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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 6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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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中人声鼎沸,我感叹天子脚下竟也有不实施宵禁的州府。
随便找了一处逆旅,随手将墙边的秽土粘在脸上。
“楼下还有空房吗?”我见店主是位女娘子,心下防备渐卸。
那女店主抬头,将我从头到脚审视了一遍:
“小娘子为何做此打扮?不会是......逃犯吧!”
我心下一紧,面上不显分毫。思忖片刻,语气也绵软下来。
“不瞒店主娘子,我心悦一人,奈何家父不认此门婚事。我也是被逼无奈做此装扮,前去寻他。只盼成就美好姻缘。”
在配上两滴恰到好处的眼泪。
女店主态度果然缓和,面露笑意。
“都是女子,谁没有个年轻的时候呢?不过妹子阿姐可要提醒你一句,男人啊,爱五分留五分,别全给。能被轻易得到手的,他不会珍视。”
我故作难为情的点点头。
“多谢阿姐提醒,小妹知晓了。”
我拿好牌子进房,关上门。又怕夜半熟睡之际会有人闯进来。
索性将帷幔撕扯下来拴在门闩上。
我就着冷水抹了把脸,和衣躺在榻上。
脑子里思绪万千。
沈书白假死是皇上的授意吗?
那镇国公呢?他又对此知道多少。
太后虽然不喜圣上,两人在朝中争执也不是一两天的事。
如今关北不时便有绒獠滋扰,内忧外患夹击之下太后向沈书白出手便是两败俱伤的下下策。
思来想去,脑子早已昏沉沉,加之白日赶路不敢停歇,眼皮子逐渐沉了下来。
睡意朦胧中,我竟陷入梦境,第一次梦见了我的夫婿......沈书白......那个仗剑跃马的将军,远远向我迎来,向我伸出了手,我却看不清他的面容。
混沌中几番醒来,又几番睡去。
丝毫没有注意到房内早已出现了一个身影。
梦醒后,我正要伸手舒展一下肢体。
惊觉周身无法动弹,口周虽无异物,但发不出声音。
我已不在原来的逆旅之内。
用尽全力,四肢却没有半分力气,一根手指也抬不起来。
只有扑通扑通急促的跳动声,从我胸中传来,在漆黑的空间里回响,几乎要撞出胸口。
此刻唯一能分辨的,只剩下声音,和一点模糊知觉。
耳边是冽冽风声,时有车轮碰撞石子的声音。
千百个念头在脑中盘旋纷杂,鼻端突然酸涩。
不,我不能哭。
不管是谁将我掳走,没杀我,证明我对他们而言还有用处。
我狠狠咬紧了唇,恐惧与孤独,铺天盖地。
生平第一次知道,这种滋味,就是恐惧。
前方,等着我的是什么,万丈深渊还是龙潭虎穴。
马车一刻不停地疾驰,清醒的间隙,我努力分辨耳中声响,似乎有水声、市井人声,甚至风雨之声不知道过了多久,越来越冷,越来越饿,昏沉中,我觉得自己快要死了。
这一刻,我是如此强烈地想家,想念父亲,想念小茶。
我想到沈书白。
他知道我来找他了吗?
我们连彼此的相貌都不知晓,如若见到了,他能认出我来吗?
不知过了多久,只听闻马车外有士兵问询。
“车内何人?可有传符?”
只听一清冷男声传来,“车内是在下内子,偶染风疾,不便见人,恐传染给各位官老爷。”
此话一出,慰藉了彻夜值守的士兵,也让他们不再窥探一二。
我的心瞬间凉了半截。
马车总算停驻。
帘子掀起来的瞬间,刺目的光线几乎让我睁不开眼。
人影晃动间,我被人用兜帽罩住了脸,抱上了房间。
那人给我解了穴道,放至床榻,向我拱手长辑,开口说:“在下白慕青,唐突了娘子。在下自朔州前往帝都上任,与娘子本住同一家逆旅。昨晚外出归来在柴房听见,店主与其手下欲对娘子行不轨之事。未免打草惊蛇,便将娘子迷晕扛上马车。”
我现在全身骨头似要散架开来。
我坐正了身子,斥声道:“这么说,我还得谢谢郎君救我于水火了?”
白慕青并未对我的言语讥讽感到不快,拿起桌上的茶,轻呷一口:“娘子说笑了,是在下该感谢娘子才是。”
并顺手为我倒了一杯,递给我。
我一时困惑,“何出此言?”自然接过他的茶,喝了起来。
“只是在下听闻,近日京中有细作出没,巡防出兵也未成功抓捕。”他与我同榻而坐,“州府间往来对只身一人的商旅、官员、百姓都一视同仁,需要例行查问。”
说罢他靠近我,压低声音,“别动,外头有人在偷听。”
我小心点头。惊叹于他耳朵的灵敏,探了探身子,瞧着外头的影影绰绰。
“晚上得委屈娘子与在下同住了。”
他的声音自头顶落下,深眸雪亮,脸上带着和善的笑意。
我一个激灵与他暂且拉开一段距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