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委大院之狂飙》常山渐青

26、两条腿走路

　　马开江此番在包括全部4个街道在内的主城区重点施展的，打破环境卫生方面的坚冰和重整交通秩序这份河山的两个重大思路和举措，其实从一开始就是非常清晰和明确的，同时也是异常坚定和果断的，而且真正操作起来也很是简单明了，易学易会易推广，因为像这种连幼儿园的小孩都明白的大道理就在那里摆着，基本上是一说就通，谁就是再立愣、再混蛋、再不入路、再有逆反心理，也抗不过这个理去，虽然他的主要做法在形式上可能有点贪功冒进和粗暴绝对的嫌疑，同时也确实引起了不少人的不满和厌恶。
　　但是，此刻恐怕只有他自己的心里最为清楚，这些在眼里根本就不值一提的些许小事都是做给外界看的表面功夫，或者说是可以明着打出来的常规拳法，不过就是牛刀小试罢了，严格来讲还算不得真正意义上的高招妙招甚至是险招，因为接下来他还有技术含量更高的大动作要开展呢，那就是明着搞市容环境卫生和交通秩序综合大整治，以大家都能看得见和摸得着的巨大变化来撬动人心并聚拢人气，先把全县整个的大局面合理合法地给搅动起来，闹腾起来，暗着则下决心重点收拾和整理一下全县的政法系统，着力打造一支名副其实的真真正正的信仰坚定、雷厉风行、清正廉洁的优秀政法队伍，为青云县的长治久安和长远发展打下坚实的基础。
　　换言之就是，坚持明里和暗里两条腿走路，虚功和实功同步推进，既要把通俗易懂的比较常规化的表面文章做足做够，也要把事关打基础、利长远、稳底盘的事情彻底抓紧、抓实、抓牢，并且要始终坚持两手抓，两手硬，而不能偏废任何一方。
　　以上这两步“实实结合”的下棋方法和步骤其实是互为表里、互相补充和相辅相成、相得益彰的，他非常自信地觉得从整顿政法队伍入手应该是一个很好的切入点，一定能够让他迅速地抓住眼前这场生死攸关的宏大战役的主动权，从而像他一开始热切期盼和谨慎预期的那样真正开辟出一番全新的天地，确实创造出一片全新的事业。
　　大的思路和方向虽然看起来既显得简单明了又确实威力厚重，但是却必须得做得比较隐蔽和晦暗才行，而且轻易不能将此等要紧关节公之于众，因为这涉及到最最核心的战略问题。
　　另外，诸多在形式上看起来可能是非常微不足道的细节和步骤虽然在通常来讲都具有比较复杂多变和琐碎无聊的特性，而且外人看着可能也是比较明显和易于明白的，但是却需要他这个一把手在很多场合像个总是喜欢碎嘴子的农村老妇女一样多强调几遍才行，因为只有“漫不经心”地把烟幕弹放好了，“别有用心”地把具有隐蔽和迷惑作用的迷彩服穿利索了，有些比较关键的事情才能较为顺利地推进下去。
　　简而言之，他现在就是要通过在外界看起来应该是显得比较热闹纷繁和轰轰烈烈的且是一场紧接着一场进行的大规模活动，来掩盖其最真实最核心的战略意图，只有这样才能较为顺利地获得他想要的最终效果，因为出其不意和声东击西乃是兵家常胜的法宝之一，谁要是学不会这两招谁就不要来当这个受罪的一把手了。
　　然而，马开江想要像一开始默默谋划和精心筹备的那样拿一直都很强势和硬派的政法系统动刀，绝不是一件轻松和容易的事情，按道理来讲首先的一条就是，他应该事先取得现任县政法委书记李士燕的充分理解、支持和配合才行，这是最正常最符合规矩的程序路子，但是想问题干事情总喜欢独树一帜和另辟蹊径的马开江却并不这样认为。
　　他在经过几番认真的分析和缜密的计算后坚定地认为，李士燕作为一个从经济条件相对来说比较发达的高土县副县长的位置上过来的，并且搭眼一看就显得非常缺乏那种专属于女性精英的“雄才大略”的女人，其实从她内心来讲应该是不想趟青云县这边的浑水的，他认定这就是她来此为官的心理上最大的底子和基调。
　　真正了解她的人都应该知道，她其实是一个表面上看起来比较憨厚朴实，甚至在很多时候表现的还有些大大咧咧和不拘小节的意思，但是实际上她却是一个非常聪明或者圆滑的女人，而且其后台背景亦是万万不能小觑的。
　　所以思来想去，经过几番掂量和琢磨之后，基于种种说不出口的考虑，他最终决定在采取最关键和最核心的动作之前绝不和李士燕通气或商量，以防止这个目前来讲和他并不是知己的女人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从而坏了他的神机妙策。
　　几度无人之时他还深深地以为，别管什么样的女人，她们从来都是不堪重托和信任的，就像后来名噪一时的由梁朝伟和汤唯倾情主演的流量电影《色戒》里所演的那样，除非他和她们之间有着特别深沉而厚重的感情垫底，否则的话最后的结果只能是一种悲剧中的悲剧，惨案中的惨案，笑话中的笑话。
　　凡是在女人身上吃了大亏或者翻了唯一一条大船的男人，往往是得不到大家的同情和理解的，他对这一点一直都有着比较清醒的认识和理解。
　　这就是他对女人最基本的态度和立场。
　　结合自己上任以来通过多次明察暗访得到的基本情况，他认为青云县社会治安非常混乱和犯罪活动比较猖獗的根本原因还在于以县公安局为主的政法系统的带有普遍性的不作为、假作为和乱作为，尤其是树大根深、骄横狂妄、自以为是、黑白难辨、高深莫测、行动诡异的公安局长殷宪伟这个所谓的强人在其中起了很大的引领和带头作用，或者说青云县大部分社会乱象的根源基本上就在这个人的身上。
　　另外，他对重权在握的殷宪伟最不能容忍的一点就是这个人骨子里的那份傲慢与粗鄙，尽管对方在与他进行初次接触的时候也曾有意或无意地表现出一种礼节性的尊重与谦虚。
　　他明白得很，那一切像演戏一样的所作所为理所当然都是假的，都是装的，都是不得已而为之的，他这样一个久经锻炼的职场高手怎么会看不明白这里边的道道呢？
　　其中有一个细节他永远都记得很清楚，就算他有意识地想要忘掉它都难，那就是因为工作关系他在第一次与殷宪伟握手的时候，对方在无意之中所流露出来的明显想要慢上一拍的惯性做法，让他深感愤怒和不满，他认为自己已经确切无疑地受到了某种程度的羞辱和怠慢。
　　这是完全不应该发生的事情，也是绝对不允许的事情，除非对方是个社会上的闲人，是个不懂事的孩子，是个没有一点头脑可言的疯子，是个天生的拧筋头或者立愣熊，是个不识时务的缺货。
　　放眼整个青云县，从北到南，从东到西，从城市到乡村，目前来讲还真没有哪个体制内的人敢如此缓慢而消极地并且是很不情愿地来和新任的县委书记握手、寒暄、致敬，至少他现在没有见到，除了这个不知道自己姓什么的殷宪伟之外。
　　每一个思维正常的人都应当非常容易地看到，水与火根本就是不相容的，正与邪从来都是势不两立的，大公无私的人和唯利是图的人永远都是是尿不到一个壶里去的，关于这一点甚至连验证都不要验证，他在看见对方第一眼的时候就想到了这些话，而且非常肯定这些话的准确性和深刻性。
　　他更加明白，不是一个档次的人，不在一个层次的人，连做敌人都不行，都不够格。
　　另外一点就是，不投缘的人怎么看都别扭，怎么看都烦，看一眼都嫌多余。
　　所以，对于初次见面的两个陌生人来说，缘分这个东西如果在一开始的时候没有的话，那么后边一辈子都不可能再有了，古往今来无数的人早就用自己的亲身经历证实了这一点。
　　出于这种可能带着点先入为主的偏激意味的特殊心理，他在自己作为县委书记首次参加的全县政法工作会议上，从头到尾甚至都没拿正眼瞧过殷宪伟一下，哪怕是在开会前对方在小房间里陪他和别的领导说话候场的时候也是如此。
　　他就是要有意地冷淡对方，忽视对方，瞧不起对方，以便从心理上先狠狠地打压对方一番，他要让对方提前知道点什么，或者意识到点什么，别那么自我感觉良好，麻木不觉的，还异想天开地认为自己的好日子能顺顺当当地延续一万年呢。
　　他觉得人家歌手韩磊在前两年播出的电视连续剧《康熙王朝》的主题曲《向天再借五百年》里纵情歌唱的也不过是“我真的还想再活五百年”而已，殷宪伟这家伙竟然想着要享受一万年的幸福，真是太过分了，太贪得无厌了。
　　他的这一风格极为硬朗和凌厉的并且仅仅只是做了较为简单的技术性掩饰和处理的反常举动，令一贯野蛮霸道的老奸巨猾的长期倨傲阴险和不可一世的殷宪伟开始体会到了一种莫名的焦躁和不安，一种着实难以言明的担忧和恐惧，并使其隐隐而又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克星这回算是真的来到人世间了，或许一切曾经在冥冥之中暗暗地并且非常完美地庇护和守卫着他的那些福星和吉星们都要逐渐地远离他了，抛弃他了，不管他的死活了。
　　也许在尽情地享受过肉山酒海和灯红酒绿之后的殷宪伟曾经稍微地或者是用片刻的工夫想过这个问题，那就是他终究会迎来这么一天，很难过很难熬的一天，但是他却怎么都没料到这一天会来得这么快，这么直接，这么的麻辣生鲜，这么的让他毫无准备和提防。
　　毫无疑问，马开江针对他一个人施行的非常公开的蔑视和轻慢之举，以及人家在外部情绪上所表现出来的同样是针对他的反击和贬低意味，他都顺利地看到和接收到了，而且他还非常偏执地认为这位县委新任一把手行事的刻薄和凶狠程度已经远远超出了他的预料和想象。
　　坐在前面几排比较细心的人应该都能看到，殷宪伟汗流浃背地坐在自己的位置上神情落寞地呆滞了好久，似乎直到十来分钟之后他才慢慢地明白过来这样一个最基本的事实，那就是马开江绝对是官场中非常少见的另类和奇葩，以他殷宪伟从前的所作所为和现在所拥有的各种资源和能力来看，他对人家这位官场悍将绝对不可等闲视之，将其不当回事，以为人家不过就是来混几年资历的匆匆过客罢了。
　　石头还得铁来砸，这话当然是对的，并且永远都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