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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Chapter 8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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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陆明隐从心理咨询室离开的时候,外面的天已经擦黑了。
想到方才心理咨询师兴致勃勃地跟他科普神秘学相关事件,他的内心总算有了一丝动摇。
也许,下次真的可以试试告诉她真相,他不想时不时就犯病了。
耽误事。
*
月冷清辉,行人匆匆,街道上疾驰的轿车昭示着海港这个一线城市的快节奏。
陆明隐走过人行道,低头看手机等红绿灯的间隙,右眼皮蓦地一跳。
他手指一顿,若有所感地抬眼,下一秒,果然看到许久未见的梁少谦的身影。
说来也是好笑,两人的房间明明近在咫尺,却总是阴差阳错地接不上头。
陆明隐望过去,只见梁少谦不疾不徐地走进了街对面的一家咖啡店。
咖啡店的招牌——咖蓝Kablue在夜里闪烁着幽蓝色的光,在冷清的月色下愈发显得如梦似幻。
梁少谦的身影也像广袤的雪地里产生的幻觉似的,转瞬即逝。
陆明隐盯着招牌看了半分钟,继而将手机放进口袋,走了进去。
这间咖啡店走的是黑白色调的极简风。
从工作台到店里的桌子,均由黑色的大理石材质制成。
墙壁和地板倒是白色。
工作台后方的墙壁印着英文花字的店名,卡其色的布帘将休息室与咖啡厅间隔开,姑且算是店里唯一的一抹亮色。
这家店的老板也许走的就是这种风格,高耸的天花板上是无主灯装置。
光线暗幽幽的,勉强将人脸照清,令陆明隐莫名想到大型超市里为生肉增色的紫色照明灯。
这个时间点,顾客不多,只有落地窗边的黑色沙发上零散坐了几人,漫不经心地聊着天。
陆明隐一进门,宛如一颗石子砸进无波的湖面,旋即收获了几道炙热的目光。
那些人有男有女,均忍不住低下头窃窃私语,看表情可以推断出是大概率是在讨论陆明隐的长相。
似是被这位陌生的帅哥惊艳到,却无一人敢上前搭讪。
用陆明隐上大学时室友的话来说就是,陆明隐这人分明就长了张招蜂引蝶的脸,却偏偏端着高岭之花的架势,令人望而生怯。
而不远处坐在工作台前等咖啡的梁少谦却是不动如山,仿佛进来的不论是猫是狗是人。
——甚至是个鬼,都不会令他的视线偏移半分。
连背影都在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气息。
也就是梁少谦了,被人打发出来跑腿还能如此冷静。
——当然,十有八九是他装出来的也就是了。
有幸见识过梁少谦真面目的陆明隐没由来的想,要是梁少谦出生在古代,卧薪尝胆这个词还真不一定落在谁的头上。
这忍耐力怎么也得跟勾践打个平手。
想着,他走到梁少谦的身旁,站立。
直至此时,梁少谦才肯赏脸分出余光斜他一眼。
陆明隐这个角度能看见梁少谦掀了下眼皮,轻飘飘的,又没什么留恋地移开。
至于梁少谦眼底的情绪究竟是厌恶还是偶遇的惊讶,陆明隐不知道,因为他根本没看清。
好在,工作台后面戴着黑色鸭舌帽的店员会招呼他,好令他不至于陷入尴尬的境地。
“帅哥你好,想喝点什么?”
盯了上方的电子屏幕几秒,不想失眠的陆明隐果断选了焦糖玛奇朵。
他很久之前在别家咖啡店打工的时候喝过一次,里面覆满焦糖,是纯正的甜香口味。
“好的,两杯焦糖玛奇朵,需要打包吗?”
“打包,谢谢。”
“好的,这边扫码付款,请您稍等。”
店员熟稔地说完结束语,很快又跑到后边去忙。
没一会儿咖啡机便发出嗡嗡的闷响声。
陆明隐想了想,扫码付款后还是坐在了梁少谦身旁的位置。
他承认,今晚这心血来潮的焦糖玛奇朵的其中一杯,就是买给梁少谦的。
因为他一直猜着他犯病的那天是梁少谦照顾他的。
不对,都不能算是猜了。
他今天在心理咨询室时甚至已经给这件事盖棺定论。
许是雏鸟情结作祟,想到生平的第一个吻是被梁少谦夺去的,陆明隐就很难由衷的去讨厌梁少谦这个人。
虽然那是上辈子的事了,甚至是在梁少谦喝醉酒神智不清的情形下,凶狠到把他的下嘴唇咬破。
但那也是他新奇的第一次。
想忘也忘不了。
平心而论,或许是因着上辈子的愧疚心理占了大头,他不敢说他喜欢梁少谦这个人,但他的确清楚的知道自己内心深处,是绝对不讨厌梁少谦的。
受虐狂么?
陆明隐忍不住自嘲,梁少谦明明都要恨死他了。
于是,自我定义为受虐狂的他无意识地碰了下嘴唇,很快主动开口受虐,“谢谢你,那天照顾我。”
梁少谦本来正低着头摆弄手机,听到这话,才抬起头来看着陆明隐。
他的眼神在幽暗灯光的映照下显得有些阴沉,似是隐蔽在森林深处的野兽终于亮出了捕猎的欲望。
陆明隐抑制住想要偏开头的本能,不自在地摩挲了下右手腕,又问:“不是你吗?”
梁少谦没承认,也没否认,只是不着痕迹地扫了眼陆明隐的手腕。
几天过去,上面的那一圈红痕早已消失匿迹。
梁少谦的眼神更阴鸷了几分,盯着陆明隐,突然来了句,“你猜我那药是从哪儿弄来的?”
陆明隐一怔,继而才反应过来梁少谦口中的药,指的应该是那瓶止痛药。
他后来闲来无事在网上查过,是国外的牌子——且价格不菲。
陆明隐本能觉得这句话不对劲,梁少谦一副话里有话的样子。
可这人的心思究竟如何哪里是他能知道的?最后只得面无表情地说了句玩笑话,“总不会是偷来的吧。”
气氛活跃的很失败,梁少谦意味不明地轻哂一下,没再搭腔,转而又去盯着手机。
那表情比起盯着他的时候倒是平淡不少。
显然,梁少谦手机上的东西好像比跟他在这里无意义的对话更重要一些。
陆明隐思维发散的这会儿工夫,那两杯焦糖玛奇朵也好了。
店员将咖啡搁进黑色纸袋递给陆明隐,陆明隐道谢后,又将其中的一杯拿出来。
他稍稍迟疑半秒,才将那杯推到了梁少谦的胳膊肘旁边,几乎是又重复了一遍开场白,“谢谢你那天照顾我。”
正巧,此时梁少谦接起了电话。
他看见陆明隐垂头小心翼翼给他递咖啡的动作,肩膀突然绷紧一滞,挨着咖啡的那只手臂上的青筋蓦的凸起,但又迅速恢复正常。
梁少谦偏开头,对着电话那头低低说了句:“马上到。”
按掉通话键,他的视线才在陆明隐的手上停留一秒,又移开,说:“没必要。”
明明是句拒绝的话,陆明隐的身子反而比刚才放松了几分。
对,这才符合他预料中的梁少谦对他的态度。
梁少谦接过店员手中的纸袋,背对着他又轻飘飘地补了一句‘那天保姆刚好请假’,继而转身离去。
陆明隐愣了下,盯着那杯没人要的焦糖玛奇朵出神片刻,才扯了扯唇角。
梁少谦的意思很好懂,保姆那天刚好请假了,对面屋里要是真死了人也怪晦气。
所以,照顾他,也是迫不得已而为之。
这话不好听,但的确是事实。
好在陆明隐是个成熟的成年人了,不会因为本来就讨厌自己的人的这几句话就要死要活黯然神伤。
于是半晌后,陆明隐便很淡定地将那杯没送出的焦糖玛奇朵拿在手中,迎着店员略显探究的目光,走出了咖啡厅。
秉承着不能浪费的原则,他一出门,就将吸管插进咖啡杯里,吸了一大口。
以甜味著称的焦糖玛奇朵很快经过喉管滑进胃里,不一会儿便有一股苦涩的味道在口腔里蔓延开。
陆明隐忍不住拧眉。
这咖啡现在怎么这么苦了?没以前的甜。
他兴致缺缺地将两杯咖啡全扔进了路边的垃圾桶,双手插兜往回走。
不料,抬眼就见着本该是那杯焦糖玛奇朵主人的梁少谦,刚走过人行道。
望着梁少谦手里提着满满两袋子咖啡,往宋家相反的方向走时,陆明隐才后知后觉梁少谦今晚上出来并不是给宋皓天跑腿的。
梁少谦的身影逐渐隐入夜色之中。
前方高楼大厦林立,霓虹灯闪烁在繁忙的商业区,似乎能将一切吞噬。
即便再好奇,但跟踪人实在不是个好习惯,陆明隐只能及时止步。
他顺着梁少谦去的方向望去,好一会儿才从上辈子的记忆里提取出零星的信息。
那个方向,应该是海港市的豪门巨鳄——曾氏集团总部的所在地。
陆明隐即使在上辈子不知情的状况下,也能隐约猜到梁少谦绝不会似表面装的那般平静无波。
在背后搞动作是肯定的,毕竟梁少谦那人就长了张城府极深的脸。
也就自认为掌控全局,以为已经用日复一日的精神折磨打断梁少谦脊梁的方曼桢看不出来罢了。
只是,他现在还不清楚这个时候的梁少谦究竟谋划到了哪一步?
而他这个重活一世企图让梁少谦留条命的人,现下该不该主动恬不知耻地上前去,表表忠心?
*
该不该主动,陆明隐短期内自然是没想出个所以然来。
但方曼桢压根没对梁少谦设防这件事,是他从上辈子的时候就觉得显而易见的。
毕竟一个原本很是精明且好面子的女人,一旦总是将目光放在一个不争气的丈夫——啊不,男人身上,那么她的事业心与智商一定会大打折扣。
那晚,陆明隐正在书房给次日就要考试的宋皓天补习英文,忽然就听见客厅里传来噼里啪啦的摔杯子的声音。
声音不小,引得宋皓天都像只呆头鹅般抻着脖子,频频扭头往外瞧。
这算什么,摔杯为号吗?
陆明隐无厘头地胡思乱想着,恰巧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宋皓天将书房的门悄悄开了小缝,于是陆明隐便竖起耳朵听着外面的声响。
不一会儿,他便从方曼桢怒火中烧、抑扬顿挫的声调中,听明白了大致的情况。
这一个月勉强在宋家露过两次面的宋家男主人——宋长文,将养在外面的女人带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