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寄昭》鱼不与

28、学车

　　齐落帆被他问得一愣，摸出手机看消息，的确是有几条未读。
　　“抱歉，没看见。”他说。
　　祁明轩看了他几秒，气都不知道怎么撒，只好作罢，闷声说：“东西给你拿回来了，在后备箱。”
　　齐落帆没想到这么快，“你什么时候去的？”
　　“下午。”祁明轩抬眼看着他，刻意补充道：“去的时候江老板不在，我等了好半天呢。”
　　“谢谢。”齐落帆说。
　　祁明轩偏了偏头，极轻的哼了一声，“不客气。”
　　齐落帆下车，转到后备箱把东西拿出来，然后拎在手里，敲了敲车窗，“那我走了。”
　　“你怎么不说请我上去坐坐？”祁明轩佯装不满，“好没有礼貌。”
　　齐落帆说：“那你要上去坐坐吗？”
　　“不去。”
　　齐落帆被他磨的没脾气，一时失笑，觉得他像个无理取闹的小孩子。
　　“祁明轩，你今天怎么了？幼稚死了。”他说。
　　祁明轩没说话，齐落帆又说：“那我走了，你也早点回去休息吧，今天谢谢你。”
　　“走吧。”祁明轩摆摆手。
　　齐落帆背着三脚架，沿着马路边走出几百米，祁明轩在车里看他的背影，突然想起后座扎成一束的花。
　　他有些急切的回身拿了花，刚碰到车门却又顿住了。
　　以什么名义？
　　难不成真要说因为今天小雪？
　　神经病，祁明轩在心里骂自己，脑子一热就买下了。
　　齐落帆已经走到拐角，又很快消失在路口。
　　祁明轩懊恼的抓了抓头发，有种想把花束扔进垃圾桶的冲动。
　　***
　　郁琛许久没有收到祁明轩的消息了，甚至都有了理解障碍。
　　闲时就该抱着言言温存，而不是凝神去猜祁明轩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宋祈言枕在郁琛腿上昏昏欲睡，手里的手机“啪”的砸在脸上，疼的宋祈言闷哼一声，蜷了蜷腿，连睡意都没了。
　　郁琛腾出一只手给他捏了捏被砸的鼻梁骨，另一只手还在回祁明轩的消息。
　　郁琛：什么叫送不出去？手一伸就好了。
　　祁明轩：别说的这么轻易。
　　郁琛：……？
　　祁明轩：你到底有没有理解啊？自从你跟言言在一起之后，我已经很识趣的不骚扰你了，这么些天不联系，你变笨了？爱情使人智力下降？
　　郁琛：你才智力下降。
　　祁明轩不跟他拌嘴，兀自在心里给郁琛打上“智力下降”的标签，嘴上假意对他妥协：是，我智力下降，所以这不是来请教你这个智者吗。
　　郁琛：少阴阳怪气，别在心里编排我。
　　祁明轩：怎么会？君子所不齿。
　　宋祈言把手机扔去一边，在郁琛怀里翻了个身，钻进臂弯里看他们的消息，“哥，消息往上翻翻。”
　　郁琛于是往上翻了几条，叫宋祈言看全了聊天记录。
　　几分钟前祁明轩说：“那天买了一束花，人走远了都没送出去。”
　　宋祈言反应了几秒，“嗯……谁啊？他要给谁送花？”
　　郁琛摇头：“不知道。”
　　“不知道？”宋祈言讶异，微微仰头，“不知道你还跟他聊这么些？”
　　郁琛说：“我觉得并不影响。”
　　宋祈言沉默半晌，很轻易就被说服了：“好像也是。”
　　郁琛轻笑一声，摸了摸宋祈言的头发，“智力下降。”
　　祁明轩不知道这边的对话，仍在表达自己的郁结。
　　祁明轩：我为什么要买那束花？
　　祁明轩：我疯了吧？
　　祁明轩：看他跟别人有说有笑我就不平衡。
　　祁明轩：他就是区别对待！
　　宋祈言靠在郁琛怀里，准确又敏锐的抓住关键词，就着郁琛的手发消息：你给男生送花啊？怎么感觉你半弯不直的？
　　祁明轩被这么直接的问题打了个措手不及，带着急于证明自己的语气回道：别开性向玩笑，老子钢管直！我就是心情好，突然想买花！
　　郁琛那边沉默了片刻，发来一张图片。
　　祁明轩不懂：？
　　郁琛：钢管，U型的。
　　祁明轩：…………
　　他拧着眉看图，好像接受了，又好像没接受。
　　祁明轩：郁琛，完蛋了。
　　郁琛：你才完蛋了。
　　祁明轩：啊——怎么办啊，我完蛋了。
　　他从没这样说过自己，但身心和情感似乎脱离了掌控。
　　***
　　祁明轩在机车俱乐部的休息室里枯坐着，指尖来来回回的划动在手机屏幕上，看他和齐落帆的聊天记录。
　　外场响起人声，成员们在评一场精彩的赛事，没一会儿又响起摩托的轰鸣，祁明轩听见他们说要去跑林道越野。
　　老吴从外面推开门，探进脑袋喊祁明轩：“明轩，去不去？老三新搞了个双凸轮轴，看看？”
　　祁明轩抬起头，从自己的意识里抽身，看起来跟平时没什么不同，说：“好啊。”
　　老吴看他身上的装束，“哎呀” 一声催促道：“进来半个多小时了，怎么连衣服都没换完？赶紧的啊，我让他们先去，你自己追上来啊。”
　　“好。” 祁明轩说。
　　老吴退出去，又把门关上了，祁明轩手肘撑着膝盖，看了屏幕两秒钟，然后上划到底，看见一分钟前发来的消息。
　　齐落帆：我把那两组照片给工作室的人看了，他们都说很好。
　　齐落帆：【猫猫探头GIF.】
　　祁明轩看着那个可爱猫猫的动图，不知道为什么没有任何与齐落帆形象不符的感觉，嘴角无意识的勾了勾。
　　“好棒哦。”祁明轩说。
　　齐落帆：“有时间吗？请你吃饭。”
　　祁明轩指尖顿了顿，说起与这个不相干的事情：“我在俱乐部，你要来看机车越野吗？”
　　齐落帆沉默了半分钟，说：“想看。”
　　祁明轩：“等我半小时。”
　　他当即给老吴发消息，让他们可以先开始，自己要接个人一起过去。
　　他问了齐落帆的位置，然后换了衣服，多带了一个全盔，直接从俱乐部骑摩托过去了。
　　他骑得快，没用半小时就接到人了。
　　齐落帆站在车旁，接过祁明轩递来的头盔，不太熟练的戴上，然后抓着对方的肩膀跨上了车。
　　祁明轩低头看了看，犹豫片刻，还是抓住他的手腕，把人往前拽了一下，后背紧贴着对方，干巴巴的说了声：“抱紧一点，掉下去怎么办？”
　　齐落帆于是听话的抱紧了些。
　　祁明轩拧了车把，转弯上路，往林道越野的场地开。
　　齐落帆听着耳边呼啸的冷风，恍惚想起祁明轩方才的话——“抱紧一点，掉下去怎么办？”
　　好像以前也说过这样的话。
　　但他的语气不太一样了。
　　齐落帆想不出哪里怪，被风钻进了前风镜的缝隙，吹得眼睛眯起来，连思考的能力都下降了。
　　算了。齐落帆自暴自弃，往祁明轩身后躲了躲寒风，不再想了。
　　场地开放，齐落帆在略高的公路上时就已经看到低远处林子里飞驰的机车，打弯时车轮摩擦地面，扬起灰蒙蒙的埃尘和枯叶的碎屑。
　　祁明轩先去找了老吴，然后带着齐落帆上了看台——其实只是距离林道稍远一点的高地，能看到林道的全程。
　　看台上的成员们跟祁明轩打招呼，不可避免的向齐落帆投以好奇的目光，祁明轩于是向他们介绍他——以朋友的名义。
　　齐落帆怀抱着头盔，跟在祁明轩身后，没注意听他们的对话，被场中飞驰腾跃的机车吸引了全部的注意力，场外骑手们的欢呼声高昂，口哨声四起，伴着震耳的轰鸣。
　　祁明轩跟队友讲完了话，回身看见齐落帆的侧脸，神情认真，眼睛里都是细细的碎芒。
　　“想试试吗？我教你。”祁明轩侧了侧身，挑眉问他。
　　齐落帆转头，眼睛里的碎芒好像更亮了，“可以吗？”
　　祁明轩轻笑，“当然。”
　　林子附近有一片相对平整的场地，骑手们一般都不来这边，因为缺少挑战性。祁明轩把身上的护具脱下来，仔细给齐落帆穿戴好，然后问他松紧度是否合适。
　　“那你呢？”齐落帆没答那个问题，低头看着蹲在面前的祁明轩。
　　祁明轩的手还放在齐落帆的膝盖上，食指按在他的膝弯，闻言笑了一下，抬头跟齐落帆开玩笑：“你骑得好一点，尽量不要让我受伤。”
　　他们对视了几秒，齐落帆很认真的说：“不会的。”
　　“嗯，那不就好啦，我信你。”祁明轩说。
　　他们做好了准备工作，一前一后的跨坐在车上，祁明轩长腿支着地面，指导身前的齐落帆的骑行姿势和动作。
　　他抓着齐落帆的手放在车把上，身体从后压住对方，半包围式的圈住了他。
　　“握住车把，保持重心。”祁明轩没戴头盔，说话时的气息轻飘飘的落在齐落帆的侧颈，带着点温热的酥痒。
　　“刹车的时候虎口卡着油门，其他的手指搭在刹车上……像这样，这样比较灵活，避免窜车和翘头。
　　“起步以后不能急于抬脚，要在确保稳定之后，避免摔车。
　　“其实也不难，你就是没尝试过。”
　　齐落帆点了点头，小声说：“嗯。”
　　祁明轩又说：“你自己试一下。”
　　齐落帆学得很快，起步时后轮带起了烟尘，在尘土上碾出一道车轮的印子。
　　初次体验感觉良好，齐落帆的嘴角微微翘起弧度。
　　祁明轩扶着他的腰侧，下巴压着肩膀，偏头轻声说：“好棒啊落落。”
　　齐落帆被他的夸奖弄得莫名耳热，头盔下显得愈发闷热，手中握着的车把没控制住力度，猛的冲了一下，又紧张的捏了刹车。
　　祁明轩被闪了一下，按在腰侧的手贴着腰线前滑，从后面环住了齐落帆。
　　“你干嘛？报复我啊？”祁明轩偏头看他，笑着说。
　　“抱歉，”齐落帆说，“没学会。”
　　祁明轩说：“已经很好了，你是第一次……”
　　“去吃饭吧。”齐落帆有些突兀的打断他，握着车把，连头也没抬。
　　祁明轩轻声“啊”了一句，“现在么？不学这个了？”
　　“嗯，我不学了，”齐落帆说，“不想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