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疏疏清影旧曾谙》若轩云洛

23、素言篇

　　屋里虽然熊熊燃烧了三个火炉，身上也厚厚的压着两床棉被，素言却还是忍不住瑟缩着颤抖。素言躺在床上招手让她过来，她赶紧跑过去坐在她身前。从怀里摸了半天，素言终于找到那枚失落的耳环塞进银霜的手心，银霜忍不住哭道，“你是为了帮我捡这耳环才掉进水里去的？”素言不想让银霜有负担便摇摇头说不是。银霜又问，“那是十四阿哥把你推进去的？”原来那个冒失鬼就是未来的大将军胤祯，素言想着刚才的过程虽然乌龙了些但他毕竟也是好意，便又摇了摇头。
　　银霜满头汗的在房里急得团团转，宫里的太医恐怕最快也得半个时辰才能赶来。素言想起不过是开感冒方子这种小事，想当初自己也是研究过许多医书的，便让凝雪拿了纸笔砚了磨来凭记忆写了个最简单的解表散热方子，让雪凝拿了去抓药熬了。银霜吃惊的看着素言，原来她竟然还懂医药。素言想起以前在现代时，她几乎从不看西医，就连同宿舍的女生得了病也都是她给把脉抓药的。雪凝正要出门，素言想起十四此时应该也好受不到哪儿去，便拿了另一张纸又誊写了一份药方，只把原来药方的一味白芍改成了葛根，便嘱咐雪凝说，这两张药方不要搞混了。

　　却说绿绮在路上得了消息听府里的人说了素言的情况，便也顾不上卿卿我我了，赶紧跑来去探病。不想天黑路不熟，在院子里打了转找不到路。正赶上此时银霜的两个哥哥送大阿哥胤褆离开，一不小心竟跟胤褆撞了个满怀。绿绮慌忙给胤褆道歉，见胤褆也没有怪责之意，便匆匆行了礼告退了。
　　绿绮走出去很远，胤褆依旧盯着绿绮的背影饶有兴味的看着，觉着她不同其他府里的格格，却有些像晴川那般的灵动，便回头问跟在身后的银霜大哥她叫什么名字，是哪家的格格。银霜大哥也只零星记得她是银霜的朋友，应该是年庚尧的妹妹，银霜二哥不知怎的突然想起素言的名字，便跟胤褆说了。“素言，素言……”胤褆来回咀嚼着这个名字，眼里满含笑意。“既然大阿哥有意思，不如咱们去跟年庚尧说了，想来这么好的姻亲，他恐怕做梦都得笑出来……”银霜大哥在身后笑着说道。“不着急，强扭的瓜不甜，我慢慢想办法……”

　　两副药喝完，又甜甜的睡了一宿，第二天早上，素言的烧就退了，到了中午的光景也知道饿了，喝了满满一碗清粥，感冒也算好了多半。绿绮在董额府上跟着银霜陪了素言一宿才走的，银霜一直不敢怠慢，一整晚都没有闭眼。十四其实当晚也没有事，只借口头痛脖子痛总之浑身哪都不舒服非强留在董鄂府上休息。老九是清楚十四的意图的，也没有揭穿他，因为第二天一早还有事便嘱咐了银霜他们照顾好十四，跟着老十连夜赶回了宫。
　　天蒙蒙亮时，十四便早早醒了，因为惦记着素言坐不住，便偷摸的出门溜到素言房门口想要打探个究竟，谁知银霜一直陪在素言跟前，半步都不曾挪过，他在外面徘徊了半天最终也没胆量进去。郁闷的回屋里躺了半日，过了正午的时候，听到银霜出门的声音，又趴在门前听银霜嘱咐了小丫鬟说自己出府买些东西让她们伺候好素言的话，才放心大胆的又出了门站在素言房门前思量着怎么进去。
　　忽然门内传来一阵调琴声，断续的听不出音调，接着又是一小段重复的曲调，来回弹了几遍。十四趴在门口正听着呢，忍不住喉咙痒轻咳了一声，屋里的琴声停了下来。素言以为是丫鬟来送东西，便朝门外喊了句，“进来吧……”十四犹豫了片刻，理了理衣饰，便径自推门进了屋。
　　素言抬头见进屋的竟是十四，先是愣了一下，缓过神来赶紧起身行了礼。十四赶紧摆手，结巴的说不用行礼，准备上前去拉她又觉得失礼，比对面的素言还要尴尬。想起昨晚那场冒失的乌龙，又见他这副紧张的模样，素言不觉好笑，便让着十四到旁边的椅子上坐了，又亲自给他倒了茶，坐到茶几对面的位子上。
　　素言一言不发的盯着十四，十四也只挠着头，刚才在外面准备的客套话，此刻倒一句都想不出来了，正好扫到一旁案子上的食盒内，菜肴慢慢的基本都没有动，便没话找话的问了句，“听说素言姑娘家是南方的，是不是不太习惯北方的饮食？”素言略笑了笑，只答道，“没有啊，我觉得还可以……”十四又想起刚才素言在奏古琴，便又开口问道，“方才姑娘弹的是什么曲子？只觉得熟悉却又叫不上名字。”素言扑哧捂嘴一笑，答道，“十四爷您恐怕是听错了吧，刚才那一小段曲子是素言自己没事谱了弹着玩的，您怎么可能听过？”闻言十四只能尴尬的一笑，推托说听错了。十四眼睛瞄着屋里转了一圈见到书案上的临川先生文集上密麻的做了记号，便又说道，“素言姑娘喜欢谁的文章，我平日里很喜欢王安石，王介甫的辞藻虽然不甚华丽，却胜在笔力雄健，浑灏流转。”素言顺着十四眼神看过去，恰看见那本昨晚银霜找来给绿绮解闷的书，便如实答道，“我平日里倒并不喜欢看诗词的，倒是我那绿绮妹妹喜欢钻研些诗词歌赋的。”自知又讨了没趣，十四轻咳了两声也不知再说什么好。气氛又尴尬到了起初的状态，素言只自己喝着茶也无所谓，倒是十四一副如坐针毡的模样。恰好这时银霜推门进来了，见十四在屋里觉得奇怪，便调笑说，“怎么不在屋里休息着到处瞎逛？九阿哥可是特意嘱咐我照顾好您，”还故意在照顾两个字上加了重音。十四跟她自小打闹惯了的，也不理会她的调侃，只笑着借着机会溜了出去。
　　出了门，十四方大口舒了口气，用拳头敲了敲自己的脑门，心里自怨平日在皇阿玛跟额娘面前都谈笑风生的，怎么偏偏刚才就如此丢人现眼。便又回头瞅了眼刚出来的房间，西斜的阳光洒在纸窗上正好映出素言瘦削的身影，不禁好奇这么柔弱的女子昨晚怎么会爆发出如此强大的力气将自己从泥水中拖了出来。
　　待十四出了屋，银霜便好奇的问素言十四进来做什么，素言摊了摊手说不知道，转念回想起刚才让十四碰的满鼻子灰又不觉好笑便将刚才跟十四的对话讲了给银霜听。银霜边听着边联想起来十四那副滑稽的模样也忍不住笑，又笑嗔她怎么学的像自己一样尖酸。素言笑着坐回琴台，透过窗棂正看见十四呆立着的背影，心中腾地升起某种假想，但又很快的自我否定的摇摇头，心思便又重新回到刚才那首没谱完的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