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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 3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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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你是人?”慌忙中,贺兰章问道。
不过他没有得到回应,反而收到了变本加厉的袭击。
贺兰章被此人牢牢摁在地上,此人的手就像是铁钉一样,将贺兰章整个人钉在地上,不得动弹半分。他奋力抵抗,可依旧挣脱不得,何况他本就身体虚弱,又在枯井里躺了好几天,连寻常女子都能将他轻易撂倒,又遑论这个发狂的怪物?
温热的吐息近在咫尺,湿漉漉地包裹住他的喉咙,细密的尖牙抵住他的动脉,如同猛虎扼住小鹿的长颈,只要轻轻用力,便能刺破鲜嫩的皮肤,涌出甜美的血液。
贺兰章胸口剧烈起伏,他抑制不住地战栗,对死亡的恐惧再次席上心头。
然而手脚躯干受困,又被一番缠斗耗尽力气,他已经没有了任何还手之力。
贺兰章也不是没有尝试自救。
他试图重新积攒散布于浑身的力量,想要做最后一搏,可不知是真的乏力,还是因为恐惧,他使不出一丝力气。
只有引颈受戮。
皮肤被刺破,鲜红的血喷涌而出,尽数流入娄和衷的喉舌,让他感到无比满足,他从未尝过如此鲜甜的血,在此之前他总觉得血脏。
就连杀人的时候,他也非常小心,不想让衣服染上一点血污。
可是今天的这个人类,却着实给了他一个大惊喜,连血都如此甜美,那他的皮肉骨髓,不知道该是何等美味?
贺兰章难以招架,但随着血液的流逝,他除了疼痛外,竟然没有半分失血过多的无力,反倒是觉得身体中有一股力量在慢慢积攒,让他越来越舒服,越来越精神。
终于,他找准时机,积聚力量,一鼓作气爆发出一股怪力,一脚将身上的东西掀开。
娄和衷沉浸于口腹之欲中,本就神志不清,现在更是忘乎所以,因此当他被贺兰章一脚踢开时,他居然没有及时反应过来,反而在地上呆坐。
他的神智才逐渐清醒,但下一瞬,娄和衷惊讶地发现,自己的猎物竟然扑上来问:“你究竟是什么东西?”
娄和衷惊呆了。
他只见过兔子跑,还没见过兔子主动送到嘴边的。
贺兰章也没闲着,他本想一把掐住怪物的要害,就像先前这个怪物对他做的那样,但由于眼睛看不见,他只能一通瞎摸,找了半天,要害没找着,倒是能够确定这个怪物多半是个人,而且还是个男人。
而娄和衷则被贺兰章的举动震住了,兔子不光往他嘴边跑,还对他上下其手,这是什么原因?
只见猎物在他的身上摸来摸去,最后竟然吐出一句:“看样子是个人。”
说完这句话,猎物竟然冷笑一声,掐住了他的喉咙发狠质问道:“你是谁,到底要干什么?”
此举让娄和衷怒了。
他居然被一只猎物摸来摸去,他被玷污了!
他弱小的猎物竟然反客为主,上下颠倒了!
这如何能忍?
他简直快要炸毛。
于是娄和衷将猎物扫开,贺兰章的身体飞至空中,又狠狠摔在墙壁上,发出一声巨响,最后顺着墙面滑倒在地。
娄和衷道:“你竟敢侮辱我!”
贺兰章低头,低咳一声,呕出一滩污血。
他看不见,但能听见,能感受到,不远处的人正步步逼近。
贺兰章被此人的无耻深深震撼,我侮辱你?
他气极反笑,笑到中途,又牵动伤口,吃痛缓住,他不禁问道:“我怎么侮辱你?”
娄和衷道:“人类,你竟敢对我不敬,如此冒犯我!”
毕竟活这么大,还没有多少人敢摸他的羽毛!
贺兰章:“如此是哪般?”
说完,贺兰章又问道:“你唤我人类,难道你不是人?”
娄和衷扬起下巴:“自然。弱小的人,没有与我交易的筹码,更没有资格知道我是谁。”
贺兰章:“你像只猪一样用鼻子和嘴,在我喉咙边拱来拱去,还不停哼哼,难不成你是猪妖成精?”
娄和衷的怒气一滞,随后却更盛,“大胆!”
竟敢二次侮辱他是猪妖!
娄和衷怒不可遏,他真的快被气疯了,他如此俊俏,怎可与猪妖相提并论?
这个瞎子,张嘴就说瞎话,他决定给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人类一点教训,一口咬死太便宜他了。
必须要给他点颜色看看!
“哼,渺小的人类,我不与你多费口舌,本来想仔细品尝,但现在你惹怒我了,我要马上把你一口吞下!”
说完,娄和衷仍然不解气,他又补充道:“你竟敢说我像猪,我要把你生生活吞,剥皮抽筋,让你在我的肚子里,感受自己身体被腐蚀消化,发烂发臭,直到死去!”
贺兰章闻言一凛,他看向声音来源的方向,一双空洞的眼睛血淋淋地盯着娄和衷。
然而一秒过去了,两秒过去了,什么生吞活剥,吞进肚子,统统没有发生,空气中无比寂静。
贺兰章忍不住催促道:“怎么还不来吃了我,动作快点,让我早些解脱。”
在他看不见的地方,离他不到六尺远的距离,娄和衷一脸错愣地站在原地,他不敢置信。
他……似乎不能变回原型了?
第一次,失败。
第二次,还是失败。
第三次、第四次……
变回原型这件事,对他而言就如同呼吸吃饭喝水般自然,是与生俱来的本能。
然而此刻,娄和衷意识到,他失去了这份本能。
就在现在,他喝完贺兰章的血后。
娄和衷上前几步,拎起贺兰章道:“既然吃不了你,我就杀了你。”
说完,他扬起手,准备唤出一道风刃,结束这个人类的性命。但是此刻,他竟然连风刃都无法积聚了。
娄和衷尝试着运转的灵力,可却始终没有半点反应。
他竟然同时失去了灵力。
娄和衷第一次遇见这种情况,在以前,就算他吃到了什么坏东西,凭借着天生强大的身体,忍一忍也就过去了。
可不能变回原型,甚至失去灵力的情况,他还是第一次碰上!
难道真如那个人所说,越好吃越香的食物,越会骗人?
贺兰章看不见情况,但对面过了半晌没动静,他忍不住开口刺探道:“你在弄什么玄虚,不是要吃了我吗?”
对面没有说话,贺兰章继续道:“看来,你也不过是装神弄鬼之徒。”
娄和衷终于出声:“我改主意了,我不杀你。”
修士与妖邪,其实没有本质的不同,物竞天择,适者生存,修真界就是如此残酷。
在野外,若猛兽受伤,必然会找个隐秘之处,藏匿起来,避过天敌,好好养伤。
而娄和衷如今修为全失,他明白自己绝不能被旁人发现,他仇敌不少,一旦失去修为的风声走漏,必然尸骨无存。
所以,他偃旗息鼓,收起嚣张气焰,他决定暂时不吃贺兰章,尽管他闻起来很诱人,但自己失去修为的关键,很可能就在贺兰章身上。
同时他也必须继续装腔作势,他不可能告诉贺兰章,他失去了修为。
于是他道:“哼,留着你,我还有大用。”
同时,贺兰章也从娄和衷口中,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
他暂时安全了。
娄和衷:“不过,我也不可能这么简单就放过你。”
贺兰章的脊背又直了起来。
娄和衷:“我要你认我为主,为牛为马,听我拆迁,随我驱使。”
贺兰章秀眉一蹙,抿唇不语。
他虽不是生在官宦之家,可也不缺银钱,从小被父亲百般呵护,娇养长大,无论做什么,都有人前呼后拥,生怕他磕碰到。
如今要他当牛做马,贺兰章很难答应。
娄和衷在贺兰章耳边轻声道:“不愿?要知道对我来说,掐断你的脖子可谓易如反掌。”
一边说着,另一边娄和衷的手覆在了贺兰章的脖子上,他没有用力,可贺兰章知道,娄和衷没有说笑,但凡他敢说个不字,这人会立马杀了他。
自古以来,下奴噬主之事,也不是没发生过,能俯下身子,自然也能重新站起来。
不过是为奴为婢,又不会死,只要不死,他就能报仇。
贺兰章也不准备和这人死磕。
他明白,不管此人究竟是人是鬼,在井内狭小的空间内,发生冲突自己都很难有胜算。
何况就算赢了,他一个人也很难走出这口井,谁知道崔陵的人有没有在井外看守。
贺兰章:“我可以答应你,但你要先回答我三个问题。”
娄和衷有些不悦:“允许你做我的奴隶,已经是天大的恩赐,你竟然还敢与我讨价还价。哼,真是不识好歹。罢了,我不与你计较,你且说吧。”
贺兰章:“第一个问题,你是谁?”
“娄和衷。”
贺兰章:“第二个问题,娄和衷,你说你不是人,那你会法术吗?”
娄和衷:“自然。”
贺兰章:“好,那么这第三个问题,并不是个问题,而是我的请求,希望你教我修行。”
闻言,娄和衷笑出声来:“哈哈哈,认我为主,是买你的命,教你修行,却是另外的价格。”
贺兰章问:“你要什么?”
娄和衷说:“这话应该要问你自己,你要修行到何种地步。”
贺兰章攥紧拳头:“到……能报仇的地步。。”
娄和衷:“你要向谁报仇呢,贺兰章。”
贺兰章坚决道:“我的未婚夫,以及……一个不认识的人,我并不知道那人是男是女,长什么模样。”
“好。”
娄和衷拍手定板,“我答应你,而你要付出的报酬,就是你自己。”
“我不仅要你活着的时候,供我驱使,我说东,你不能往西,待你复仇成功后,我会一口一口吃了你,而你必须心甘情愿被我吃掉。”
贺兰章仅仅思考一瞬,便点头同意:“我答应你。”
报仇,是他苟活的夙愿,他本就不是长寿之相,虽然大难不死,但若没遇见娄和衷,也只能在枯井中等死。
“好了,你开始吧。”
娄和衷愣住:“开始什么?”
贺兰章道:“修仙话本中,这种主仆仪式不都是要订立契约,防止背叛吗?怎么,你没有?”
娄和衷被此话噎住,不知如何回答。
主仆契约有吗?当然有啊。
可如今的他失去修为,调动不了灵力,怎么签?
娄和衷傲慢道:“只有弱者,才会借助主仆契约束缚臣下,而强大如我,会让你心悦臣服。更何况,现在的你太弱了,想要做我的奴隶,还不够格。带你出去我都嫌太丢脸,你知道吗?”
……
不是你要收我为奴吗,现在又嫌丢脸了?
如此反复无常,只怕很难伺候,贺兰章不仅为自己的未来深深担忧,但他没说什么,他没有选择的余地。
贺兰章一副了然的模样,十分赞同道:“主人说的有道理,我知道了。”
娄和衷见贺兰章的表情,心中很是满意,感到新收的小奴隶很是妥帖,很会讨他欢心,但第一次被叫主人,他很不习惯,悄悄红了脸。
不过好在小奴隶没有眼睛,看不见他的窘迫,于是娄和衷清清嗓子,顺道彰显一下他的宽容大度:“看你如此懂事,我便大发慈悲,免去称谓上的尊卑,更何况出门在外以主仆相称,未免太过扎眼。你不用唤我主人。”
贺兰章问:“那该如何称呼?”
娄和衷思索一瞬,突然灵光一现:“你便唤我师父,以后我们师徒相称。”
言毕,他又立马否决,“不行不行,叫我师父,别人听见,要是先入为主,认为我是个保守又古板的老学究,这可怎么办。”
“这样吧。”娄和衷说,“日后在外,你唤我师兄,长兄为父,我的话你不能违逆,知道吗?”
贺兰章道:“师兄。”
娄和衷一喜,颌首道:“嗯,记住,以后要是有人问起师承何处,你就说无名小派,自入门起师父就去世多时,是师兄代师收徒,教你法门,知道吗?”
“知道了,师兄。”
娄和衷心里美美的,索性做戏做到底,暂时当一个爱护师弟的好师兄,他弯腰扶起贺兰章道:“来,好师弟,地上冷,师兄扶你起来。”
尽管相处没多长时间,但贺兰章对娄和衷的戏精本质已初见端倪,此刻娄和衷戏瘾大发,扮作好好师兄,贺兰章也乐得陪他演下去。
他道:“多谢师兄,井中阴寒,我自幼体弱,此刻确实受不了了,不知师兄是否有法子带我上去?”
娄和衷:“小事一桩。”
区区枯井,他虽然失去了修为,可身法还在,凭借轻功,借力墙壁,也能上去,更何况身体不知比普通凡人强多少倍,别说身轻体弱的贺兰章,就算是一头牛,对他来说也不在话下。
贺兰章不禁夸赞:“师兄真厉害。”
“那当然,上来。”
娄和衷背起贺兰章,“师兄这就带你上去。”
正在娄和衷准备上去时,他突然感受到上面有动静。
“等等,不对劲。”
虽然失去了修为,也不能变回原身,可娄和衷的视觉嗅觉等与生俱来的天赋还在,他感到有人正在往这里来。
而先前,贺府内外除了他和贺兰章,再无活物。
贺兰章问道:“师兄,发生何事?”
娄和衷道:“上面有人来了。”
有人?
贺兰章心里一紧,此刻告知他井外有人,他首先想到的,便是崔陵!
他不禁抓住了娄和衷的衣服,低声问道:“是谁?”
是谁,娄和衷也说不出所以然。
“一群人,甚至是一大群人,气息混杂无比,其中还夹杂着一股发酸的酸味。”娄和衷眯起眼睛,神色嫌恶道。
浑浊的气息中,夹杂着凡人和修士的味道
他从中嗅见了令人厌恶的气味,太玄宫那群伪君子。
“他们已经到了贺府门口,不用多久就会来到井口,来者不善啊。”
贺兰章:“如今我们抢占先机,得知他们的行迹人数,他们却不知道井底下有两个人,敌明我暗,优势在我。”
娄和衷赞道:“不错,聪慧。”
娄和衷往井内走了走,寻了处隐蔽的地方站定,然后对贺兰章说:“抱紧我,别出声。”
贺兰章照做,此刻他什么也看不清,如同累赘,所能做的也只有这些了。
地面上的脚步近了,近到连贺兰章都能听见。
有一人出声问询,言语中充斥着惊疑和犹豫:“各位仙长,这洞中真有妖邪作祟?”
贺兰章立刻反应过来,是县令。
“自然。”一道未曾听过的声音,想来是县令口中各位仙长中的一位。
“县令大人无需多虑,诸位仙长已经查清,这井中的妖邪,便是害死兰章,让贺家败亡的罪魁祸首,他还抢占了兰章的身体,想要披上人皮,为祸人间。今日,我定要为兰章和贺叔叔报仇,恳请各位师兄出手,收服这井中的妖孽。”
是崔陵。
他竟有脸说出这番话来!
“崔师弟莫急,降妖除魔乃我等修行之人的本分,就让我先出手,探一探这井中妖魔的虚实。”
“多谢白师兄,有诸位师兄相助,相信贺叔叔和兰章的在天之灵,定能瞑目。”
好不要脸的一句话!
贺兰章心中燃起熊熊怒火。
对于崔陵,他已经心灰意冷,恨不得生啖其肉,可他也没能想到,崔陵竟然还如此心狠手辣,如此颠倒黑白,如此臭不要脸。
简直是无耻可恨至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