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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正文 ...


  •   暴风王征服了这个国家。
      这个太阳升起为它城邦绘制瑰丽色彩的晨曦国,黎明的阳光穿过宫殿落地的彩绘玻璃而闪闪发亮,其上绘制了这个小而美的国家流传数代的传奇故事,传说两百年前,一位英勇善战的公主战胜了一条龙。
      直至现在,往昔的所有荣耀和传奇归于宁静,然而这宁静被一股来自大陆西北雪山的暴风摧毁殆尽,尽管前线的将领士兵奋起顽抗,照拂晨曦国的晨曦已然被风雪遮去光芒。晨曦国的国王感叹一句命运,自杀前下令前线放弃抵抗,并将亡国的重担交付给自己的女儿,晨曦国最后的光辉,公主梅兰妮·贝德。
      梅兰妮做出了自己执掌王权的第一个决策,她要臣服于暴风王,以此换取国民的平安,她仍是晨曦国的女王,但她也会是暴风王贝恩德·舒尔茨的女人。
      登基仪式上,女王梅兰妮拿出封存在王库中的紫宝石王冠,这是传说中屠龙公主的王冠,而现在它将象征晨曦国王权的让渡,加冕暴风国的国王——这对晨曦国的贝德王室无疑是屈辱的让步,但对晨曦国的子民,权力的纷争对他们百害而无一利。
      地平线下初生的太阳投来注视的目光,它无言且冷酷地见证这一幕,晨曦国至此成为暴风国的附属国。晨曦国过去的荣耀也在注视着百年后王室的落寞,精致王冠上的紫宝石如同眼睛般闪动着美丽清亮的光泽。
      仪式广场周围的旌旗飘动,王家乐队演奏庄重而舒缓的乐章,晨曦国的梅兰妮滑动喉咙,咽下口水,她察觉到为她拎裙摆的侍女们的紧张,面对几乎是灭亡了自己国家的敌国国王,他们无法消灭自己内心里的恐惧和厌恶。
      暴风王和他的亲信穿着那日进入王城的盔甲,最多擦拭洗净了盔甲上的血迹——那是晨曦国前线士兵们的鲜血——倒也没有多么看重这次仪式。
      梅兰妮捧着置有紫宝石王冠的鹅绒垫一步一步走上红毯,暴风王贝恩德站在台中央,摘下头盔交给身旁的骑士,因而梅兰妮第一次见到传闻中暴风王的容貌,他长得不难看,是可使少女辗转难眠的英俊硬朗相貌,若是不摆出严肃和冷漠的脸色,甚至可以称得上迷人。健壮的体格撑起了造型粗犷的盔甲,黑色内衬在盔甲的衔接处若隐若现,一圈装饰用的毛领围在他的脖颈边,柔和了他的下颌线,减淡了些许杀伐气,但再往上对上他的眼睛,不寒而栗的恐惧和退意爬上梅兰妮的小腿,让她一时失去了呼吸的节奏,那是一双鹰隼紧盯猎物的眼睛,又夹杂着雄狮的慵懒和侵略性。
      暴风王贝恩德貌似无意地置手于腰侧的剑柄上,轻蔑地睨视向他献上王冠的女人,这个无礼的举动即刻激醒了梅兰妮的理智,她的脸蛋浮上羞恼的红晕,索性在仪式之前化的浓妆下并不显眼,然而暴风王身边的亲信看出了她的出神,出言讽刺梅兰妮的拖泥带水,直接在暴风王面前怀疑梅兰妮臣服的真心。
      贝恩德没有阻止手下开口,他在纵容他们侮辱自己——梅兰妮清晰地认识到了这一点,同时她也明白,晨曦国的臣服无法获得这位喜好征伐的国王的信任,而自己这位战败国家的女王没有权利在胜者面前置喙。
      晨曦国女王在暴风王前下跪,向战争的胜利者献上代表王国权力的王冠。
      史官这样书写这段历史,而后他笔锋一转,写道:
      “一头银色巨龙破开地平线上的晨曦,吼叫震撼众人,振翅吹倒旌旗,然而它来去匆匆,转眼间又化作天边的一个黑点消失不见。混乱后人们猛然发现,仪式台上的暴风王不见踪影,与他一同消失的还有那顶紫宝石王冠……“
      灼热的鼻息喷洒在粗糙刨制的洞壁上,其上可见锐利庞大的爪痕,祖拉抬头动了动鼻翼,在洞内飘来的空气中嗅到了一丝异样的气息,她伸长脖子往里探,伏低身通过一段狭小的通道,嘴里细碎地嘟囔,穿过通道便豁然开朗,到达了一处足足有她三个站立身高高度的洞窟,这个洞窟连接着几个大小不同的洞穴,祖拉等得不耐烦了,低吼三声唤出了她的外甥伯伦。
      这头群龙火山刚成年不久的银龙蹦跳着奔向他的阿姨,此刻心情格外愉悦。伯伦是一头上内折尖角且身型修长的银龙,银亮清澈的鳞片覆盖全身,完美展现了他流畅优美的身体曲线,一对紫罗兰的眼瞳温柔地倒映出他所见的世界,天真而无辜、纯粹而迷人,美得不可方物,这种紫色是由群龙火山千百年岁月凝聚的精粹和结晶,是祖拉一生的遗憾——她的妹妹曾经也用这么一双美丽的眼睛望着自己,最后死于人类之手,给她留下了一颗龙蛋。
      祖拉放柔语气,问道:“你带回了那个公主?“
      伯伦左右晃了晃尾巴,兴奋地说道:“我带回了老婆,我的老婆。“他抑制不住内力迅速膨胀的兴奋,尾巴像狗异样摇得飞快,忍不住凑近祖拉,同小时候一样亲昵地蹭她。
      祖拉也难以按捺激动,虚晃一枪绕过外甥的亲近,走进他刚才出来的洞穴,迫不及待地想看到那位公主如今的惨状,却没想到看见伯伦那狼藉一片的睡窝:小山堆似的金币金器围着祖拉送给伯伦的成年礼物,一张图案花俏、做工精美的华丽地毯,伯伦对这张地毯爱不释手,每次睡觉都是睡在上面,而不再睡上周边的金器堆。
      祖拉收缩瞳孔,澎湃激昂的心情在视线落于地毯上的人时慢慢低沉,她上前几步,伸出一根手指推了推地毯上的人,让对方翻了个身,她的视线下移,触及那人下身尚未干涸的大滩血迹和隐约脱落的内脏器官,神情一下子变得微妙和复杂。
      伯伦凑了过来,找到时机蹭了蹭他亲爱阿姨的脖颈,不好意思地眨眼:“老婆睡着了。”
      祖拉坐下,将尾巴盘在身周,拨弄指尖,瞪着她那一脸无辜的外甥问道:“伯伦,人类也是分男女的,你看他跟你化成的人形一样,有同样的性特征……”
      “我知道的,祖拉阿姨。”伯伦稍微有些少男的羞涩,扭捏着晃了晃脑袋,“可是他是我老婆啊。”
      “为什么呢?”祖拉不理解地反问,“我之前跟你说,你应该抓来晨曦国的公主。”而不是一个男人!
      伯伦轻轻啊了一声,问:“可他戴着紫宝石王冠——‘戴着紫宝石王冠的人就是你的妻子’,祖拉阿姨,你当时是这么说的。”
      祖拉一时语塞,忽然想到可能晨曦国出现了什么变故,打算之后离开群龙火山外出打探消息,于是她此刻转移话题:“所以你做了什么,他看上去半死不活的……”
      “我,我和我的老婆做了该做的事情啊。”伯伦还有些不好意思,低着头视线往上瞅,察觉到祖拉阿姨神情有异,连忙错开视线,嘟囔道,“就是,就是做了成年龙该做的事情。”说完他害羞地用双爪蒙住脸。
      祖拉看了那可怜的人类一眼,问:“用你的龙形态?”
      “有什么不对吗?”伯伦爪缝间一只眼睛亮晶晶地看着祖拉,“我看火山的成年龙都这样啊。”
      祖拉深深地吸了口气,瘪嘴抱臂:“他是人类,何况他还是个男人,不像我们皮糙肉厚……”若是晨曦国的公主这副惨状倒也帮她出了这口恶气,但是现在这种尴尬的局面令她无语凝噎。
      “人类,男人……可是很舒服啊。”人类生理知识欠缺的伯伦低头用鼻子拱了拱躺在地毯上的男人,咧嘴用舌尖舔了舔男人苍白无色的脸,伯伦猛然惊觉不对劲,这才发现他的“老婆“已经奄奄一息,进气少出气多。
      伯伦带着哭腔请求他亲爱的祖拉阿姨救救他的老婆,祖拉被烦得不行,手指一动勾来掉在地毯旁的紫宝石王冠,留恋的眼波在她的眼瞳里流转,同时她的喉咙里吐出远古的神秘咒语唤醒沉睡在这顶王冠内的魔力,动用那股魔力治愈了地毯上人类。
      祖拉松开王冠,后者如同载着一阵轻风稳稳挂在伯伦的角上,她叮嘱她那不知分寸的外甥一番话,说自己要出门一趟,看好醒来的人类,切勿让对方乱跑——如果还想要进行那“成年龙该做的事”,变成人形。
      “人类是脆弱的生物,正因为他们的弱小,所以他们狡猾得很。“
      伯伦委屈地抽了抽鼻子,咽下了一声呜咽,庞大的身躯在鳞片的银光闪烁中豁然收缩,变成了一位不穿衣服的美男子,柔顺的银白长发垂至脚踝,流淌着明亮顺滑的光泽,紫罗兰的一对湿润眼眸嵌在白皙漂亮的脸蛋上,眼角仍余方才委屈焦急的红晕,漂亮脸蛋下的躯体纤长但不孱弱,肌肉匀称,体态姣好,气质出众。
      化为人形的伯伦是人类中少见的绝顶美人,可惜这位美人似乎完全没有人类的常识和羞耻心,毫无穿衣服的自觉,他绷着唇线,坐在人类男人的身边,仔细检查他老婆的身体状况:身上撕裂的伤口已经被完全治愈,血迹也一同被那神器的魔力清理掉了,人类男子的面色逐渐红润,呼吸恢复平稳,只是似乎心绪不宁,昏睡时都皱着眉头,双手紧攥着自己破碎不堪的衣服,刚毅面孔上的泪痕未消,好像睡前承受了奇耻大辱。
      老婆真可爱。心思单纯且没有常识的银龙伯伦趴在男人脸庞,一只手支着脑袋,另一只手描摹人类男人的面孔轮廓:他终于有老婆了,终于要有伴了。
      自出生鲜少出山洞的伯伦美滋滋地看着他得偿所愿的伴侣,期待对方苏醒后和他说说话,既然老婆一被他放下地就想要和他“切磋“——站在银龙的角度,这个人类男人的挣扎和反抗如同人类看松鼠张牙舞爪——但是他曾见不少群龙火山的龙族打着打着就滚到了一起,“打是亲,骂是爱“,伯伦在如此狂野的群族环境中习得了这样的爱情观念。
      群龙火山的龙族没有绑架人类成为自己伴侣的习惯,然而伯伦自小被他的阿姨灌输“伯伦戴着紫宝石王冠的未来妻子就在晨曦国,等到伯伦成年后,就可以将他的妻子从晨曦国里抢回来”这样的认知,他有什么理由不相信这位抚养他长大的亲人呢。
      想到这里,伯伦回想起祖拉阿姨临走前的嘱咐,开始思考自己是否需要恶补一些人类的常识。
      正当伯伦出神时,人类男子幽幽转醒,睁开仿佛凝结在一块的上下眼睫,眼珠一动不动地盯着洞顶,茫然出神,忽然耸起肩膀缩紧自己,恐惧终于追赶上他清醒的神智,但他却不记得这绝望的源头,只剩下最基础的自御本能。
      “老婆,你醒了!”伯伦激动地坐起来,俯身盯着男人看。
      男子呆呆地转过眼珠,被伯伦那张脸恍了神,稍稍舒展的眉头再次拧起,他对这张脸没有印象,而且他竟然也记不起自己是谁。对方一开口便是“老婆”,可自己对这个称呼也没有印象,甚至有些困惑和不耐烦,男人欲开口询问,这时才发觉自己的喉咙好似融化的粘土又极快风干,难以吞咽的不适和疼痛姗姗来迟,他不得不滑动喉结、吞咽口水,好让自己好受些。
      伯伦见他老婆这副难受的模样,连忙起身去取水,没过一会儿双手捧着一捧水飞奔而来,而男子捂着喉咙诧异地看着这位不穿衣服的美人跑向自己,视线落在对方身上一时失去了反应。
      男子撑起上半身坐起来,往后挪了挪,看着被殷切捧到自己面前的水,犹豫是否要承接对方的好意,直觉告诉他自己不喜欢对方的做法,但是他的喉咙又干又涩,再不喝水就要被烧坏了。
      缓解了喉咙的疼痛后,男子开口问:“你是谁?”
      伯伦热切地介绍自己:“我叫伯伦,之前介绍过我自己了,你忘了吗?”
      男子观察伯伦的神情不似作假,慢吞吞地问:“我们之前认识?”
      “你是我老婆啊。”漂亮的面孔露出委屈而天真的神情,伯伦双手撑在男子的腰两侧,贴着对方的胸,双眼含情脉脉地对上男子低头的视线,“老婆,你怎么忘了我?”
      男子一怔,心中的疑惑不减反增,他能感觉到某种感觉的异样,但他无法形容这种感觉,况且被这样风华绝代的美人对视,美人还吐露如此真挚的语言,男子的胸膛好似有一团暖烘烘的火焰,尽管实际上美人的皮肤温度比他低——男子侧过头避开了伯伦令人焦灼的眼神。
      伯伦见他逃避,大哭着抱紧男子的腰,在对方的怀里撒娇苦恼,头发不停蹭过男子破烂衣服下的皮肤,人类男子略感尴尬,连忙将怀中美人推开,低头看到自己一身破烂衣服时,男子尚未找到头绪,抬头便见美人望着他默默流泪,男子顿时从迷茫中生出一丝心软。
      “伯伦,我真的是你的伴侣吗?”男子挑了个委婉的说法。
      伯伦猛地点头,双手绞着自己的长发,委屈巴巴地阐述事实:“我们已经发生了关系,你当然是我的老婆!”
      男子沉默地低头,又看了看伯伦的脸,下意识感到异样:他怎么会心甘情愿做这么一个小白脸的下位者,而且自己又为什么会失忆。
      男子又看了看眼神无辜的伯伦,烦躁地揉了揉太阳穴:这个家伙怎么看都不像是阴狠之人。
      当人类男子提出要出去走走寻找自己的身份时,伯伦果断拒绝了这个提议,他嘴一撇,眉一横,说自己能够照顾好老婆,不需要老婆在外奔波劳累,而且老婆就是老婆,无论老婆是谁,他都认定了对方。
      男子颇有些不耐烦,仿佛在面对一个心智不全的孩童。
      “你就是我的老婆!”伯伦察觉到他老婆对自己的轻视,忽然变回了龙形,吓得人类男子顿时瘫软在地毯上一动不动,瞪眼僵在原地,伯伦却以为这是老婆终于认出了自己,难道老婆只认识自己这副模样?
      祖拉花了不到一天时间回到了群龙火山,刚进伯伦的山洞便看见那个臭小子在地毯上呼呼大睡,毫无防备,而那个被伯伦误抓的人类男人从伯伦堆积如山的金器堆里找到了一把宝剑。她眯了眯眼,呼出一口气将男人手中的剑吹掉,两根手指捏起男人身上衣服,毫无怜惜和尊重地拎到自己眼前,竖起瞳孔仔细打量,人类男子虽然穿着破烂——大概率是之前被伯伦撕碎的——但即便面临她这样的传说巨兽,也只是面色稍微发青,抓着身上的衣服生怕掉下去。
      “贝恩德……”
      祖拉缓缓念出男人的名字,却没想到得到男人焦急的反问:“你认识我,知道我的名字?”
      祖拉呼一口气,被衣服吊起来的男人在半空旋转,她戏谑道:“我当然认识你,贝恩德,你难道忘记了你干的那些好事了?”虽然是讽刺的口吻,但对祖拉而言,贝恩德确实干了一件好事:她乐见晨曦国的王室成员凋零灭亡。
      贝恩德面色发苦,听这雌龙语气不善,若是他应下这身份也不知会如何。
      由贝恩德的反应祖拉猜出了他的现状:他失忆了。随即祖拉在心里忍不住大笑:人类世界大名鼎鼎的暴风王竟然成为了她外甥的妻子,还失忆了!不过嘲笑过后,祖拉也不放心将这么一个鼎鼎大名的人类国王放在她外甥身边,即便缺失记忆,但人类的行为不会变,人类天生就是狡诈、卑劣、弱小的种族,不可放松警惕。
      祖拉私底下对伯伦旁敲侧击,伯伦直言不讳要和笨蛋老婆一起生活的愿望——他的老婆笨笨的,都不会在山洞里寻找食物。
      面对妹妹留下的遗孤,祖拉望着那双美丽清澈的紫罗兰眼睛只得无奈妥协,与伯伦约法三章:既然误会已经造成这样无法挽回的后果,干脆要把事情做绝。
      伯伦懵懂地点头,他以为阿姨口中的“做绝”便是给老婆好吃好喝,两人一起玩耍睡觉,满足他的老婆后两人便能长长久久,而祖拉暗中决定找个时机彻底消灭贝恩德找回记忆的可能性,即便将其弄残、变傻也无所谓,毕竟他们是龙族,对人类难免会手脚不知轻重。
      此后,失忆的暴风王贝恩德便以伯伦的妻子居住在群龙火山,而贝恩德自从醒来便察觉到了隐约的违和感,若隐若现的屈辱和恐惧围绕在他的身旁,然而即便是这种感觉也是若即若离、飘渺不定,像极了他被迷雾笼罩的未来。
      这种不安情绪让他无论面对多么美的脸庞、多么纯洁的眼神,也无法打消他的警惕和疑问,以上说的就是伯伦。
      那头漂亮的银龙时时刻刻黏着贝恩德,而贝恩德畏惧于龙族的种族力量,又恼怒于其“丈夫”的身份,因而他时常以消极态度应对银龙的纠缠,或沉默,或麻木。
      伯伦一直把自己捕猎来的食物最鲜美的部位递到贝恩德嘴边,还特意把肉烤熟,他喜欢看着贝恩德一边大口吞咽食物,一边打量他时的含情脉脉。他也喜欢靠着老婆睡觉,抱着胳膊枕着肩膀,老婆身体像是温暖的火堆,而这一切贝恩德都没有拒绝——他果然是个好伴侣!
      然而真相是,贝恩德为了不饿死自己硬着头皮吃下伯伦递到嘴边的带血丝的食物,这头蠢龙吃东西都不会去腥臊,烤得半熟不熟,口感无法细嚼品味,只好大口吞咽充饥。至于一起睡觉,贝恩德更是浑身不对劲,被抱住时忍不住挣脱开,转念一想到银龙的真身又一个寒噤,内心翻涌上莫名的恶心和恐惧,于是僵硬着身体任人拥揽。
      伯伦自然察觉到了他老婆的情绪变化。自从老婆失忆之后,他为了照顾人类脆弱的身体和神经,通常以人形示人,没有机会用自己的本体和老婆再来一次——伯伦生长在龙族间,都是龙龙配对,所以以他有限的认知,他认为,也许是他粗糙的技巧惹得老婆不高兴,现在老婆不理他了。
      可恶,他伯伦岂能无法满足老婆!
      贝恩德不知道那头银龙最近一段时间鲜少出现在他跟前的原因,他巴不得那头叫伯伦的龙离他远远的,即便贝恩德喜欢伯伦化为人形的漂亮模样,即便除了离开群龙火山这件事,伯伦都对他百依百顺。
      这段时间贝恩德没有放弃寻找出路的方法,呆在伯伦的洞穴里他无法找回记忆,而且看情形,那条知晓他身份的龙不希望自己恢复记忆,声称是他丈夫的龙空有一张好面孔,对着自己一个大老爷们喊“老婆”,脑袋难道没有问题?
      据伯伦所说,他与贝恩德结识于贝恩德失忆前,在他口中两人相见时贝恩德穿着帅气,他一眼就看中了戴着紫宝石王冠的贝恩德,而贝恩德看见他时也愣在原地,看得“痴迷”,两个人于人群中一见钟情,这就是天注定的爱情啊!
      伯伦每每讲述至此都是一副幸福沉醉的模样,惹得失忆的贝恩德一阵寒毛竖立,继而再看向自己现在这副衣衫褴褛的样子,不知道自己经历了什么苦难。
      “……后来我带你来到了群龙火山,第一次时我可能激烈了一点,你昏死了过去,然后你醒来就失忆了。”伯伦真诚地道出事实,但这些事实钻进贝恩德耳朵里怎么听都不是滋味。
      若是银龙没有说谎,那他岂不是丢了大脸,昏死过去还是失忆,贝恩德的胸膛起伏变得剧烈,似乎有股郁愤之气在胸腔里打转。
      伯伦小心翼翼地观察爱人的脸色,愈发觉得自己需要好好学习技巧,让老婆开心。于是他追着群龙火山龙群里最了解人类的龙卡塔努尔问,卡塔努尔被问得烦了,直接从自己的书堆里找出一本图文并茂的人类相关书籍给伯伦,伯伦在他那看了几天,自认为掌握了技巧,美滋滋地往自己的洞穴飞。
      贝恩德尚不知道自己将面对什么,正站在洞口四下张望可以落脚攀爬的崖壁,他可不想一辈子被一头龙圈养,即便失忆前他们可能是伴侣,但是失忆后他们就是陌生人,就算是一起吃穿睡觉,不记得就是不记得,那也是陌生人。
      伯伦眼尖,远远便看见站在洞口附近“迎接”他的老婆,兴冲冲地半空化作人形扑了上去,吓了贝恩德一跳,两人齐齐倒在地上。伯伦的头靠在贝恩德胸上,抬头与男人含情脉脉对视,双手枕着老婆的后脑勺,生怕老婆再来个昏厥失忆,他这些日子的深情互动岂不是白费了。而下边被当作垫子的贝恩德方才可是结结实实被撞了个满怀,躺在地上低头就看见那张顶着无辜纯洁神情的漂亮脸蛋,半恼的情绪刚上来瞬间烟消云散,情不自禁地揽住对方腰,感受手掌下冰凉光滑的皮肤,贝恩德逐渐放松了下来。
      “老婆!”
      怀中美人一开口便是大煞风景的称谓,贝恩德失去了兴趣,松开手,想要推开伯伦站起来,结果遭到了伯伦的阻拦,明明化形后身形较他矮小,竟也同龙的形态时一般力大无穷,轻松摁住他,将他压制在地上,任凭贝恩德如何拳打脚踢,权当是夫妻间小打小闹的情绪。
      两人一个不穿衣服,毫无羞耻心,一个衣衫褴褛,穿了和没穿没区别,贝恩德这样挣扎必然难免肌肤相近,打着打着摩擦出火花。
      伯伦贴近贝恩德,仗着自己这张脸——每每实践下来效果都不错——贝恩德的挣扎幅度变小,反而开始争夺主动权。老婆能够接受和自己当然是天大的好事,所以伯伦不介意自己暂时失去主动权,他松开了桎梏贝恩德的手,主动帮助贝恩德。
      贝恩德用手臂撑起自己,眯起眼睛享受伯伦的服侍。
      白皙纤细的手指仿佛十指不沾阳春水般柔弱,知晓那手指主人真正力量的贝恩德却不敢轻举妄动,不过现在这双充满力量的手正在乖乖服侍自己,贝恩德不知不觉滋生出一股阴暗的满足和征服感,无意间回到了暴风王的状态。
      伯伦觉得自己学习得颇有成效,欣喜地认为自己天赋异禀,抬头亲了贝恩德脸颊一下,后者一愣,脱离了无意识的居高临下,脸也同伯伦一样慢慢红了起来,但他没有作声,忍着心痒痒继续让这头蠢龙服侍自己,期待自己彻底掌握主动权的美妙景致——似乎他极为自然地将自己认作上位角色。
      下一刻,伯伦在贝恩德身上深入实践书本知识,可怜了贝恩德仅有的破烂衣服。
      贝恩德一时手足无措,他扯着伯伦的头发,隐约中一个模糊的想法冲出他的脑海:“放任伯伦,会死”,这个简短的直觉观点被贝恩德认为是对现况的羞耻和不甘,实际上真正的涵义因他的失忆而缺失。
      可惜力量悬殊让这位健壮且极具自尊心的男人不得不屈服于现实,伯伦倒是不理解为什么老婆要一边骂一边揪着他的头发,但是不掀开他。
      泄了气的贝恩德随即发觉自己适应力惊人,发愣的他尚且震惊于自己身段柔软,潜意识不断地提醒自己不该如此,然而现实时时刻刻在打他耳光:他真的是这头蠢龙的老婆?要不然像他这样心高气傲的人怎会那么快适应……难道自己失忆前……
      越想越怕的贝恩德开始逃避自己的猜测,拒绝承认自己是下位者,一切都是伯伦的阴谋,对,一切都是这些龙族的阴谋,他才不是在别人身下辗转承欢的人!
      所有的怀疑都是撬动坚固心理防线的种子。
      伯伦听不懂人类的脏话,只当老婆嫌他拖沓,一副“我懂你”的神情看得贝恩德更是想吐血三升,贝恩德的咒骂被伯伦堵在嘴里,打断贝恩德的呼吸节奏,而在贝恩德恍惚间以为自己要窒息而死时,更剧烈的疼痛和恐惧如海啸般淹没他的意识。
      “纸上得来终觉浅,绝知此事要躬行”。
      伯伦此次受益匪浅。
      等到贝恩德醒来已是第二天下午,浑身仿佛被拆散再拼起来般苦痛,他爬向取水的石潭,看见自己身体上遍布伤痕,气恼时还加重了痛觉,他窘迫而恼火,但还是得自己处理这烂摊子。
      自此以后,伯伦好似食髓知味,从缠着贝恩德喂东西、睡觉变成了缠着贝恩德实践书上知识,前者贝恩德还能安慰自己不过是逢场作戏,后者贝恩德每每到最后温存时刻就开始怀疑自己,动摇自己的内心:自己失忆前真的是一个见美人就什么理智都抛弃的花痴?
      加上伯伦眼神诚恳,不像骗人——贝恩德也不承认失忆前的自己就会被一头蠢龙欺骗——贝恩德慢慢接受了自己作为伯伦妻子的身份,连带发生关系也好受了些,也许只有他自己知道这些适应究竟是否是因为自尊。
      贝恩德开始想要获得身为伯伦妻子应有的权利,他想要礼物,想要能穿的衣服,身为人类的贝恩德尚有羞耻之心,何况穿衣服还能防防伯伦想要就随时随地提枪上阵的心思。
      伯伦满心换心地答应下来,出门半路被祖拉阿姨拦住。
      “我听说你又和那人类发生关系了?”
      祖拉化身为人的形象是位穿着普通的中年女性,此时她的脸上挂着明晃晃的笑容。
      伯伦收紧翅膀,低下头委屈道:“我化了人形,他没有像上次那样……”
      祖拉摆了摆手,打断她外甥的自白,坦白自己对两人的隐私不感兴趣,她是来提醒外甥看好他的老婆,毕竟失忆这种情况也不知道能维持到什么时候,万一出现了意外,伯伦的老婆可就会跑了。
      伯伦瞪大眼,难以置信地反问:“老婆难道不爱我吗?”他的关注点明显有了偏差。
      祖拉深吸一口气,没有多说,决定还是靠自己暗中观察,她询问伯伦离开火山的原因,帮助他买回了两套合适的人类衣服,末了不忘警告她单纯的外甥,人类是脆弱且狡诈的生物。
      伯伦含含糊糊地应下阿姨的唠叨,满心自己的老婆,拿着衣服高高兴兴地回了自己的洞穴。
      贝恩德换上衣服仍嫌不足,这衣服太过朴素,不合自己审美,由此贝恩德也推测出失忆前的自己生活应该还算优渥,也难怪和伯伦相恋会遭到家中反对,落得如此境地——贝恩德已经脑补出了一出轰轰烈烈的为爱私奔的戏码,尽管这种戏码落在自己身上尚感不适,但这已经是他能想出的最合理的解释,至少能够自欺欺人。
      事情的转变是在不久之后,群龙火山迎来了第二位人类,卡塔努尔的妻子。
      伯伦和群龙火山的龙一起去围观新来的人类,发现卡塔努尔带回来的妻子也是一个人类男人,但是不如他的老婆强壮健康,一副强健的身躯却顶着忧心忡忡的神情看上去就不好养。
      身居石柱高处的祖拉化为龙形简单询问了卡塔努尔的意愿,确认他的确是自愿迎娶这位人类男子为妻后便不再追问,或者说不再有明面的干涉。其他龙族好奇地凑上前询问卡塔努尔,更多是借此打量群龙火山外的人类,毕竟此前伯伦带回的人类一直被藏在这个小气龙族的洞穴里,也不给他们见见世面。
      高大健壮的人类男子紧张地贴紧身旁的巨龙的爪子,一眼便锁定了围上来的龙群之外的那条银龙,他匆匆垂下眼帘遮去忽然锐利的视线,嘴角泄露一丝失而复得的欣喜。
      伯伦无聊地打道回府,准备和他的老婆继续亲热,最近笨蛋老婆终于开始接纳自己,他可要趁热打铁,争取早点生蛋孵蛋!在奇幻世界里,龙族能让其他种族的雄性怀卵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还没等地毯被伯伦捂热,卡塔努尔携他的妻子上门做客。那人类男子一见到贝恩德便难以抑制激动和悲伤的情绪,涕泪齐飞,拉着贝恩德手跪在其脚边,哽咽呼唤他的国王之名。
      贝恩德愣在原地,好似被定格在这一瞬,脸色情绪纷繁复杂,诧异、恼怒、恐惧,最后归于平静,在这一息之间他找回了记忆,也被迫迎接纷至沓来的耻辱感,但他也重新找到了压制怒火的方法:身为伯伦的妻子,他能够借助龙族的力量开疆拓土、巩固王位,这么一想,似乎此前的种种委屈都不算委屈,成了换取龙族力量的代价。
      “保罗,我没事。”贝恩德摸了摸他忠心下属的头顶,施以恩慈,“你是怎么找到我的?”
      为了找寻暴风王甘愿成为龙族妻子的骑士一五一十地将自己的经历告诉了他的国王,期间仍不敢置信地拉着贝恩德的手,生怕这是自己的幻梦,醒来又是绝望的一场空欢喜。
      伯伦在旁不高兴地抱臂,向卡塔努尔抱怨。
      卡塔努尔对于这个年轻的龙族笑着摇摇头。暴风王忠心耿耿的下属在暴风王被银龙抓走后,出现了短暂的混乱,然而局势很快在宰相的主持下稳定,他们按照原定的计划处死了晨曦国残余的王室成员,因为种种迹象表明他们参与谋划了这场交接仪式的“意外”,他们一边停下了征伐的步伐,加强稳固新辟疆土的城镇,一边暗中派人寻找龙的痕迹,由此保罗找上了他曾经的好友,最熟悉龙族的魔法师卡塔努尔,而恰好卡塔努尔也正是群龙火山最了解人类的龙。卡塔努尔和保罗他们达成了协定,保罗以卡塔努尔妻子的身份进入群龙火山,能否找到贝恩德和带他离开就全靠保罗自己。
      中间诸多利益交换暂且不表,保罗成为卡塔努尔妻子的事倒是板上钉钉。
      祖拉未曾听闻这些风声,也不曾见过平民装束的保罗,自然没有第一时间察觉到卡塔努尔和人类的交易,伯伦更无从提起。
      卡塔努尔安慰伯伦:他们毕竟是两个不同的种族,只有种族间才会抱团取暖。
      伯伦反驳道:“我和贝恩德是相恋的爱人,爱人才是最亲密无间的关系。”他狠狠地瞪着那位拉着他老婆手不放的人类男子,好像想要扑上去生吞活剥。
      卡塔努尔咳嗽了一声,微笑道:“那我和保罗也是这样的关系。”意思是,伯伦想要动保罗还要看他的脸面。
      伯伦不好再反驳这位亦师亦友的同族,憋着一股气跑向贝恩德,发发小孩子脾气,举止间掰开保罗的手。
      贝恩德仔细地观察面前这张脸,感叹龙族化形为人果然都是好颜色,而一想到这漂亮脸蛋背后的力量即将为己所用,他由衷地打趣道:“伯伦,你难道吃醋了?”
      说是试探也好,真心也罢,贝恩德也不愿分清其中的细枝末节。
      伯伦用头乖巧地磨蹭贝恩德肩颈,双手环住对方的肩膀,再回头瞪向保罗龇牙,面上鳞片若隐若现,凶相毕露,吓得保罗后退几步倒在身后卡塔努尔的怀里。
      一回头,伯伦还是那副完美无缺的单纯美丽皮囊,富有竞争意识的撒娇卖乖,贝恩德当然乐得其见,哄宠物般柔柔丈夫的头发。
      “那顶紫宝石王冠在你那保存吗?”
      贝恩德难得的温柔令伯伦欣喜万分,他连忙献上了那顶对他无甚大用的王冠,贝恩德笑得更加张扬自信,只需要一点身体的代价就能获得如此力量,欲成大事,这点代价算不了什么,算不了什么……
      暴风王滑动喉结,捏了捏拳头咽下这口气,捧起伯伦的下巴,吻上对方柔软的唇,权力的欲望在他的眼中汇聚,而卡塔努尔拉住想要冲上前保护国王的保罗,默默无言地抱住他的爱人,感受其胸腔内富有生命力的心跳声。
      深陷欲望漩涡的灵魂无法自拔,而沉溺于爱情则是堕落的第一步,若是双方甘之若饴,这又有何不妥呢?
      天空被巨龙的翅膀遮蔽,她立于山峰之上,向天发出不甘的吼叫,上一场跨种族的爱情以人类史诗故事落幕,见证过悲剧的她难道要参加下一场亲人的葬礼吗?
      暴风国的首都位于白雪覆盖的雪山腰,今年冬日的风雪来得格外早,暴风王的宫殿也早早落下帷幕、点燃煤炭驱散寒冷,打扫的侍女嘴里传来暴风王无法参加今年冬季祭典的传闻,失踪两年的暴风王回归王座时带回了一条龙,还有他捉摸不透的坏脾气。
      风声卷过狭小的窗口,撩起厚重、沉闷的帷幕一角,绕着宫殿高塔攀岩直上,转瞬钻入国王的寝室,聚成一道贴在墙边鬼祟魅影,犹如高挑烛台的影子。寝室中央放置着国王的卧床,床帏四角高挑,深褐色的带穗绒布后是一层轻薄的蕾丝帐,隐约可见床上隆起的被褥,痛苦的喘气声飘出床帏,消散在壁炉的火星迸溅声中。
      暴风王的寝室热得不寻常,纤细的手指慢慢拨开床帏,床上的景象映入不速之客的眼中:男人棉白睡衣撩到胸部,袒露高高隆起的腹部,好似九月怀胎的孕妇,在战场上一往无前的英勇男子如今在睡眠中不得安宁,面色通红,满头大汗,眉头紧锁,双手抚摸着腹部,牙齿间无意识泄露几句痛楚呜咽,忽然他似乎察觉到了床帏外不怀好意的视线,猛然从枕下抽出匕首瞪着来者。
      祖拉面无表情地注视她外甥看中的爱人,询问道:“你怀上了?”这显而易见是一句废话。
      贝恩德握紧匕首,尽管他知道这是杯水车薪,但只要这头雌龙仍顾忌伯伦,那她不可能伤害怀着她外甥孩子的自己。
      “你知道这不是人类能够承受的事情……”祖拉眯起眼,靠在床柱上,饶有兴趣地打量姿态堪称怪物的暴风王,“难道你想生出一个和龙混血的后代?”
      被猜中心思的暴风王不动声色,祖拉冷哼一声,嫌弃地转过头:“我不管这些,伯伦呢?”
      暴风王放松了紧绷的手臂肌肉,揉了揉散乱的头发,下巴因为这段时间没有打理出现了一些胡茬,别有一番成熟男人的韵味,他声音干涩道:“他在训练场适应作战的武器。”这是委婉的说法,直接的手法就是习惯被人类的辔头拘束,当作坐骑。
      祖拉周身气场暴涨,她眉毛飞扬,一把扼住人类脆弱的脖颈,咬牙切齿道:“你想把龙族当牛马豢养吗!”
      贝恩德十分冷静,甚至过于冷静,他护着自己的腹部,视脖颈上的拘束为无物,道:“我们不过是彼此豢养,现在由我养他……”贝恩德一顿,试图缓解气氛,“和他的小崽子。他对战争一无所知,玩得正高兴呢。”说着,暴风王产生了一丝迷茫,这些变化发生在肚子越来越大后,他越来越多愁善感。
      祖拉恨得牙痒痒,但一旦下手,血溅当场,自己痛快了,伯伦怎么办。她滑了一下后槽牙,重重地扔下贝恩德,这个虚伪、狡诈的人类,也许当时她就不该在伯伦的恳求下救活这个混蛋,或者更早之前,她就不该让伯伦去给她的妹妹、他的母亲复仇!
      贝恩德见这强大的龙族迫于亲情而放弃杀死自己,忍不住在心里庆幸和嘲讽,然而腹中突然传来一阵尖锐的刺痛,伴随着缱绻的酸麻,他倒在床上蜷缩起来。
      “蛋要出来了。”祖拉歪头定下结论。
      贝恩德痛得浑身发红,大腿痉挛,他抬眼看了一眼祖拉,似乎不指望对方能够帮他,况且他搬到高塔还没有侍从服侍,就是为了掩盖他身上的怪异,他打算自己一个人撑过去。
      “也许你可以呼唤我的外甥,龙族血亲的气息会抚慰即将出生的孩子。”祖拉说完就嫌弃自己多嘴,转过身离去。
      贝恩德在不速之客离去后抓着被单凄厉地惨叫,训练场的伯伦似有所感,甩开辔头,径直飞向风雪旋舞的高塔。
      那一夜,暴风国迎来了第一位人龙混血的王室子嗣,他将开启暴风国新的征程,也许会带来人类的统一,也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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