便形成一个完美的求原谅方程式。

      “远山老师对不起……因为不熟悉这边的……家,感觉晚上黑黑的很可怕,不敢睡觉……”
      稍微加一点泫然欲泣的颤音,嗯,多少有点紧张,正好可以利用上这份感情。
      “白天……和大家待在一起,很安心,就想睡觉了,对不起……我保证下次不会了……”
      狠狠鞠躬,卑微解释,等待发落,表演完毕。

      隔着半个小教室,明显打算继续训话的远山老师突兀地卡壳了。
      “……这也没办法,你坐下继续睡吧。下不为例。”最后他只说了这一句。

      下不为例?在我这里,原谅没有零和一,只有无数次。老师,你的底线已是我的囊中之物,桀桀桀……
      我藏起内心的险恶笑容,表面慌张而感激地谢过老师,惬意地趴下,捏一捏洁世一的手让他安心,再睡到吃午饭时,便精神抖擞了。

      “知夏。”红头发的女孩又从她自己的桌子那边跑过来和我搭话,“你晚上自己睡觉吗?你的爸爸妈妈不在,也没有爷爷奶奶照顾你吗?”

      “应该没有吧。”我拒绝洁世一递过来的肉——每顿饭都分我他会营养不良,而且饭还是主动抢更香——吃掉她递过来的菠菜,“我不记得有。”
      我脑海里连对父母的记忆都没有,甚至只有“母亲”这个存在还算熟悉。说难听点,“父亲”什么的,我之前真的有吗?对其他的亲戚的印象更是一片空白。
      我还是比较想妈妈。

      “那谁来送你上学?”

      “我不用送,我送别人。”
      比如送洁世一上学。

      她一脸不信,音调拔高,“怎么可能!我妈妈说,小孩子去哪里都要人送才安全!不然会被坏人抓走的!”

      确实,哭包如洁世一怕是被人当街强行抱走也只会掉眼泪。现在他不知所措地在我和她之间左看右看,张开嘴又闭上,显得有些不安。

      “你,小点声说话。”我打断女孩,把自己的饭后蛋糕推给洁世一让他慢点吃不要慌,再继续干饭,边吃边胡诌。
      “反过来把坏人抓走不就行了?以彼之道还彼之身。”

      “以彼……?什么意思?”

      “没什么,就是说我其实是魔法少女。魔法少女是不会对黑恶势力屈服的。”

      “不可能!魔法少女才不会晚上怕得睡不着!”

      我从饭碗里抬起头看了她一眼:居然不吐槽,还接上了?难道我说什么她都能接吗?

      “因为我缺失了关键道具,不能变身啊。”

      我煞有介事,长吁短叹,把她唬得一愣一愣的,“你缺的关键道具是什么?”

      “你真的想听吗?一旦我告诉你,你就必须把它给我。”
      我神色沉重地凝视她的眼睛,她迟疑地点点头。

      “你叫什么来着,真理子?反正就是你,嘿真理子,你挑食的时间结束了,把你的小蛋糕给我吃。”我说。

      她没有接我的梗,而是瞪着大大的、漂亮的眼睛,傻乎乎地看了我能有半分钟。
      “你捉弄我?!我才不是真理子!!你连我的名字都没记住!!!”

      我错了,我真不知道五六岁的女孩子尖叫起来和防空警报一样震耳欲聋且难以关停。总之,我再次和我闯下的祸事被一起打包扔进了空房间,还附带了一个洁世一。

      需要冷静的是我和“真理子”,洁世一是被传染着哭起来、同时又发动了和我的组合技才不得已被流放的。
      “世一,你不困吗?要不然我给你擦擦脸,你回去找老师跟其他男孩子午睡吧。”
      本来他就没什么同性朋友,我建议他融入集体。

      洁世一的拒绝湿漉漉而柔软。他什么也不说,也一步都不挪,眼泪啪嗒啪嗒地掉下来。我右手拉着“真理子”,他就搭着我的左边肩膀,两人像是隔空峙立的桥柱支在两边,我是泡在泪水里的承重梁。
      好沉。我挣扎几下,哪边也没甩掉。
      “你俩是火影终结谷石雕吗?我不做你们中间的河床,松手松手疼疼疼……”

      听到我这么说,洁世一收轻了力道。

      “为什么他一直跟着你?”“真理子”问。

      因为……我们是训练家和宝可梦那种不可分割的关系?毕竟洁世一这种生物就像是仙子伊布,可爱得独具一格,喜好用丝带触角缠住训练家的手臂。
      “好问题,你放手我就告诉你。”

      “你肯定又在骗我!”她忿忿。

      “真不骗你,骗你我就是你的宝可梦。”我说。

      她紧抓不放,“你说上来我叫什么名字我就松手。”

      我沉默了。

      “你还没想起来?!”她捏住我的脸强迫我和她对视。好强势啊喂,她不知道自己为啥没朋友只能在这扒着我哭吗,和洁世一真是角度相反的卧龙凤雏。

      怎么办,呼叫场外援助?我勉力扭扭脖子,视线向洁世一瞥了一下,从眼角模糊地看到他正努力咬住下唇、皱着脸瞅我们。我有点惊讶他自己停住了眼泪,但还是不要问他了。他摆出这副表情多半不会回答,我胡乱猜错又要被防空警报轰炸一遍……

      最后事情以我承诺给佐伯真理亚做一周的宝可梦结束,这个处理方式唯一的问题是洁世一和佐伯真理亚之间一句话也不说。今天冷静的空房间是空闲的教师休息室,只有一张成人规格的床,三个小孩挤在上面不算太拥塞,至少如果我不是中间的话感受肯定会更加宽敞。

      “真理亚你别掐我腰了,睡觉。”我很肉疼,“世一你把脑袋放到枕头上,我肩膀多硬啊你脸不疼吗。”

      洁世一蓬松的脑袋听话地挪开了,他发丝间儿童香波的味道被佐伯真理亚卷曲半长发上更浓的啫喱水气味盖过。哪种讲究的家庭会给五六岁小孩头发上打定型啫喱,塑好形状的发片有点扎脖子。佐伯真理亚环着我的腰说睡不着要我讲故事,于是我语调平平地讲了那个姬骑士和公主无趣的故事,在他俩呼吸均匀起来之后听着窗外叶片作响的声音发了一会呆。门安静地开了一条缝,晴川老师探进头来,我对她眨眨眼。她给我比大拇指,无声地又把门合上了。

      下午自由活动时间前要交抄写作业。我这才知道昨晚除了有绘画作业之外还有一篇假名抄写。我和洁世一双双拿不出来,因为根本没写。

      草啊。洁世一同学记的作业任务里明明没有这个的。我不知道从哪里转学来、看那些勾勾画画的假名字符一个都不认识就算了,洁世一好歹在日本上了几年学,还有个密密麻麻写满字的记事本,加上完全是乖巧好学生的气质,怎么连白板角落里定时更新的作业任务都抄不全,我真的大受震撼。我还指望仰仗他的学习成果躺赢呢。

      “对不起知夏,”洁世一泪眼汪汪,“我忘记记作业了。”
      坏学生,坏学生。作业都不记。

      我戳他的脸,洁世一仰头给我戳,像是一只惴惴不安地将脑袋缩进围脖毛里的兔子。
      我只好原谅他。

      “……没事,不止我们几个没交,老师也没说什么,下次我来记。”
      小孩子忘性大很正常……以后我自己抄吧。
      无法避免地要过上和弯弯绕字符死磕的生活。

      “真理亚,你为什么也没写?”我问坏学生二号。

      “因为……”她沉默时,脸上的神色非常阴郁,又像是将要哭泣;她注意到这点,猛地将头偏到一边。
      “因为我不想写,不行吗?!”

      “行。”我平静地盯着她,“但你不用喊我也听得见。”

      “我没……!”

      “收声。”

      她抿着嘴,有些委屈。在教室另一边组织自由活动的老师望向这里,我示意她看,“真理亚。我把你当做朋友,而朋友之间不会这样说话。你想和我做朋友吗?我很喜欢你,但是你这样我不明白,你也一样喜欢我吗?——还是说,你更想去和别人玩吗?”

      “……不想。”她的嗓子里低低地挤出两个字。
      很好。这不是能听从指令吗?
      我凑近她的脸,轻柔地用赞赏的语气问:“是吗?原来你也愿意做我的朋友呢。”

      真理亚不情愿回答地看着我,不点头也不摇头更不说话,脸蛋慢慢地羞成了头发的颜色。
      “我好高兴呀,真理亚。”我露出最甜蜜的笑容,用额头碰一下她的,“你看,我喜欢你,你这么聪明漂亮,还香香的。只要你更温柔地说话,我们就可以一起玩拼图,或者抽木棒。或者你想玩什么?我们商量着来呀。”

      “我、我知道了……我都行……”

      我满意地直起腰,回身抽几张纸巾,抱住还在哭的洁世一搓来搓去,把他的眼泪搓干、脸也搓红了。他的脸颊捧在手里像一团温韧的软蜡,柔滑地随着手指变幻形状,眼神是其上纤悉跃动的透亮火苗。我问他玩拼图可以吗?他仿佛还有话要说,但被我这样托着,他只能睁着蓝盈盈的眸子、在我掌心里软乎乎地点头,又可爱又乖顺。
      轻松搞定。呵呵,俩小孩儿还想和我犟?乖乖和我组三人火箭队吧,我甚至愿意屈尊为友情做喵喵,他们还有什么可挑的。要知道我可是犬派。

      ……等等。这样我不是很难快乐地荒废时光、不学无术了吗?
      作为文盲我要补的东西太多了。痛苦的学习修行从幼儿园开始……我在玩具箱里找了一个相对最复杂、以日本地图为主题的拼图。简单的幼儿版是以一个县为形状一块的,这套是正常拼图的形状,城市的名字和分隔线一起被凹凸的边缘切割开来,无数不同的碎片堆积而成的小山看上去让人眼晕。
      我瞬间就想放弃。但洁世一在我左边率先伸出手,仿佛不需过多思考地,拈起了一块尖角部位的拼图,是左下角的位置。佐伯真理亚不甘示弱,从碎片山丘中翻出了下一块,右竖侧的一条边。他俩开始从角落和边沿铺展整张拼图的范围,我被圈在中间,成为想拼哪里拼哪里的自由人,只是无法跨出他们给的界线。其实我也不知道要往哪里拼,我对日本文字和地理一窍不通,看似能够贴合的拼图块却总也对不上,只好挑几块顺眼的握在手里,如同向他们构建好的骨架间填补血肉那样欻空在缝隙里补进去。
      原来这张桌子上最糟糕的学生是我自己。

      自由活动时长一个半小时,我们三个拼到最后也没拼完。晴川老师帮我们把还有很多空缺处的拼图移在一张很大的纸上,放到柜子顶层保存,这样明天还能继续拼。之后的室外活动时间,被赶到属于班级的“菜地”里,我又晒上了和三只兔子一起的颓废日光浴。太阳藏了大半天,刚好在下午冒出了头,垂落下较前一日更加稀薄的光芒。对我来说已经足够温暖;即使洁世一和佐伯真理亚都不在,还有兔子把毛茸茸的身体横在我脸上。
      按常理,每个同学的职责都会按天轮换。像是昨天浇菜的佐伯真理亚今天负责除草,昨天喂鸡的洁世一今天需要防虫;而我依旧埋在兔子堆里。仔细一看,本周分工表格中喂兔子那栏每天写着的分明都是我的汉字大名。晴川老师还专门来告诉我昨晚幼稚园已经找公司做过生物防治了,反复嘱咐我不要去兔舍以外的范围。

      各位领导多虑了,再抓到蛇我会当场处死。毕竟不是无毒的菜花蛇,咬到洁世一或者佐伯真理亚就完蛋了……咦?
      有同学在兔舍栅栏边对我招手。他没看到兔舍栏杆上绕着一条棕黑色调的蛇,正微昂着尖锐的三角形头部,在他胸前吐出信子。这个习性特别像我恰好认识的品种,五步蛇。不慎获得抽奖机会者可在吃席和残废之间凭运气二选一的那种五步蛇。
      这玩意应该出现在日本吗?我怎么觉得不是这里的品种。

      冷汗顺着我的额角滑落下来。
      老师,你们找的哪家草包公司啊?我放学之后绝对要在官方邮箱里用垃圾邮件连环轰炸RNM退钱。

      我一把掀开身上的兔子们向栅栏爆冲而去。起跳、疯狂冲刺、伸手一捞,我滚在地上,三角形纹身的辣条在我手里挣扎。它比昨天那条小蛇大太多了,最纤细的脖颈部之下身体又胖又长,尾巴朝着我脸上抽。我险些把握不住,只得单手双脚并用,尽力固定住它的头部位置;另一只手夺过傻掉同学手里的小铁铲,恶狠狠地照着脑袋砍下去。铁铲本非用于劈砍,不够锋利,蛇的头被砸烂了也没与身体分离,还溅了不少粘腻的不明液体在我身上。
      我抻平裙摆扫视一番,遗憾地放开手。这条白裙子算是报废了,血迹很难洗的。

      同学隔着栅栏看着蛇凄惨的尸体发愣,洁世一站在他身后。我跑过来之前洁世一应该蹲在挺远的花坛位置捣腾杀虫剂,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发现这边有事、又飞快跑过来的。现在除了几个关注着这边的人似乎反应过来情况不对,其他人都还在做自己的活。
      腿边一热,我低头,发现一只兔子正攀着我的腿想够我裙子口袋里的饲料,后脚的长毛被一片狼藉染红了。真不是一只讲究兔。洁世一翻过栅栏,避开草地上的血迹,伸手替我把它抱起来。他好贴心,知道我想干什么。我把蛇望之生畏的残肢往远离他们的方向踢了一脚,抹抹脸问男同学:“你找我什么事?”

      他这才反应过来,猛然跌坐在地,小脸煞白,整个人哆哆嗦嗦说不出话。看上去非常可怜,我用没沾血的手摸一摸他金灿灿的脑袋以作安慰,转头夸奖洁世一:“世一这都没哭,好棒啊!”

      话音刚落,泪水从洁世一蓝色的眼睛里争先恐后地冒出来,砸湿了兔子的耳朵。他怀里那只黑色的兔子垂着耳朵,渴望又不知所措地耸动鼻子望着我。

      我看了看二位泪水涟涟的男同学,和后知后觉逐渐炸锅的其他小孩,还有飞奔而来的成年人,忍不住靠在栏杆上缓缓呼出一口气。地面上支离破碎的蛇,仿佛我支离破碎的幼稚园生涯。
      我得赶紧买个智能机给毁了我生涯的混账公司发垃圾邮件打击报复以平我心头之恨。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洁世一·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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