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请自重》何秋事

4、小公子

　　夜半子时。

　　傅长风与元昱来到王府，家门大开，门上挂着白花。门内同样，高处挂着白花，地上扔着纸钱，婢女仆人都穿着白衣，没有任何鲜艳的颜色。

　　忽然听到一声询问：“您可是大理寺少卿？”

　　看来人的样子，腰间又别着几串钥匙，应当是这里的管家。

　　傅长风应了一下：“王嗣源呢？”

　　“在后院，二位还请跟我来。”

　　两个人跟着管家一路上遇见了好几个婢女，还朝傅长风这边瞟几眼。当然，重要的不是这些婢女对他痴迷的眼神，而是她们脸上的伤，看上去应该是新伤

　　“你们这些废物！这点事都做不好，能做做不能做就滚！”

　　是王志鹏的父亲，王嗣源。

　　他在训斥几个婢女，只因修剪树枝多剪了一毫。府里的那些婢女和仆人，天天都要受王嗣源的打骂，弄不好还会被打死。一些长的漂亮的，时不时会被强拉进屋受罪。

　　“来人！”

　　王嗣源接过仆人手里的长棍，便要打在那犯了错事的婢女的身上，看样子是要将其打死。

　　那个正跪在地上求饶的女子，已是满脸泪水。

　　“住手。”傅长风开口道。

　　王嗣源的动作被人打扰，气火涌上心头，大吼一声：“哪个多嘴！”

　　看清发出声音的是何人，王嗣源当即变脸。丢了棍子，跑上前去假笑：“大人怎么现在才来？我已备好茶水点心，就等着您呐。”

　　又扭头冲那个婢女喊：“还不快滚开，别脏了大人的眼睛！”

　　那婢女闻声后便慌忙起身继续干自己的活。

　　王嗣源又变了自己难看的嘴脸，戴着笑继续说：“大人见丑了，家里的仆人不懂规矩，不打几下实在不长记性啊！”

　　傅长风连个眼神都没给他，他不配。

　　“我来就是看看尸体，不喝茶。”

　　“尸体在那边，我领大人去吧。”

　　“不必了，忙你的吧。”

　　傅长风想起刚才，担心他又会打人，便冷声警告：“再让我看见你打人，杀了你。”

　　他的眼神很可怕，让人不住的害怕。

　　傅长风见王嗣源那个不服又揍不了自己的表情，心里偷偷暗爽了一下。

　　幼年被王志鹏那般欺负，他这个当爹的不仅没制止，还为他亲爱的儿子奉上了一把刀。说只要他儿子开心，一刀砍死那个臭乞丐都不要紧。可当年的臭乞丐，现下，已然变了样，19岁出征战沙场，为国打下了数不清的江山帝景，只弱冠便被陛下封为大将军。因到了娶妻之年，被皇帝暂时安在了大理寺做少卿。

　　王志鹏的尸体躺在棺材里，表情狰狞，喉部有一道紫色痕迹，瞳孔放大做痛苦状，脖颈处有利器刺进去。

　　“直接勒死好了，为何又要用利器刺进脖颈？”元昱询问道。

　　傅长风解释：“因为那一下没有毙命。”

　　他起身，拿出手帕擦了擦手，对元昱道：“我知道凶手是谁了。”

　　元昱张大了嘴巴，瞪大了双眼，看着傅长风嫌弃地在水池里洗了把手，又掏出另一块手帕又擦了一遍双手。

　　傅长风回眸望着元昱，他啧了声：“你那手刚才摸尸体了吧，洗洗，脏死了。”他还好心地从衣服里掏出一块帕子递给元昱，转身便去了主院。

　　该死的洁癖。

　　主院内，王嗣源坐在正厅向新买来的婢女进行骚扰。他抚摸着婢女端茶壶的手，婢女身体直颤，低着头紧嚼着下唇，抖颤地轻轻开口：“老爷，我还有活没干，我先走了。”她想把手抽出来，但那王嗣源紧抓着她的手腕，没有要放开她的意思。王嗣源嘴角挑起一抹笑，饶有兴致的看着她，边打量边道：“兰姑娘身材真好，手如柔荑，肤如凝脂，只当婢女未免也太委屈你了。”

　　“不如我娶你做我的小妾，你就再也不用干这些粗活了。”说着把手放在了她的腰上。

　　兰芝低头不敢多言，因为她知道自己的反抗会给家人带来不幸，只能任由王嗣源的摆弄。

　　当王嗣源正准备进行下一步时，傅长风走进正厅，望着眼前的场景，蹙眉问：“王嗣源，你揍嘛呢？”

　　王嗣源忙推开兰芝，起身挂着假笑解释道：“只是和下人吩咐几句话。”

　　“什么话这么重要，要搂着腰说？”

　　王嗣源一时尴尬，换了个话题：“不知傅少卿到这儿是有什么吩咐？”

　　傅长风懒洋洋地走上去，坐在王嗣源的椅子上，一条腿放在椅子上，手臂松弛地搁在那条腿的膝盖上，姿态极其慵懒。

　　他左手指尖轻敲桌沿，看向兰芝，兰芝低着头，并没看见。傅长风说：“茶。”兰芝才听到，忙走上前给他倒茶。

　　傅长风喝了一口，嫌弃的说：“真难喝。”

　　他搁下茶盏，缓缓道：“王嗣源，把你刚才训的那个婢女喊过来。”

　　王嗣源叫人把那个婢女领了进来，傅长风叫她走近了一些，才开口道：“王志鹏是你杀的吧？”

　　那婢女瞬间跪在了地上，眼泪在她的眼眶中打转，她带着颤音说：“大人，是我，我承认我杀了人，但还求大人让我在临死前去一个地方。”

　　傅长风让她站起来并问了她的名字，她叫杏子。从小跟着爷爷，后来被卖到了王府，每天受着王嗣源、王志鹏父子的屈辱。就在那一晚，王志鹏又要来□□她，她反抗不成，反被打，她太恨王志鹏，在王志鹏要走时，用绳子勒住了王志鹏的脖子。但她力气太小，并没勒死他，她用发簪刺进了王志鹏的脖颈。将其杀死后，她把王志鹏的尸体拖到了后院处，自己则回到了房间清理了血迹，第二天仍然跟没事人一样干活。

　　她本以为不会被发现，可她的发簪不听话，还是被傅长风瞥见了，她头发上的簪子有一点血迹没有擦干净。也不止簪子这一点，她的手被勒出了伤，起了皮。而且她没发现，王志鹏的衣服里还有一条手帕，傅长风问了其他婢女，那正是她的。

　　傅长风起身，静默地看着杏子，他抿唇轻笑，桃花眼微微一弯，柔声道：“你想去的地方我带你去。”

　　解乘宫中的殿内，金漆雕龙宝座上，坐着一位睥睨天下的王者，底下歌舞升平，乐声悠扬。解行舟正坐在桌边喝酒，表面上是欣赏着歌姬们的舞蹈，其内心正在谋划着他的大事。

　　“行舟，下月你迎娶了永安郡主，父皇就准许你上朝。”

　　解行舟放下酒杯，拱手而道：“谢陛下。”

　　解乘眉眼含笑看着他，道：“为何不称我为父皇？”

　　“下次叫父皇即可，尊称就不必了。”

　　解行舟点头，但没再叫声“父皇”。

　　半个月后。

　　大婚当天，解行舟一袭红袍，坐在马车内去接新娘，但他并没有要去的意思，扭头跳了车。

　　动静太大，被苏智听到了，慌忙派侍卫去追。
　　“少主逃婚啦！快去追！”

　　解行舟为了躲避侍卫的追赶跑进了林里。树木参天，枝叶繁茂。跑了一会儿，他便迷失了方向。

　　一阵马蹄声由远及近，林中走出一位骑着骏马的少年———是傅长风。

　　他一身黑衣，外加金龙点缀，头上精致藤蔓花纹金冠，束起的发随着风在空中飘扬，那把令人熟悉的剑别在腰间，姿态潇洒且张扬。

　　他骑马走近解行舟，上扬着嘴角，低头注视着他，见他穿着婚服，便开口道：“你逃婚啊？小公子。”声音清凌凌的。

　　他故意拖着腔，嘴角勾起，露出了那颗虎牙。

　　见他不答，少年剑眉轻挑：“不想娶妻，嫁给我如何？”语气戏谑。

　　只这一句话的功夫，解行舟耳廓弥漫上了一圈红。他的心跳已不住的加速，但碍于面子，还是强忍着没有显露出任何表情。

　　他抬头，面色沉静道：“傅少卿请自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