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头与玫瑰》梦舒

63、第 63 章

　　最近嘉信的工作十分繁忙，苏言卿习惯了每天上下班都有宋泽来接送，两人一起回家，大多数时候，宋泽会带她去约会，晚上两人饿了之后，宋泽也会为她做夜宵。

　　但今天，宋泽刚跟她发完消息，说自己今晚要出差。

　　苏言卿只好自己一个人回家了。

　　到家之后，上楼梯，在宋泽的卧室沐浴洗漱了一番，她穿着白色针织睡衣，混杂着一些清冷的松木香气涌入鼻息，困意也在这一刻排山倒海般袭来。

　　恍惚之中，她似乎想起了从前两人睡觉时，宋泽总是要帮她提了提被子，捋顺头发，并将碎发撩到耳后，再将她拥入了怀里。

　　这些天，两人一直都是同床共枕，以至于现在身边没了宋泽，苏言卿总觉得少了些什么。

　　她带着困意，在弥漫着宋泽的气息的床上辗转反侧，却怎么也睡不着。

　　——

　　宋泽抵达槟城已是深夜，他安顿好了之后在酒店的阳台上站了一会儿，迎面吹来的晚风令他整个人都清醒了不少，也在这时想着要给苏言卿发条消息，表示自己已经平安到达。

　　料想现在这个点，对方肯定睡了，宋泽抬头望了眼窗外皎洁的月光。

　　空气沉寂了一瞬，正当他打算回卧室时，揣在兜里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那熟悉的声音是苏言卿打给她的专属铃声。

　　宋泽掏出手机，果然是苏言卿打来的语音通话。

　　按下接听键，宋泽的嗓音偏沉，兴许是做了一天的飞机，舟车劳顿，有些暗哑：“准备睡了吗？”

　　“嗯。”那边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应该是他找了个地方坐了下来，苏言卿握着手机，低声地嘀咕道：“有些睡不着。”

　　宋泽停顿了几秒，垂着笑，“该不会是想我想得夜不能寐吧？”

　　一般这个时候，苏言卿定然会跟着反驳一二，但此刻，在沉寂的空间内，静谧到所有的声音都像是放大了数倍，宋泽的呼吸声透过听筒轻微地传入她耳中，像似带着节奏，仿若轻抚过苏言卿的心尖，惹得她心里直痒痒。

　　下一刻，苏言卿微垂着脑袋，不同往常那般，只是无声地点了点头：“有点儿。”

　　听到这话，宋泽还是笑了笑，笑声在静谧的空间中显得有些空荡，从电话的另一端传来，像是羽毛在耳廓里微微吹拂，听起来沙哑却也格外清冷：“打视频吗？我也想看看你。”

　　苏言卿握着手机的指节顿了顿，轻轻地应了一声好。

　　房间内的光线有些昏暗，她先是开了床头柜的那两盏灯，随后又打开自拍确认了一下自己此刻的模样。

　　摆好合适的睡姿之后，视频正式接通，她看见宋泽坐在一张办公的长椅面前。

　　身后是海景房的落地窗，玻璃上悬挂在一副淡黑色的窗帘，整个房间的格调几乎全是黑白色，就跟家里宋泽卧室的格调一样。

　　只不过宋泽现在的房间格调再也不是单纯地黑白色搭配，因为从苏言卿搬进这家卧室起，慢慢地，这个房间开始不再那两张单一的冷色系。

　　稍微有些暗淡的灯光，映衬在宋泽硬朗的五官上，他目光有些困倦，下颌线上有一层淡淡的蟹青色胡须，不同于以往的清秀俊朗，即便是穿着寻常最常见的白衬衫，衬衫的领口解开了两颗，露出性感勾人的锁骨，眼神直勾勾地望向镜头时，深邃的眼眸，像似一把锋利的利刃，要将人的心一眼看穿。

　　两人默不作声，只盯着对方，隔了两三秒，他的目光似乎恢复正常，语调还是一如既往地温润：“老婆，你好像瘦了。”

　　苏言卿弯了弯唇，忍不住笑道：“才半天不到，抽脂都没那么快的。”

　　宋泽看着她，漆黑的瞳孔垂落了下来，也忍不住笑了笑：“洗澡了吗？”

　　“嗯。”苏言卿小声地回了句，随后还百无聊赖地打了个哈欠。

　　宋泽似乎注意到苏言卿的领口呈V字型，似乎在不经意之间，还露出了胸口的一丁点儿形状。

　　他喉结滑动，声音低哑了一个度，问道：“穿的什么衣服啊，我怎么没见过？”

　　闻声，苏言卿低头看了眼，正是一件奶白色针织的深V睡衣，因为领口开得有些大，所以不小心泄露了些许春光，这件衣服一直压在苏言卿卧室的衣柜里，因此宋泽从未见她穿过。

　　她下意识地将领口往上提了提，挡住了那一抹春光，“就是件睡衣呀。”

　　“真好看。”宋泽仰起头，苏言卿看见他挺起的喉颈线，听见他再一次说道：“回去之后，也穿给我看看呗。”

　　苏言卿红着脸点头，只单说了个好，“你大概什么时候回来呀？”

　　问完，又打了个哈欠，看上去像似困极了。

　　“最短也要两三天，最长一个星期。”

　　这一切宋泽都看在眼里，他将视线收回来，暗沉的目光微微投向她，喉结微不可察地滚动了一下：“早点儿睡，我先挂了。”

　　苏言卿点头，偶尔听见电话那边似乎有雨点滴落屋檐的声响，忽然想起自己在洗澡前查看了一些这些天槟城的天气。

　　宋泽那边好像在下雨。

　　她依旧看着屏幕，看着画面在倒转，宋泽好像缓缓站了起来，冷白的手指似乎要划过手机屏幕，就在他下意识想要说晚安时，苏言卿握着手机的手指顿住，喊了一声：“槟城那边气温挺低的，你……出门记得多穿一点儿。”

　　宋泽挂电话的手指微微顿住，在听到这一声叮嘱之后，心底里涌上一股暖流，停顿了几秒，缓缓回道：“知道，你不用担心，我会好好照顾自己。你也是，要照顾好自己。”

　　“嗯嗯，晚安。”

　　“晚安。”

　　……

　　一觉醒来，苏言卿睡到自然醒，这天正好是周末，不用上班。

　　大早上，她收到奶奶的消息，今天休假正好打算一会儿回老宅陪一陪奶奶。

　　在去老宅的路上，苏言卿给宋泽回了个消息，又去附近的商场为奶奶的和思睿买了一份礼物。

　　来到老宅，老太太一个劲儿高兴孙媳妇能够来看她。

　　江云淑拉着苏言卿的手，无意间说起自己被孙子邀请去公寓住的那件事儿。

　　“卿卿呀，你是不知道阿泽以前是个闷葫芦，他一向有什么事儿都闷在心里，什么也不说，但他领你进门之，第二天他又回老宅，主动邀请我一个老太太去你们婚房待一段时间。”

　　“啊！？”苏言卿充满疑惑，宋泽确实在带她来老宅的第二天和她说过奶奶要来公寓住一段时间，但并没有说是他主动邀请的。

　　也正是因为奶奶要来公寓呆一段时间，两人才需要同居在一起。

　　难道那时候的宋泽就开始喜欢自己了吗？

　　想了想，苏言卿心里没底，但不管怎么样，至少她知道现在的宋泽是喜欢自己的。

　　不管过去怎么样，他们现在是彼此喜欢就够了，苏言卿这样想着。

　　老太太继续有一搭没一搭地和苏言卿聊着，一直待到傍晚，纪敏担心苏言卿一个人回去不安全，于是想要让她留宿。

　　苏言卿点了点头，同意了下来，跟以往不同的是他和宋泽假戏真做，成为了真正的夫妻，也因此觉得这时候在宋家过夜并不是什么不体面的要紧事儿。

　　她发消息给宋泽报备了一声，宋泽没说什么，只叮嘱他睡自己的卧室即可，不用再到折腾到其他的偏房。

　　入夜，宋思睿小朋友抱着自己的小玩偶进宋泽的卧室找苏言卿。

　　小家伙笑嘻嘻地捧着之前哥哥送他的那只小海狸提给苏言卿，并扯出一个讨乖的笑：“姐姐，这个小海狸是你买给哥哥，之后哥哥送给我的，现在哥哥不在，我把这个小海狸放在床头，这样姐姐一个人在这儿睡就不用害怕了。”

　　苏言卿忽然想起上一次宋思睿第一次来公寓也是因为换了地方睡不习惯，所以宋泽忍痛割爱将自己送他的那只小海狸借给宋思睿当床伴帮他克服在新地方睡觉所产生的恐惧感。

　　小孩子总是这样，会心安理得地将自己的感受同大人的感受一视同仁。因为自己睡觉挑地方，也因此自然而然地觉得大人也跟自己一样。

　　苏言卿接过那只小海狸，笑意盈盈地收下了宋思睿的关心。

　　但显然思睿小朋友似乎并不打算立刻离开，而是小心翼翼地拉着苏言卿的手，带她偷偷的来到宋泽的书桌旁。

　　一只小身影东一下、西一下地跑来跑去，似乎在翻找着什么。

　　苏言卿不经问：“思睿，你在找什么吗？”

　　“找你和哥哥的合影。”小思睿说完，又将头扭了回去，一份动了真格、非要找到这东西不可的样子。

　　苏言卿恍然想起第一次来老宅时，思睿确实当着奶奶的面说过宋泽的房间确实有一张他们的合影。

　　宋泽说，那是他们两第一次同台的一场演讲。

　　苏言卿已经记不清自己第一次上台和宋泽演讲时的内容，甚至乎那一场演讲到底是在高一上学期还是下学期也被她忘了。

　　只知道她中学时代确实和宋泽同台过很多次，于是苏言卿也有些期待思睿要找的那一张相片会是怎样一种画面？

　　找到了！”宋思睿睁大眼睛，睫毛忽闪，就像似挖到了宝藏一般，“嫂子，你看，就是这个。”

　　苏言卿见小家伙抱着一本看上去有些时间有些久远的相册，心里缓缓泛起一丝期待。

　　本以为里面会有一张宋泽和自己中学时期的回忆，没想到里面全是她和宋泽的合影。“怎么这么多？！”

　　苏言卿和小思睿翻了翻上面的相册，不可思议地问道。

　　“嫂子，你都不知道。哥哥可宝贝这些东西了，以前是我不小心翻到的，他还威胁我，让我不许说出去，最后连碰都不让我碰。”

　　小思睿撅了撅嘴，一个劲儿地说：“但是我第一眼看到姐姐的时候就认出你来了，你就是哥哥相册里的那个女孩。”

　　苏言卿弯起唇角，摸了摸思睿的小脑袋，继续看着这些相册。

　　一张张合影像年少时的回忆从脑海中点滴涌起。

　　苏言卿情不自禁地抽出其中一张相片。

　　看似普通的彩色相片，在灯光的投射下，有了斑驳光影，还透着淡淡的暗纹，像似年代久远，但却被主人保护地格外精致。

　　苏言卿翻过背面，后面还有一行字。

　　【2017年9月28日，天气晴。要怎么说我和你的相遇呢？是这场浩大青春的序幕，也是属于我的夏天奇遇。】

　　随手翻开第二张相册，背面也有一行文字。

　　【2017年11月4日，天气阴。今天说好了天晴却偏偏下起了雨，因为喜欢你，很喜欢，所以下雨天变得不再是下雨天，是每一个冒雨也要相见的日子。】

　　第三张。

　　【2018年1月1日，元旦晚会，她今天穿着一袭白色礼服和我站在台上，像一场措不及防的春天，顷刻间氤氲了我内心凋敝的原野。】

　　第四张。
　　……

　　第五张。
　　……

　　第六张。
　　……

　　苏言卿捧着那本相册，其中掉落出一张明信片。

　　耀眼夺目的星空背景图下，有一段熟悉的字迹。

　　那是十七八岁的故事中，一个男孩的心理剖白。

　　【我站在操场上，在落日余晖的尽头，将我们每一次同台的照片收集起来做成一本青春集邮册，我带着一捧围成爱心的红玫瑰在这里等她，只想轻轻地跟她说一声：“我喜欢你很久了”。或许她会笑着跑过来，扑到我的怀里，那一刻我会觉得真好呀，我喜欢的女孩也喜欢我。亦或者她会站在离我不远的地方，看着我手中的红玫瑰和那本相册，言辞温和地拒绝这一段告白，而我只会轻声地说着没关系，因为我喜欢的女孩是那么那么好。】

　　宋泽在这一段话的末尾又加了一句，像似对这一短暂青春的回应，带着一丝心灰意冷的诀别，在纸张的最后留下了几个字。

　　【可惜她没来。】

　　苏言卿看着末尾的这行字，忽而想起毕业典礼那天，确实有一位男同学过来传话，说宋泽正在操场等她，可当时她也只当是男生们的恶作剧，因为年级里总有许多人传些莫须有的流言蜚语，高中三年她也不是没遇到过。

　　苏言卿依旧记得自己当时的心绪，想到曾经宋泽对她冷淡的态度，她要是真去了操场，那才是真的上了当呢。

　　可如今看到这一切真相的苏言卿简直后悔莫及，她似乎能从这番字迹中看到当时的宋泽是怎样的失望和灰心，这一张明信片薄薄的，上面承载的字迹落在苏言卿心里却有千斤重。

　　苏言卿继续往后翻，一直到相册的最后一张。

　　【2020年7月1日。天气晴，我们毕业了。这里承载着我们三年的青春，这里多的是你不知道的事儿，比如我再也没见过这样盛大的青春，比如我再也生不出这样盛大的爱。】

　　苏言卿第一次见宋泽写下这样伤感的文字。

　　这一行行的文字很美，像独白，也像日记。

　　苏言卿怔愣地看着这些相片，似乎在这一瞬间窥见了少年人曾经那一场声势浩大的暗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