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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第 10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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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格沃兹的三年级,临近圣诞节假期,小邓布利多并不打算留校,他和大多数学生一样,也买了回家的车票。
“这个帽子是给你的阿不,从霍格莫德挑的,这些糖果给你安娜,芒果和樱桃味,每周吃五颗,记得吃完漱口。”
“破费了,哥。”山羊小子看着对方从缩小的行囊里把东西一件一件一件拿出来,有些揶揄地说,“难得你还记得我们……”
“至于这两双羊毛袜子——是给格林德沃先生的,我亲手织的。”
阿不思小心地把东西放在礼盒中捆扎起来,用魔法十分精妙地系了一个漂亮的绳结。
不知为何,想到格林德沃收到礼物时的神态,他莫名有些紧张。每次想到那个白金发色的中年男人,他都像在心里被点亮了某根烛火——呼吸、声音、思绪,接触,遇到对方的时候,仿佛都……燃烧起来了。
他喜欢格林德沃的手抚摸过自己的头发,这次对方也会这么做吧。
“你能不能不要,用那种表情说话啊?”阿不福思终于受不了了,他是个有话直说的粗人性格,自己哥哥有时候真的很奇怪很别扭。
“咦怎么了?”小妹有些奇怪。
“呵呵!这双袜子是给~格林德沃先生织的~!!”阿不福思故意阴阳怪气,学着自己哥哥的语气说道,“这还不够奇怪吗!”
即使过去这么久他还是觉得那个格林德沃很可疑,比如说,每每父母感谢对方在霍格沃兹照顾他们儿子的时候,对方总是会笑着说没关系,只是因为喜欢小孩儿而已。可是上次圣诞节,这个奇怪的“叔叔”给了所有人丰厚的礼物,轮到他的时候却只给了一颗糖!真的,只有很小很小的一颗!
你不是喜欢小孩儿吗??
“你还在记仇哇。”小安娜笑嘻嘻地,完全没当回事,“山羊都没你那么较真,哈哈哈。”
其实孩子们都没有往性取向、爱恋和情欲方面想,毕竟兄妹三人都是比较单纯的,就算是最年长的阿不思都不清楚自己究竟是怎样的心理,但是他那副情窦初开的少女般的表情还是足够说明问题的。
餐桌上,邓布利多家里准备了各种炖菜,珀西瓦尔为了迎接盖勒特和巴西达的到来,特意开了他们家珍藏的香槟酒,大人们喝酒聊天,庆祝又平安度过了一年,而孩子们就喝气泡饮料或者橘子汁。天气太冷了,原本的篝火派对的计划就取消了,其实都窝在家里也不错,安娜本身身体比较弱,不是那种可以在冰天雪地里和哥哥们打雪仗的类型。
随着老式留声机播出的圣诞乐曲,阿不福思打开了格林德沃这次为他带来的圣诞礼盒。
不出所料,依旧十分寒碜。
“哇!!”小安娜把头凑过去看,故作惊讶,清澈的眼眸闪闪发光,“三个糖啊!比去年的礼物多出了整整两颗!这真是历史性的发展啊,我敢打赌哥哥,格林德沃先生已经越来越喜欢你了,加油呀!”
“你这丫头……!”阿不福思被气得说不出话来。
黑巫师不以为意,比起阿不福思,他的注意力更多在那个笑得很欢快的金发女孩儿身上。小安娜身上默默然的气息似乎变得非常少了,但不代表没有,自从从决斗那天穿越到了这个属于旧时代的戈德里克,他右眼的异瞳似乎因为某种时空的紊乱而失去了原本预言的能力。
所以,阿利安娜始终会是个不稳定因素。
餐桌上,格林德沃料理着自己面前的烤肠,和邓布利多的父母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事实上,安娜让他想起了另一个默然者——克雷登斯。在决斗前很长的一段时间里,他试图分离默默然和克雷登斯,他想把那种黑暗暴虐的力量从男孩儿身上抽取出来,可是都失败了——不过没关系,克雷登斯只是一枚棋子,这一切都是源自他想夺取魔法世界政权,获得所有人的支持,从而实现伟大利益的前调和基础罢了。
可现在全乱了。
默然者,圣徒,魔法部,白巫师们,麻鸡们,中立派,都随着他的穿越而化为了虚幻的云烟,某种意义上,那个红发圣人的确成功了,他阻止了自己的政变和阴谋,还让自己这几年的布局,包括以前一切的努力都瞬间化为泡影。
“先生……”阿尔抓住身边人的手腕,“你切东西太用力了,盘子都要被切碎啦。”
黑巫师回眸时,那阴翳的眼神,让红发崽子整个人都为之一颤——不知是刀尖的寒光太过锋利,还是格林德沃眼神太过冰冷,小邓布利多更希望这一切只是自己的幻觉。
这是突然怎么了?
“呃…………”
黑魔王才发觉自己有些失态,他立刻转而露出了温煦的笑意,“没什么,我突然有点不舒服,小家伙。”
晚餐结束后,格林德沃同样以身体不适为由谢绝了帕西瓦尔夫妇的好意和挽留,事实上他只是想找个安静的地方理一下自己的思绪,却没想到招来了个麻烦。
敲响房门的是小阿不思·邓布利多。
“呦,是你呀!快进来,外边儿这么冷。”巴沙特最见不得小阿尔受委屈,半点儿也不行的那种。她快速敞开门就让对方进来了。
巴西达接过红发男孩的外套,帮他挂在门口的衣架上,但小阿尔似乎是打定了主意今晚要住在这儿一样,他谢绝了对方递过来暖身子的红酥油茶,直接走上了阁楼那里。
阁楼的门虚掩着,一推就开。
红发崽子举着手里的木质魔杖,那杖尖上泛着一团白色的、柔和的光束,很显然是荧光闪烁。“格林德沃先生?”
黑巫师躺在床上,看起来已经进入了睡眠,暗淡的光源把他眉眼间的桀骜冲淡了不少,侧脸沉浸在浓墨般的暗影里,似乎比黑暗还要阴沉。
男孩试探着用小手扯了扯对方的手,他用极其细微的声音在对方耳边呼唤,“格林德沃先生!醒一下!”
空气里一片死寂。
小崽子依旧不死心,他又伸出手,凑上去轻轻地拍了几下男人的脸颊。
没想到依旧没有任何回应。
“巴西达婆婆!”小阿尔失声叫了出来,“救命啊,格林德沃先生休克性昏迷了……!”还没说完,他的嘴就被捂上了。
“唔……你没睡啊。”
“有事吗。”格林德沃眼神中带了点儿愠怒,居然还被这个小东西诓了一次,真是越大越不好带啊。
此时此刻,他真的好想回1945年。
“你还难受吗?要不要我帮你泡杯热茶?”小邓布利多满眼都是关切。
“不,我好多了。”
意外的事发生了,小家伙一下掀开床上的被窝,动作快得让人措手不及,这些年的熟悉下来,阿尔已经完全不怕这个看似危险的黑巫师了。“别瞒我,你是不是和谁打架受伤了?”
“……………”
格林德沃尽力制止着对方坐到他身上,还想解开衣服看“伤势”的举动,他觉得,这个小东西绝对是胡搅蛮缠来了。
“不行的,今晚我要留下来陪你,”小阿尔目光下移,似乎很不信对方的话:“万一你是为了面子不告诉我伤势呢?如果半夜有什么突发的恶化,我还能及时在旁边照看你。”
“随你吧。”
实在是太荒谬了,他在未来的时间线里曾一度被各国的魔法部通缉,说是亡命徒也不为过,伟大的利益需要牺牲,只有足够强大足够狡诈,才能在一次又一次的危险中游刃有余。
他觉得自己可笑,不怕魔法部那些天罗地网的追杀,居然怕堕入这个小家伙片刻的温柔里吗。
或许,也只有这种温柔,可以让他心甘情愿地被杀死。
“睡前故事?”
“关灯。你应该睡了。”
格林德沃的语气中带着那种长者不容置疑的威慑力,再加上他本身就是魔法世纪里独一无二的强大巫师,所以很少有人敢去反驳或者违背他的意愿。床上的被褥都如云一般绵柔,让人昏昏欲睡,他相信小凤凰估计过不了多久就被拽入梦乡了。
安静的空气持续了一会儿。清淡如水又平和静谧的光笼罩在这个小房间里,仿佛是独属于两个人的空间和天地。
毫无预兆的,格林德沃感到了一丝凉意。少年的肌肤鲜嫩又光滑,就像阿尔用柔软娇小的脚蹭到了身旁的人——甚至多出了点类似厮磨的小动作,像极了某种欲拒还迎的诱惑。
黑巫师睁开双眼,异色瞳孔放大了——那里面出现了一个眉目清秀的红发少年,带着似笑非笑的暧昧,正温柔地看着他,或许是两人的触碰让他沉溺进去了,出现了幻觉,过了半晌盖勒特才反应过来——
不,那不是十八岁的阿不思·邓布利多。
心跳声被窗外的寒风掩盖,这是他半个世纪以来从来都没有过的感觉。喉结滑动间,格林德沃莫名觉得唇齿之间异常干燥。
“……你在干什么?”
“对不起,”小阿尔轻轻地说,“不小心碰到你了。事实上天冷了,我容易脚冷嘛……”
“…………”格林德沃想说,下次能不能好好地用正常方式沟通,这要是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在勾引谁。
“…………半夜不睡觉的孩子,小心被狼人给叼走吃掉。”老魔王不得不拿出他唯一会的恫吓手段来迫使小阿尔赶快回被窝睡觉。实际上,他觉得自己真的快黔驴技穷了,没什么比孩子晚上闹腾更让人崩溃的了。
但是很显然,红发小崽子早就对老一套那种哄三岁小巫师的话免疫了。他觉得,自己都十三岁了,哪儿是那么容易就被吓到的啊。
“狼人才不吃乖小孩儿呢……”小阿不思微微蹙眉,良好的教养让他十分矜持,所以没有再继续自己的动作,把小腿本本分分地缩了回去。但心里还是很不情愿的,他郁闷地想,为什么想找个暖脚的地方都能那么不容易呢?
“……算了,你到我怀里来吧。”
“嘿嘿,暖和啦。”小阿尔美滋滋地靠过去,不忘从被窝里伸出一个脑袋,贴在黑巫师身上嘟着嘴,可爱得像天上的明月。
这小东西果然是来讨债的,格林德沃默默地想。下次一定不能再心软,让小家伙瞅到机会上床来了,否则先疯掉的人肯定是自己。后来,他索性给被窝施里了个保温的无杖魔咒,他不相信这种魔法小阿尔不会——他觉得,这无非是小东西想拿自己寻开心的一种方式罢了。
是啊……现在是凛冬,他怎么会想到那个夏天呢。
1947年,霍格沃兹的黑湖上飘着很多零零散散的小船。
人类的悲欢并不相通,当别的小巫师正带着期悦的心情第一次来到魔法学校的时候,都叽叽喳喳地开心到了极点,没人注意到,一个面容极其俊俏的金发小男孩正臭着一张脸,坐在船随风摇晃的油灯旁,不知道的还以为是霍格沃兹派巫师们去拿个麻袋蒙着头绑架到这里来的小巫师。
邓布利多那个男人居然又打我!
他居然又打我!
“哇!白蜡烛漂浮在天空上!”
“天哪,这个屋顶太美了,好绝呀!”
“我闻到食物的香味儿!待会儿上菜了好好吃!”
小盖勒特怀着极其恶劣的心情在人堆里,无视了分院帽子唱的歌曲,无视了米勒娃教授的开场白,最后只是静静地听着那个丑不拉几的帽子一个劲儿地喊出各种学院,期待着早到自己可以早结束。
“詹姆斯·波特,格兰芬多!”
“小矮星彼得,呃,格兰芬多!”
“西弗勒斯·斯内普,斯莱特林!”
麦格教授终于喊出了那个让人为之一颤的名字,“盖勒特!该你坐上来了。”
分院帽给了小盖尔两个选择,一是去斯莱特林,二是去格兰芬多,因为它觉得这个小家伙脑袋里不光充满了令人惊叹的谋略和无人能及的宏伟野心,还有更难能可贵的勇敢——那种即使一人对抗世界,也要不择手段实现目标的决绝。
“格兰芬多。”金发崽子不带感情地回答。
“为什么?因为爱吗?”分院帽似乎被感动了,它张着嘴动情地说,“小家伙,我能感觉到,你内心装着一个独一无二的人,他是那么地优雅那么地完美,你急于证明自己,是因为你想站到他身边去,他是在云端上被人仰望的存在,哦不用担心我的小勇士,你将来会和他一样耀眼,不用急于一时,毕竟爱一个人………”
“我要是没去格兰芬多就把你喂给匈牙利树蜂让你渣都不剩。”
“…………………………………………………………………………………………………………………………………………………………………………………………………………………………”
对话戛然而止。
“……格兰芬多!!!”分院帽颤抖的声音带着极强的求生欲。
智障啊,分个学院废话这么多,一个破帽子屁事不懂管别人干嘛。盖尔只觉得烦躁极了。
到了寝室里,本来想让小矮星彼得和他们一起住过来的西里斯,又惊又怒地发觉住过来的居然是在火车上揍了他的那个金发混蛋,而且居然还是邓布利多教授把他带过来的。
事已至此,同住一间的詹姆斯、卢平、西里斯也不好再多说什么,只能希望这个脾气诡异的室友不会再给他们捅出什么篓子。
结果盖勒特第一天就没穿校服去上课,理由是太膈应了,他觉得还是自己的衣服穿得习惯。于是理所当然,当天所有上课的老师都给格兰芬多扣了五分,用西里斯的话说,他们马上要变成格兰分少了。
红发教授已经习惯了,他甚至心平气和地盖勒特讲道理。
“你能不能别用哄小孩儿的方法来和我说话?”
“你能不能做一些稍微成熟点的事情,盖尔。”
后来校服勉强是穿了,结果魔杖又出了问题——麦格说她在上变形课的时候发觉盖勒特用的是一根不知道从哪里掰下来的枯枝,结果金毛小崽子只是敷衍地说邓布利多送的魔杖舍不得用,他当宝贝珍藏起来了。
得,这哪里是来上学的。
被阿不思教授严肃地训了不知道多少顿后,小盖尔痛定思痛,他觉得教授无非是心疼格兰芬多那点分,他如果能去魁地奇上把分挣回来对方就管不了他了吧。
尽管觉得那些人骑着扫帚飞来飞去地追球跑真的滑稽又愚蠢,但是,为了哄自己未来的爱人开心,蠢一点儿就蠢一点儿吧。
盖尔像每个十一岁小屁孩那样,长大一点后,总觉得自己什么都行了,最难受的还是把他一直惯到现在的某个白巫师了。
“阿不思,你这是什么新发型?”米勒娃这天路过闺蜜的办公室,就停下来看他,对方正在批一摞论文,腰背挺直看起来很认真。
她确认,中年教授的后面的头发一定不是自己搞的,毕竟那是心灵手巧的阿不思·邓布利多啊,怎么会把长发弄得像用很粗糙的手段直接扭成一条辫子那样奇怪。
“盖尔帮我编的……”阿不思教授扶着额说,“我不重新弄了,重新弄了他又要和我闹,就这样吧下午我也没课反正。”
“……”麦格教授用同情的目光看着他。
你可真是遭罪了。
隔天清晨,邓布利多正走在教师寝室去往食堂的走廊上,最近他的房间空荡荡的,没了某只金色幼鸟整天造作,他还有些怪不习惯的。
“天呐……教授,你最好去看看吧,这太可怕了,怎么会出这样的事。”一个占卜课教授带着比酒瓶底儿还厚的眼镜,走过来说。
“什么?”
直到走到了礼堂门口的空地上,邓布利多才倒吸了一口凉气。
一个死亡圣器的标识,被画在了最显眼的位置上,一个三角,一个圆,加中间一根老魔杖的竖杠——这分明是他和格林德沃年少时明亮的野心和炙热的爱情留下的余烬,但即使到了此刻,邓布利多仍然觉得能被刺痛进灵魂里。
不知道世人对神秘的死圣都有哪些理解,但对邓布利多而言,这是只一段沧桑的历史,回不去的时光,以及无法触及也无法去爱的旧情人。
那是用魔法刻上去的,在深灰色的石砖上都留下了很深的印记,足见做这件事的人用了多大的力量。
红发教授心绪止不住地震荡,但手依旧在蓝色长袍里微微动了动,用意念偷偷施了一个无杖魔法——很快,那些有旧式相机准备拍几张照片的学生,还有恰巧留在霍格沃兹里采访的魔法记者们手中的相机突然不是胶卷没了就是卡住了,总是一时半会儿突然都用不了了。
这件事绝不能传出去,否则很多不怀好意的人都会来找小盖尔的。
紧接着,他赶紧挥动魔杖对着礼堂顶端的墙壁上施放了一个恢复如初,还有清理一新,很快,石壁上连一点儿灰尘都看不见了。
在世纪决斗后,欧洲大陆上硝烟未烬,而各个国家的麻瓜和巫师们都在恢复元气,虽然已经过去了近两年,可依旧是紧张的时期,真难想象出现这样的事意味着什么——无疑是如同杯弓蛇影一般会刺激到很多人紧绷着的神经。人们大多都已经把它当成了战争和恐怖主义的代表,就算不是为了盖尔他也不能放任这样的东西在学校出现。
“只是一些人的恶作剧吧,”红发教授维持着表面温和又波澜不惊的语气,他走到礼堂中间的空地上,缓缓说,“大家都散了吧,霍格沃兹今天的午餐有新出的巧克力树莓甜点呢。”
但是显然有些人还是惊魂甫定。
“教授,这个图案是否意味着巫粹党潜入了霍格沃兹?”
“那学校里还安全吗。”
学生们议论纷纷。
“邓布利多教授,请问您确认黑魔王被您打败了吗!?”
“巫粹党,不,格林德沃卷土重来了?他还在霍格沃兹?”
两个刚好来学校做访谈的记者也有些紧张地问。
红发教授到底有什么秘密在瞒着他们?
阿不思多少有些心虚,但他用不能告诉众人黑魔王的幼崽版在霍格沃兹学校里当学生吧。他在确认了没人拍到照片后,就说了一些表面的话安慰了他们,然后直接离开了。
“你知不知道你惹了多大麻烦!?”邓布利多把盖勒特叫到自己办公室,闭上门,又施了一个静音咒,才转身冲着身后怒斥道。
那样危险的情境和局面下,即使是一直斯文又儒雅的教授,语气也不由得变重了,他内心不断地起伏着,脑海里也有一些很不好的预感。
毕竟,无论魔力多么强大,他也只是一个看到心爱之人陷入危险会害怕的普通人。
“小题大做。”金发崽子坐在窗边,好似心无旁骛地看着外边的风景,他轻描淡写道,“事儿是我做下的,又能怎样。”
“什么叫小题大做,你知不知道,以魔法部的手段可能会把你当成巫粹党的同伙拷问折磨,甚至关入监狱里去?你平时惹的那些小麻烦我都不会和你一般计较,但是关于死圣,这就是一件非常严肃的事了,你到底有没有听过我哪怕一句劝!?”
“为什么,就因为一个符号,就要把人关监狱?”盖尔回头,语气里充斥着不屑,以及置疑。“那你告诉我,魔法部和巫粹党又有什么区别?”
“这个世界总归不是非黑即白的,盖勒特,”邓布利多语气稍缓了一些,“你不能总是觉得,自己是未来的某个黑魔王,就一定可以无视规则去做事,任何东西都是有度的,魔法部虽然愚蠢可是他们也多少维护了麻瓜和巫师世界之间的平衡,而你,也必须学着压制自己。”
“可我就是盖勒特·格林德沃!”金发崽子突然十分失控地冲他吼道,“是你一手养到现在的,你十八岁时候的老情人,也是那个彻头彻尾的黑巫师!这是我会做的每一件事中最微不足道的一件!不是你去掉了我的姓,不是你把我放入霍格沃兹里和那些幼稚宝宝一起学习,不是你极力压制我的天性,我就会跟着你一厢情愿的想法改变的!如果我不是我,你还会那么喜欢我吗?”
邓布利多教授一时间有些愣神了,他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
“我就是痴迷死亡圣器,我就是喜欢去追求那样的力量,因为我就是我,即使不在这儿,我在德姆特朗,在布斯巴顿,在伊尔弗莫尼,在麻瓜家里长大,在路边在孤儿院在任何地方长大,我还是那个会不顾一切地追求我喜欢的信念的人,你懂不懂!!”
“你不让我用魔杖我可以用树枝刻上去,你不让我用树枝我就用石头一点一点地凿上去,如果石头也不行,我就把它一点一点默默刻在心里,在合适的时候告诉世界上每一个人!!”
金色幼鸟连珠炮似的说完了自己的想法,他异色的瞳孔似乎有些微微地泛湿,这么些时间的相处下来,他真的很喜欢面前这位学识过人又温柔的红发教授,任什么也他也不想伤害对方。
但让他无法忍受的是,白巫师总是无形中加各种规则去制约他,他想长大,金色的幼鸟想张开他的翅膀变成一片天地,可是,为什么,为什么每次去阻止他去制约他的,偏偏是自己最爱的人。
红发教授的蔚蓝色眼睛也被泪水浸润了,很久没有说话,他咬着唇,那种长时间孤身一人的隐忍和背负,还是会让他的内心备受煎熬。
他想起了纽蒙迦德,那个让人望而生畏的高塔,如果1945年决斗赢的人是自己,那么盖勒特·格林德沃就应该会被关在高塔最高处,成为那里唯一的囚徒,直至死亡,化成一堆腐败的枯骨,都不能离开那里。
金色大鸟会永远地长眠在自己建筑起来的高墙内。
念及此处,邓布利多的心脏好像被揪起来,然后被从天而降的巨大石磨一下一下碾得粉碎——他不知道该不该把这残酷的真相告诉对方,嘴唇机械化地张来开又合上,却又不知道说什么。
他能拿起魔杖,对抗一个作恶多端,让无数巫师死于非命的欧洲旧主人,一个杀人不眨眼的黑魔王。
但他同样也能这样对盖尔吗?
“阿尔,如果这一战后我们生死不复相见,你会有哪怕一点点的伤心吗?”这是决斗时候,那个黑魔王格林德沃对他说的一句话,对方嘲讽他的铁石心肠,讽刺他根本没有爱过自己,还调笑说,如果自己死了,估计大圣人邓布利多会就在他破败的坟墓前和那些仰慕他的白巫师讨论自己的丰功伟绩吧。
不是,不是,不是的。
他很痛苦地想,如果盖勒特·格林德沃真的死了,如果对方真的死了………那自己的一部分也会跟着泯灭吧。他不想让这个盖尔也走上错误的路,就是不希望对方也落得一个关在高塔里的结局,他不要眼看着对方再一次落入深渊万劫不复,哪怕是付出任何代价。
“对不起……”邓布利多先放低了姿态,他此刻只想让自己看起来诚恳一些。“但是盖尔,你必须得相信我。关于那个标记,你千万不能说是自己弄的。”
即使知道有些事一开始就是错误的,是一条不归路,是既邪恶又可耻的事,但面对这样一张稚气未消的脸,他也根本没法继续说下去——他无法站在道德的制高地去批判一个孩子的单纯的理想,他更无法以白巫师的身份站在对方的对立面说,你就是不对,你所做的一切,你所坚持的理想,都只是让世人唾弃的、让巫师世界陷入危机的坏事,那些跟随你的人也不过是魔法世界中的害群之马。
说实话,当看着金发少年那双异色瞳孔流露出熟悉的冷酷,邓布利多想,或许格林德沃真的依旧会变成一个乖戾,又时刻充满了疯狂的黑巫师,但是他又会因为对方的与众不同而不爱他了吗?
答案显然是否定的。
爱并非一定要和控制混为一谈,但如果是为了保护你,我宁愿接受这样的误解和谴责。
“就是想告诉你,我过去是谁,将来也只能是谁。”金发小男孩冷冷地留下这句话,直离开了。“永远——不要妄想着改变我!”
小盖尔坐在黑湖边上,心里积攒满了怒火和委屈,不就是刻了个死圣标志吗,能代表什么呢,大惊小怪的,魔法部再来大不了自己就跟他们去走一趟又能怎么样。
我未来好歹也是个魔王,你凭什么让我活得谨小慎微?
他并不想随波逐流,也就不可能随着对方的期待,变成普通意义上、所有人都喜欢的那种品学兼优的好学生——事实上,他对学校那些奖杯和荣誉徽章都毫无兴趣,只觉得索然无味。真正的伟人不应拘泥于这些世俗层面的赞美,他想,毕竟历史不会因为一个优秀的普通人而改变,那些人顶多算是一个庞大机器上的零件,做得再好也没有意义。历史只属于那些真正懂得变革的,有野心、有抱负,又有权谋的政治家的——他们跳出了历史的长河以更加宏大更加高远的视野去看待这个世界,挑开那些虚假的和平去揭露真相,跳出狭隘悲哀的视角,去改变甚至驾驭秩序。
盖勒特那经个常攥写历史方面文章的好姑婆书房里全是关于这些领域的书和本子,他也算从小对魔法世界的历史耳濡目染。他相当喜欢引用麻瓜书籍里出现过的一句话,好像是法国麻瓜作家写的:
我们赞赏那种真正的政治家,就像赞赏那种给我们写下了人间最宏伟的诗篇的人一样。永远放眼未来,赶在命运的前头,超越于权利之上。
让他更委屈的是,所有人都不理解,他认为阿不思教授起码能明白一些他的想法呢。
“呵呵,看看哪,听说这就是邓布利多从孤儿院拐回来的那个野孩子——哦,是发生了什么事吗,让你一个人在这里哭鼻子吗?连魔杖都没带,孤零零的,真是,让人觉得可笑又悲哀。”
一个瘦削的男孩从后面走来,带着几个蛇院的跟班,看起来不怀好意。
“小巴蒂·克劳奇,算了吧,你爸爸知道了又得狠狠骂你了。”
“闭嘴!”后者突然恶狠狠地说,“不许和我提那个白痴,那个就只在意自己魔法部地位的老混蛋!!”
小盖尔头都没回,他只觉得聒噪,最好不要让他看到那个在自己气头上还跑过来撞枪口的倒霉蛋。
“你听不见我说话吗。你是聋子吗?”身后尖细的叫声还在继续,然后魔咒念动的声音骤然响起,“飞沙走石!”
让人没想到的是,那些锋利的石块碎片在离金发男孩仅几厘米远的地方停下了,好像有一堵无形的空气墙把所有攻击都挡下了。
小巴蒂几个人都看呆了,要知道,即使是在成年巫师中,无杖魔法能施展得那么好的都是凤毛麟角,更别提是一个只有十一岁的男孩。
“不是用了魔杖才叫魔法。”
盖尔缓慢地起身,顺手打了个响指,一瞬间,几只火焰化作的怪鸟尖啸着从他的指间凭空变了出来,它们窜得飞快,长着龙一般的长翅,震得树叶都瑟瑟发颤——几乎是下一秒,那些怪鸟们化作几团凛冽的热焰,飞快地向地面俯冲,几个斯莱特林一年级学生几乎被吓傻了,呆呆地直到那岩浆般滚烫的热浪只离他们几米远了,才骤然醒悟,开始尖叫着作鸟兽散。
这男孩已经不是天赋异禀了,简直就是个怪物。
你应该看见,邓布利多,盖勒特内心冷笑着想——我和你所有教过的学生都是不一样的,你早晚会看到。
布莱克和他说斯莱特林有些学生很喜欢找人麻烦——但他觉得,这实在是太棒了,他正愁有很多自己发明的魔咒没地方用呢,谁能来给他做免费试验,那实在是极好的。
过了几天后,霍格沃兹里的那个“突发事件”最终并没有在巫师社会上引起什么轩然大波,事情看似就这么平平淡淡地过去了。
最近有一个传言闹得沸沸扬扬,说什么魔法世界背后的新主人又出现了。其实邓布利多也早就察觉,或许和格林德沃当年的非法集会一样,汤姆·里德尔也在贵族之间暗中集结地下组织,毕竟当年阿芒多校长在他的劝说下多次拒绝其担任黑魔法防御教授一职后,对方就怀恨在心,再也没来过霍格沃兹了。里德尔消失了这么久,不知去向,再加上斯莱特林对纯血的执念,他很担忧这个世界不久的将来会不会出现第二位黑魔王。
一只毛茸茸的金色幼鸟脖子伸得老长,去看红发教授报纸上的内容。绕过了世纪大战后欧洲各国的经济萧条,和麻瓜领袖和魔法部的保密条约这些细小的英文,头条上赫然出现的大字十分醒目——“贵族流传着一位斯莱特林继承人会重置魔法世界的规……”
还没等小盖尔看完,红发教授就把报纸合上,然后随手放在身边的茶几上。
“让我看看嘛~”
“你在霍格沃兹好好学习就好了。”
“你还在生那件事的气吗。”盖勒特小心地问。
“你管好自己。”
“这还不叫生气啊?”盖勒特不甘心地去扒拉报纸,结果被红发教授轻轻拍在手背上,金发崽子装作被打疼了,缩回手委屈地看着他。“你就不能多和我说说那些事儿吗,指不定是有什么地方我能帮上你。”
“等你再长大些再和你说吧。”
阿不思教授一心想着自己的事情,决定不再理会身旁那只金色幼鸟的一举一动。
毕竟只是十一岁的小孩儿,小盖尔的注意力很快被邓布利多那褐红色的长发给吸引了。他带着某种独占欲和恶趣味想,看起来教授对他上次编出的样式不太满意,那他以后就专门研究各种辫子,每天给白巫师换着花样搞——什么鱼骨辫子,蝎子尾巴,灯笼辫,苹果头,否则这么好看的头发光是披在肩上太可惜了呀。
完美!
就这么办!
金发崽子在内心对自己产生的想法而欣喜不已,并且当即给阿不思教授搞了一个很费皮绳同时也很好看(丑的发型——他确信,自己给对方足足扎了五六个小辫子,才心满意足地停手。
邓布利多并未察觉到异样,他把报纸又翻了一页,最近的事儿还不少,美国纽约的一家孤儿院又发生了魔法暴动的事件,这让那些原本信任和巫师达成和解协议的各国麻瓜元首的心又吊了起来。
他觉得报纸上那晃动的孤儿院景色十分熟悉,那个牌子——不就是克雷登斯从小长大的那个孤儿院名字吗?
决斗后,克雷登斯也消失了,可是,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孤儿院呢?难道说是一直藏身在那里,最近被发现了才会和寄生的默默然一起失控的吗。
教授知道,关于克雷登斯的信息,问他那个混蛋老情人再合适不过,无论怎样,就算只有一点儿线索都是极其珍贵的。
这天半夜,正好是月亮最明亮的一天,邓布利多并没有回教师寝室,而是直接来到了那个他很久都没去过的,存放厄里斯魔镜的房间。
“格林德沃?”红发教授试探性地对镜子作出呼唤,回答他的只有月光下泛着冰冷温度的镜面。
遮着镜子的绒布已经蒙了一层细灰,可能是很久没人来过的原因。
事隔经年,他再也找不到少年般的赤诚和真挚,有时候自己也不由得好奇,说不定哪天再来看厄里斯魔镜,里面反射出的人已经不是格林德沃了呢?会变成羊毛袜子或者其他什么的东西。
或许,两个宿命敌人,一辈子都只能处在不同的时空中,这样的结局才是最好的。直到死亡时再次相逢,也没什么遗憾———
他们本就是彼此的镜花水月。
厄里斯魔镜中,好像结着一块由雾气凝成的冰,始终模模糊糊地什么也看不清。
“格林德沃,你在那边吗?”看到镜面里终于出现的人影,红发教授急忙凑近了些。时空魔法的稳定性连他也不能确定,毕竟决斗的时候他用的是一个很古老的魔咒,具体效用的那一页已经模糊了,现在除了这面可以连结两个时空的镜子,其他的信息就是一片空白。
“为什么不回答?”
半晌后,镜子里的非静止画面终于动了。
“噗嗤——你这什么新发型?”
终于蚌埠住的黑魔王几乎失声笑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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邓布利多教授:想把小盖和黑魔王盖都狠狠揍一顿怎么办。
盖勒特在德姆特朗的时候就把死圣标志刻在墙上过,这熊孩子一点儿没变。
还有奶邓,你别撩了啊?纯情大魔王魂都要被你勾走了。